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其實早就到了,他只是這會兒才讓人通傳而已。
從他接了四喜送來的「圈禁楊勇這院子裡出了事」的消息,就馬不停蹄的往回趕,這一路上急得冷汗是一層層的往外冒。快到登州的時候他就遇上了第二撥送信兒的,等他知道天下已經闖了進去,腦袋「嗡」的一下,人都有些懵了,當下恨不得飛回王府去,就天下那性子,她若是真的管了這事,相關人等怕是誰也落不著好去,指不定會捅出多大的漏子來。
可是真等他的腳踏實地踩在王府大門口的時候,他一下子冷靜了下來。事情不發生也發生了,現在急又有什麼用?他當下就吩咐人不許通傳,然後便悄悄地站在外圍冷眼旁觀,一來想弄清楚事情的起因、經過,二來也想看看天下怎麼處置他是在天下讓王亥讀聖旨的那會兒到的,正聽見天下訓斥王亥的那幾句話,雖然形勢緊張,他還是不由得露出了讚賞的笑容,待到了天下警告楊勇的時候,他更是滿意地直點頭……只是這會兒居然牽扯出了太子妃,他便不敢再由著天下的性子鬧騰,這才打手勢讓人大聲將他的行蹤喊了出來。
當然,這些是天下絕沒想到的。楊林突然的出現,將她的計劃小小的打亂了一下,眼中的無奈一閃而過,卻還是站起來笑臉相迎:「爹爹回來的好快呀……四喜總管倒是蠻稱職的嘛!」她小小的刺了四喜一句,隱晦的對楊林回來的時機表示不滿。
楊林對滿院地狼藉視若無睹,著人搬了張椅子就在天下身側坐下,接過天下奉過來的茶,啜飲了一口。看著許世安緩緩地問道:「其實本王也很想知道,囚禁太子的命令是誰下地……許世安,你倒是跟本王說說看。是誰的命令讓你在此羈押太子地呀?」他這話一出口,在場眾人立刻就知道這位王爺早就到了。可是他卻並沒有阻止天下的行為,這代表了什麼?這下子不管是太子妃,還是那位元四小姐,抑若是許世安都不免有些慌神.
楊林這麼半天也不是光看戲來著,他把整件事前思後想了一番。當時就嚇出了一身的白毛汗。他已經好幾年沒回過登州了,就是為此,才提議由伍雲昭「暫理」登州軍務的,至於把楊勇也派來,這純粹是楊堅的臨時起意,他當時也沒多想。楊勇「住」進靠山王府地事,他是知道的,可是他卻是這次回來才知道楊勇被圈禁起來的事,只是當時他的心思都放在了皇槓被劫的案子上。沒得工夫細細思量此事。當然,這也是因為楊勇這幾年鬧得也太不像話了些,所以他對楊勇有這樣的境遇並不覺得奇怪……但此刻他被天下的話引導得一琢磨這事。卻發現雖然他什麼都沒做,卻已經是深陷其中了!
楊林兩下裡一衡量。發現除了按著天下的思路往下走之外。絕對沒有其他辦法可以擺脫眼前的困境——太子無旨被囚在靠山王府,他這個靠山王絕脫不了干係!
