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帶走了杜差之後,天下便關上門,拉了嫣娘坐下。她斟了杯已經有些涼的清茶給嫣娘定神,自己卻半躺在嫣娘懷裡,輕聲問道:「杜差不好嗎?」
「他……沒什麼不好的……」嫣娘的眼神有些暗淡。
「那為什麼不答應他?」天下開始誘導。
「我……我沒想過嫁人……」嫣娘嘴唇抿得緊緊得。「那就現在想!」天下坐直了身體,直視著她的眼睛,說道:「我幫你一起想!」
「姑娘……」嫣娘的眉頭輕輕地皺了起來,她不信天下會忘記,天一閣的規矩雖然不多,但其中就有一條,如果女子出嫁,則要退守內務……嫁人與報恩,她習慣性地選擇了報恩!
「我娘當初為什麼救你們?」天下突然轉移話題。「啊?」嫣娘先是一愣,然後滿是想念地說道:「夫人是可憐我們……」
「原來我娘是可憐你們呀?我還以為,她是為了讓你們報恩呢……」天下嘴角微微上翹了起來。
「姑娘?!」天下的話,讓嫣娘分外心驚。
「我娘可憐你們,是因為你們生活困頓,她幫你們,是想你們可以過得好……」天下又重新靠在了嫣娘的肩上,說道:「你如果現在把自己困在報恩的***裡不肯出來,不肯去把握幸福,我娘知道也不會開心的,這也根本就不是她當初所願……」
「可是……」嫣娘被天下說得有些動搖了。
「天一閣又不是沒了你就不行!你就是嫁了杜差,難道他還敢讓你不管清雲樓?他要真敢這麼做,我幫你收拾他!」天下繼續加重砝碼。
「天一閣的規矩……」嫣娘還是有些猶豫。
「規矩是人定的。別人能定,我自然也能定!我說你可以繼續兼管幽州的清雲樓,我就不信還有誰敢反對!」天下這些年在天一閣地威勢日重、威信日增。只看眾人對她的稱呼由「少主」變成了「主子」就可見一斑,她說的事。基本上已經沒有人會反對,只是執行地過程可能會有些不同,可是卻一定會達到她要的結果,所以,這會兒她才敢說這話。
嫣娘還在思前想後。天下卻已拍板定案:「好了,就這樣說定了……以後,別再難為杜差了……」說著,她便起身開門,去尋羅成.羅成正站在二樓地樓梯口那裡開著窗戶賞雪,見天下衣衫單薄地出來,忙把窗戶關了,問道:「說通了?」
天下點了點頭,四下張望了一下。問道:「杜差呢?」
「我讓他請客去了……」羅成笑著說道:「我就知道,有你出馬,他這媳婦兒准跑不了。所以,讓他去叫張公瑾他們過來聚聚……」
杜差辦這事的時候倒是一點也沒拖拉。小半個時辰的工夫。十二家旗牌官,一個不落地都請到了。因為人極多。所以,他們直接在大堂拼了兩張桌子坐下,劉掌櫃更非常機靈地著上了大門,並掛了「東主有喜」的牌子在外頭謝客。
張公瑾他們還有些迷糊著,這事來得也太突然了,一向大大咧咧的杜差居然把這事瞞得這麼緊,看來未來嫂子「訓夫有方」呀……
幾杯酒下肚,滿桌子飄地都成了打趣杜差和嫣娘的話,杜差原本來左瞪、右瞪地護著嫣娘,可是後來發現嫣娘壓根不把那些話當回事,他才放下心來報仇,一杯接一杯地猛灌起一桌子的「仇人」來。
正值酒酣耳熱之際,外面突然傳來一陣砸門的聲音。眾人都是一愣,劉掌櫃連忙小跑著出去看是怎麼回事,誰知他才開了門,便被人一個窩心腳給踹了進來,然後一陣罵罵咧咧地聲音就傳了進來。
杜差當下就把酒杯「光」地一聲撂桌子上,站起來往外就走,嫣娘和張公瑾他們也緊隨其後,倒是羅成和天下沒動地方,只是探長了腦袋往外看著。
「東主有喜?什麼喜事呀?老闆娘是要生崽兒了?還是又找了個新相好呀?」一個略有些高亢的聲音傳了進來。
羅成一愣。
「怎麼了?」天下問道。
「好像伍安福……」羅成話沒說完,就聽外頭杜差暴躁地喊道:「伍安福,你***嘴裡給我放乾淨點!」
「喲……這不是羅王爺跟前的紅人,杜差杜大老爺嗎?難怪今兒要說有喜了,不過,杜老爺,您這兩年兒一直鎮守在瓦口關,你確定老闆娘害喜是因為您嗎?」接著伍安福就是一串尖銳的笑聲,另有一些污言穢語相附和。
張公瑾他們何時受過這個,當下就言語對攻了起來。
