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於那青衣小廝的一臉焦急,宋廉的表情卻顯得異常的平靜,他伸手將小廝遞過來的人參接過來,然後很隨意地拿在手裡,微微一笑說道:「更好的藥引子已經到了,這人參——老太太是用不著了……」說著,他沖這小廝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
「這……」小廝不解地撓了撓頭,卻彷彿對宋廉極為信任一般,並沒有質疑什麼,就這麼自顧自地走了。
羅成卻為宋廉話裡的「老太太」三個字擔上心了,問道:「廉叔說的老太太,指的可是我舅媽?」
宋廉點了點頭,說道:「其實老太太也沒什麼大病,純粹是想兒子想的,秦二爺這趟出門也有一年多了,雖然隔三差五總有人送信回來,可是老太太見不著兒子總是不放心,這一來二去的,就得了心病了,若是秦二爺沒及時回來,這病自然凶險,可是現在人既回來了,這病也就沒什麼大礙了,將養個十天半月的,也就能下地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引著羅成和天下往內宅走,路是極熟的,想來是走慣了的。
天下對宋廉也是極信任的,低聲對羅成說道:「廉叔的醫術是極好的,他既說老太太沒大礙了,你就不用擔心了……」勸慰了羅成兩句,她扯了扯宋廉的衣袖,問道:「秦二哥在北平的事和我們要回來的消息,難道沒有告訴老太太嗎?怎麼會還病得這樣重呀?」
宋廉搖頭笑道:「耳聽是虛,眼見為實……沒見著兒子,誰的話老太太也聽不進去……」
「也是這個理兒,母子連心,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天下笑了笑。問道:「剛才拉著秦二哥進去的那人是誰呀?」
「秦家的大爺,秦安……」宋廉詳細地介紹了起來:「他本是秦二爺父親地馬僮,後來秦老將軍見他資質尚佳就收了他做義子,傳授了他一身的武藝。他倒也是個重情義的人,當年秦老將軍戰死之後,便是他拚死護著老太太和秦二爺逃出地馬鳴關,因為這份情義,老太太打小就讓秦二爺管他叫大哥。秦二爺這個二爺的排行也是從他這兒順下來地……」說話間宋廉已經引著二人拐過角門,來到了上房屋外。
站在門外,已經能清楚的聽到屋裡的哭聲了,嘈嘈雜雜的,男女老少哭成了一團。
天下與羅成相視一笑,都無意打擾別人一家團聚,宋廉仗著臉面兒熟,吩咐了人準備下茶點,三人便坐在廊下閒坐說話。
屋裡的哭聲一直持續了大半下午。到了晚上掌燈時分,秦母才昏昏沉沉地睡著了。秦瓊這時候才想起羅成和天下來,急匆匆地留下了妻子賈氏留在屋裡服侍。便拉著秦安快步走了出來,這一出門。正好看見羅成和天下坐在廊下與人說話。茶水、點心樣樣不缺,這才鬆了口氣。其實這種情況下。就是羅成也不可能跟秦瓊爭理兒呢?
大家互相介紹認識了一下,然後秦瓊才顧上去安排了羅成從北平帶來地人和羅藝老兩口送的幾大車禮物。
因為老太太的病,這會兒誰也沒那份熱鬧的心思,幾個人只是簡單的吃了點飯,便各自安歇了。
第二天一大早,待秦母醒了之後,秦瓊便帶著羅成和天下前去拜見,秦母自然另有一番傷感,但是畢竟最擔心的兒子已經回來了,再思量起往事,雖然傷感但卻不怎麼傷心……尤其見了羅成,以及被秦瓊介紹的曖曖昧昧天下,臉上不禁浮上了笑容。
秦瓊見母親高興,心裡自然也是高興。一屋子人正有說有笑地聊天,秦安——秦家的義子、秦瓊的大哥走了進來,說外頭有人要見秦瓊,秦母便催促著秦瓊出去見客去了。
天下跟羅成悄悄地交換眼神,心裡都猜到這肯定是單雄信地人追上來了……
果然,秦瓊不大會兒的工夫回來後,眉宇間暗藏的那抹郁色便不見了。可是還沒待秦瓊坐穩當呢,秦安就又進來了,不過這次秦安地神色倒有幾分慌張。
「大哥,怎麼了?」秦瓊連忙站起身來,悄聲問道。
秦母也看到了秦安的神色,也有些不安地往前探了探身子,問道:「可是出了什麼事了?」
秦安皺著眉頭說道:「外面來了幾位差人,說是鎮台衙門地,鎮台將軍要見二弟,這已經是他們來的第二趟了,前次來地時候,二弟還沒回來,兼且娘病著,我只是隨便應付了過去,可是這次他們像是知道二弟回來了,這……」他話裡透著擔心,鎮台衙門可是大衙門口,鎮台將軍統領著濟南一府的府兵,這可是三品的武將,這樣的人物冒冒然地要見秦瓊,誰知是福是禍呀?
秦母的臉色也變了,伸手抓住了秦瓊的手,焦急之色溢於言表。秦瓊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想安慰母親也不知該從何安慰起,只是順勢在床邊坐下。
羅成多少能猜出點是怎麼回事,清咳了一聲,說道:「舅媽別擔心,濟南的鎮台將軍唐璧是我爹的學生,在北平時我爹就一直琢磨著給表哥謀個出身,可表哥卻不願離開山東,只怕這事我爹是著落在了唐璧身上,我隨表哥一起去看看好了……」其實離開北平的時候,羅藝並沒有提起過有這樣的安排,可是不管是不是這麼回事,有他跟秦瓊去見唐璧,那唐璧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難為了羅成的……
羅成說話的時候一直看著秦母,沒有注意到秦瓊的神情,可是天下卻看到秦瓊聽了羅成的話,微微地把眉頭皺了起來。她心思一轉,就想明白了,秦瓊並不想藉著羅家的勢在官場是打滾,估計是不願被人歸攏到羅藝一黨,省得將來再惹上什麼禍事……可是依著秦瓊的性子,這話他在羅成面前是說不出口的……天下悄悄地捅了捅羅成,朝秦瓊呶了呶嘴。
羅成一見秦瓊的臉色,也把他的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微微一笑,又接著說道:「這事恐怕是我娘的主意,她來前就交待過我,讓我帶表哥去見見唐璧,免得表哥在地方上被人為難,咱們只管去見見唐璧,至於其他的事,想推脫也盡可推脫掉……表哥若是不便說,我替表哥說!」他把事情推到了自己母親身上,那是任誰也說不出什麼的,做姑姑的哪有不疼侄子的?就是有這些想法,也是人之常情,扯不到秦瓊憂心的事情上,再加上他又大包大攬地答應幫忙推脫,秦瓊的臉色立刻緩和了下來。
天下也在一旁幫襯了幾句,秦母這才點頭讓秦瓊帶著羅成出去。可是待他們兩人一出門,秦母卻突然沒了說話的心思,愁眉深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