天下地眼中也因楊林的話閃過三分瞭然。知道這老頭子雖然梗介,卻也是個聰明人,當下也不做聲,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太子妃和元四。
許世安的臉已經灰白成了一片,心知這次怕是難以善了,卻也斷不肯白白地背這個黑鍋,一狠心,聲音略顯空洞地說道:「末將只是個副統領,只知聽命行事,這些事情……這些事情,王爺怕是要問我們統領大人才能知道!」
許世安的「統領大人」四個字一出口,天下就看到太子妃和元氏地臉色立刻難看到了極點。她挑了挑眉,音量不大不小地問四喜:「這位統領大人是什麼來頭?」說著間,她地眼神也沒有離開元氏姐妹。
四喜先看了楊林一眼,見楊林無意阻止,忙躬身答道:「這統領大人是先前羽林軍的左都騎尉,名叫獨孤跋……」
「獨孤跋?」天下地目光移動了楊林身上,似怨似羨地說道:「爹,最近這獨孤家的人官場上好得意呀……」
楊林冷哼了一聲,對四喜說道:「帶人去把這位獨孤統領給我請過來!」
四喜連忙帶了幾個人應聲而去。
天下偷眼看了一下正焦灼不安地站在一邊的楊勇和給雲婉纖看病的大夫,悄悄扯了扯楊林的衣袖。
楊林卻不為所動地飲著茶,眼角都沒有掃楊勇一眼。
天下又扭頭朝楊勇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自己上前與楊林說話,楊勇這才一步一步地挪了過來,跟蚊子哼哼似地叫了聲「二叔」。
誰知楊林卻跟沒聽見一樣,依舊對楊勇是不理不睬的。
天下自認已經仁至義盡了,再不肯理會楊勇哀求的目光,逕自問那大夫:「雲昭訓的病怎麼樣了?」
沒待大夫答話,站在太子妃身後的元四卻冷笑了一聲,說道:「雲昭訓?這裡可沒什麼雲昭訓了,不過是個下賤的宮奴罷了……」
元四的話一出口,立時激起了楊勇滿臉的怒容,就連楊林也是一愣,當下也顧不上跟楊勇慪氣了,轉頭問道:「怎麼回事?」
楊勇滿是不捨是看了仍一動不動地躺在軟榻上的雲婉纖一眼,這才無限疲憊地說道:「我也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還沒到山東,婉纖便孤身一人兒狼狽不堪地追了過來,當時她什麼也沒說……她被貶的事,還是在……在她們來了之後,」說著,他憤恨不平地瞪了太子妃和元四一眼,才又接著說道:「我才知道婉纖被貶為宮奴了……可是我問她,她還是什麼也不說……」他望向雲婉纖的目光中充滿了憐惜。
楊林當下沉默不語,宮裡這些女人的事,他一向是不聞不問,不過,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左右也就是「爭寵」那點破事。
天下看向元氏姐妹的目光中寒意更盛,雖然她向來不喜歡雲婉纖,可是就憑著雲婉纖的這個「雲」字,她也是斷然不許別人欺負了去的。她挑了挑眉,看著楊勇說道:「太子殿下這會兒可清醒了?」
楊勇一愣,不明白天下什麼意思,下意識地看向了楊林。楊林也是一愣,但他很快明白,天下這只怕是要發做太子妃了,他也暗惱元氏所為,當是默許地沒有說話。
天下歎了口氣,對楊勇說道:「太子殿下既清醒了,還不快回房去寫請罪的折子?難道真要等言官參了你,你才舒坦?」
「請罪?」楊勇一愣,不明白天下所指為何。
「合著我剛才的話都白說了,太子殿下是一句也沒聽進去呀?」天下似惱非惱地白了楊勇一眼,說道:「你奉旨到登州參贊軍務,卻擅離職守,住進了靠山王府,更有甚者居然連家眷都接了過來,這營中的七十二禁、六十四斬要不要我找人讀給你聽聽?然後讓你自己衡量一下私帶家眷從軍是什麼樣的罪過?」
「啊?!」楊勇萬萬沒想到,天下讓他請的是這樣的罪,驚訝全寫在了臉上。
「啊什麼啊?趁著現在還沒有人告發你,你快點把折子寫好,然後讓我爹抽調些人,把你的這些家眷連折子一起送進京,想來看在你番然悔悟的份上,皇上應該不會多加責罰的……」說著,天下突然轉頭看向了楊林,說道:「不過,爹,太子畢竟是太子,身邊沒個細心周到的人服侍究竟不妥,這個宮奴就留下服侍太子吧……」
天下這最後一句話一出口,楊勇的笑容立刻就顯了,就是楊林的眼中也有了幾分笑意,而元氏姐妹的臉色卻是由白轉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