「伍安福?伍家的人?你大舅子?還是小舅子?」天下對伍安福地身份,比對外面的「口水戰」感興趣。
「大舅子!」羅成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伍家兩支就守著這麼一棵獨苗,難免被慣壞了,這些年,他爹、他叔叔沒少給他收拾爛攤子……」
「你就由著他們這外頭這麼鬧?不打算管?」天下指了指外頭,這會兒動靜可是越來越大了。
「沒辦法呀……」羅成皺著眉頭,一臉「為難」地表情,說道:「總得給大舅子點面子吧?」
「那你就在這兒留面子吧……我出去看看……」天下非常「理解」羅成不方便出面的苦衷,已經為了拖延婚事地事情跟伍家鬧得有些僵了,如果這時候再跟伍安福起衝突,恐怕會激化矛盾。可是天下卻沒有這份顧忌,她雖然名氣夠大,可是北平府上下見過她面的男人卻沒幾個,所以,就是出去了,只要不報名姓,也沒什麼大妨礙。
天下在馬上要升級成「械鬥」之前出場,她就那麼裊裊婷婷地往杜差身邊一站,伍安福立刻沒聲兒了……
「大哥,這是怎麼了?」天下拉著杜差地衣袖問道,問話地時候還狀似不經意地瞟了伍安福一眼,只這一眼便險險把伍安福的骨頭給瞧酥了。
「妹妹……」伍安福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在場地其他人一概被他無視掉,空蕩蕩的天地間只剩下了天下一個人。
這伍安福本就是個見了有點姿色的女人就走不動道的主兒,仗著伍家的勢力,強搶民女的事他可沒少干,總覺得自己比誰都帥,天下美女見他就愛……
今天來清雲樓找麻煩,就是不服氣嫣娘從沒正眼看過他,卻對身份、地位、年齡、容貌樣樣不如他的杜差青眼有加,可是這會兒天下這麼一個標準的小美人兒一出場,他立馬連嫣娘是誰都給忘得乾乾淨淨了,直接叫上了「妹妹」,用他那只瘦得淨剩骨頭的「鬼爪子」朝天下的臉蛋摸去。
天下嘴角帶著笑,「輕輕」地將伍安福的「爪子」拍到了一邊兒去,離得近的人「驚奇」地發現,伍公子的「爪子」在迅速增肥中,可是伍安福卻好像一點感覺也沒有——不,有感覺,那感覺如果讓伍公子描述,一定是叫「銷魂」
伍安福一邊撫摸著被天下碰過的手,一邊半瞇著眼睛細細「回味」剛才那手、手相碰的觸感,臉上的表情淫蕩的讓張公瑾等人一陣乾嘔。
天下卻「一切如常」地繼續對杜差說道:「大哥,是不是因為要為我接風洗塵,所以,妨礙了這位公子來品嚐美食了?」她說到「這位公子」時,眼神滿含著「愧疚」,再一次「無意」般從伍安福身上飄過。
伍安福兩隻手按在心臟的位置,「搶」在杜差開口前,「柔聲」說道:「妹妹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如果你實在想補償我,那就告訴我,你的芳名為何?家住哪裡?可有婚配?……」
與伍安福近在咫尺的杜差實在忍不下去了,抬腿就還了他一記窩心腳,然後拉了天下就往店內走,邊走邊大聲交待著:「兄弟們,給伍家個面子,這次就算了,他們要是再敢來鬧,拼著挨王爺頓板子,咱們也動手廢了他們!」張公瑾等人齊聲應諾。
伍安福的家丁在扶住伍安福後,一個個「氣憤填膺」,直嚷著要幫少爺報仇,本以為會得伍安福一通誇讚,誰知這馬屁卻拍在了馬蹄子上,離得近的幾個一人挨了一巴掌,伍安福到這會兒都沒捨得用被天下「摸」過的右人。
「少爺,您就由著他們這麼欺負您呀?」一個挨了打的家丁不服氣地問道。
「蠢材!」伍安福兩眼一瞪,又是一巴掌過去,旋即又露出那種夢幻般的笑容:「你們沒看見剛才妹妹進去前衝我笑了嗎?她那是替那群粗鄙的武夫道謙呢,美人兒的面子總是要給的……」他還沒從天下臨進去之前的那「回眸一笑」裡清醒過來呢……
「那咱們現在……」家丁們這會兒不敢亂揣摩他的意思了,小心翼翼地問道。
「當然是在這裡等了……等妹妹吃完接風宴出來,我們……」伍安福又陷入一副「幸福」的畫面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