幽州城這半年來,那叫一個熱鬧!
先是年前北平王府認親事件,讓幽州城的百姓過足了八卦的癮,誰知這認親的餘波還沒全過去呢,就又傳出了羅、伍兩家聯姻的消息,說起來這並不算什麼新聞,羅成和伍詩雅訂親已經有好幾年了,早該成親了,可這事新鮮就新鮮在新娘沒變,新郎卻換了人——變成了羅王府新近認祖歸宗的大公子!
這可是大新聞!
不少有心人都看出些門道——這是羅藝在給大兒子鋪路呢!
一時之間,巴結姜氏夫人、羅松父子的人,突然便多了起來。
羅成還是沒能拗得過天下,兩人在婚禮前一天趕回了幽州城。他們並沒有直接回王府,反面住進了早先讓嫣娘在東城根兒買的一片宅院。
羅成四下裡打量著這座四進四出的宅子,一邊走一邊笑著說:「這院子可是為靠山王下個月來幽州準備的?」
天下點了點頭,笑著說道:「是啊,不為這,我何苦專門打理出這麼座院子來……」她當初悄悄跟在秦瓊他們身後看熱鬧,待他們佔了瓦崗寨,她才轉道去長安,誰知道卻「病」倒在了洛陽,結果一來二去的,這長安就沒去成。倒是楊林有話傳過來,說是七、八月間要到幽州來一趟,所以她才特意備下了這座宅院。
「你先有個準備……」羅成停下了腳步,極認真地看著天下說道:「這次王爺到幽州,我要跟他提親」他說得很肯定,彷彿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一般。
「啊?!」天下一愣,噘著嘴低聲說道:「和親的事現在一點動靜都沒有。你現在提什麼親呀?……」
「你……還想我再擔多少心?」羅成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深邃了起來,直直地看著天下,心裡突然湧上無數的感覺:剛得知她昏迷不醒又失蹤地消息的時候自己的感覺;見了那張只寫了「八殿閻君」四個大字地留言時才緩過來勁兒的時候地感覺;好容易避開了人、卻在結界裡頭見到了她半懸在空中。胸口詭異地泛著紅光的時候的感覺;八殿閻君說她的身體已經承受不住混沌石的力量時候地感覺……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天下輕咬著下唇。無言以對。她不是不知道羅成這些日子心裡不好受,可是她覺得只要兩個人在一起,再也不分開,自然就沒什麼不能面對的了,尤其是這會兒。羅藝的心思並不難猜,眼前這樁婚事擺明了是想壓制她的,她實在沒有把握控制住自己不跟羅家的人起衝突,便不想那麼快踏進這是非圈……可她一看見羅成這會兒的神情,心便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似惱非惱地瞪了羅成一眼,說道:「你要去提親便去提,我有什麼好準備的?還扯上什麼擔不擔心的,成心慪我是不是?」
羅成靜靜地看著天下。沒有說話,好一會兒才歎了口氣,輕輕地將她擁在了懷裡。
天下心裡一陣泛酸。從羅成懷裡掙了出來,強撐了個笑臉。說道:「好了。這青天白日的,也別在院子裡閒悶了。反正這裡地活計也輪不上咱們上手,就去清雲樓坐坐去吧,那可是個聽故事的好去處……」
「你呀……」羅成伸手點了點天下的額頭,說道:「真是死性不改,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他話雖是如此說,腳步卻隨著天下地意思動了起來。
清雲樓這半年的生意好得不得了,樓上樓下坐得滿滿地,連雅間都沒空下來,不過天下好歹是幕後老闆,雖然嫣娘不在,也有夥計撿了靠窗地閒地方別替他們搭了個座。
天下喝了口茶,四下裡打量了一眼,輕聲問道:「怎麼咱們一進來,說話的聲音好像都小了?」
羅成冷哼了一聲,說道:「有我這麼個笑話在,他們當看我就夠樂一回了,還哪有心思說什麼話呀……」他對明天地那場婚禮意見可是很大滴!
天下忍著笑,悄悄捅捅了羅成,湊到他耳朵邊兒說道:「你別總繃著個臉,讓人看了,還以為你哥把你的意中人給搶走了呢!要衝著我笑,要對我好,這樣他們笑話的就該是伍家了——他們家的閨女死氣掰咧地非嫁進羅王府,羅少保死活不答應這門婚事,只好委屈新認的大公子了……這個八卦我喜歡!」說到這兒,她的笑意再也忍不住了,眼睛都瞇成了月芽了。
羅成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呀,動這些歪心眼兒的時候最靈通……咦?!」他眼角的餘光掃過窗外,突然站了起來。
天下一邊好奇地朝外張望了過去,一邊問道:「怎麼了?」
「那不是羅惟嗎?!」羅成說著便起身朝店外走去。
天下這時也已經看見了當日在破廟裡見過的那個少年正神情沮喪地站在街對面,見羅成已經迎了出去,便笑著招呼夥計又上了一副杯筷。羅惟這些天快鬱悶死了。在他爺爺的強勢威逼之下,他爹萬般無奈地點頭答應了伍家的這門婚事,可是從他爹到他娘再到他,一家三口沒一個心裡高興的。他爹是天天在房裡歎氣,他娘是天天在屋裡發呆,他什麼忙也幫不上,心裡也不痛快,又不想給爹娘添堵,就只好天天在街上閒逛了。
他心裡也有些惱羅成,不想娶人家,那就退婚唄,拖著人家算什麼事?拖到這會兒居然還「逃婚」了!沒來由得害他爹成了替罪羊,連帶的讓他吃瓜落兒……他本來挺崇拜羅成的,可是從這件事上,他決定要討厭這個小叔叔到底!
他正軋著馬路在心裡氣羅成,可一轉頭就見羅成從路邊的酒樓裡走了出來,正笑著衝他招手,他心裡的氣就更不打一處來了,頭一扭,本想當做沒聽見地走開,可又一轉念:本來「逃婚」的人突然又出現了,那明天的婚禮是不是就不用「代娶」了?……想到這兒,他一轉身,喜笑顏開地朝羅成迎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