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五好家庭 正文 第四十一章 鴛鴦不是打出來的(上)
    自家兄弟也是喜歡之極,笑瞇瞇的衝他招手道:「剛才說什麼我沒有聽見,你走近些兒。」

    薛老三大步跨到姐姐跟前,還來不及說話,素姐亮出方纔那根棒槌,高高的舉起,重重的落下,一棒先打在了肩膀上。

    姐姐這般愛他,薛老三卻不曉得坦然受之,一邊拿手擋一邊跳道:「做什麼打我?」

    素姐笑得眼睛瞇成一道線道:「有我活著一日,休想那姓童的改姓狄。」又狠狠對著腿抽了十來棍,方扔了棒槌拍拍手道:「做潑婦就是好。」

    小春香在邊上掩了口只是笑,並不去扶薛老三,彎腰撿了棒槌笑道:「舅老爺慢走。」

    狄希陳正想趁著素姐款待小舅子,偷偷溜出院去。這位舅爺若是不教素姐教教道理,只怕要騎到他頭上。才來幾日?托他福便是上百棒。

    他正走到門邊與小九對眼色,要一起出去避風頭,教素姐這句話嚇得教門檻拌了一跤,爬在地上半日不能起來,小九止了笑趕緊上前幾步扶起狄希陳,又高聲叫道:「柳嫂兒,再剝幾個煮雞蛋來。」

    第二日薛老三走路一跳一跳還罷了,狄希陳因臉腫得不像了,不好出去升堂,只得推說病了,在家裡躲著不見人。好在事事向來都托付給地周爺師。倒沒有什麼妨礙。

    卻說那個劉二海,本是京裡一個狄希陳的同年的家人,也是因他在家與眾人不合,方一封信薦了來,比不得家生家養的奴僕忠誠。狄希陳與素姐就以為這種人打完了趕出去就完了,就不曉來這種家人也是有大用的,送給看了不順眼的朋友做長隨最妙不過。劉二海被打了二十板子也罷了。這樣的大冬天裡,背著鋪蓋拖著傷腿在人生地不熟的成都。做管家長隨是休想了,做別地他又不會。心裡懷恨,走了幾里路到碼頭上,尋個茶館門口坐下討飯。若是有人可憐他給他一兩個錢,他就對了人不住口的說緣故存心要敗壞主人家的名聲,那老成些的聽了不過笑笑走開。游手好閒的無賴們聽了現任知縣大人納妾不成,被找了來的大娘子打了幾百幾千棒槌,打得在家裡動不得,當了稀奇地故事都到處頌揚。

    童奶奶買菜聽說了,回家與小寄姐說起,小寄姐冷笑道:「打就打了,與我們什麼相干?」說罷提了籃子走到火盆邊摘菜。童奶奶也走到火盆邊拿起火箸撥了撥將熄滅的幾塊炭,又自邊上的篾簍裡夾起一塊扔進去,半日方歎氣道:「只怕人家曉得是咱們,就再沒人上門來說親了。」

    童奶奶與小寄姐自從被劉二海送到這裡長住。起先左鄰右舍因來租房的劉二海派頭十足,一副春風得意大管家的樣子。都當她們是人家安置的外宅。一連兩三個月,休說正主兒。連個管家也不見再來,那童奶奶又拿了些鞋腳針線去前街雜貨店寄賣,遇到了閒說幾句,童奶奶只說是投親不遇。這般孤身的母子二人又沒有親眷扶持,漸漸就住不安穩起來。有那懷了別樣心思的人上門尋事,一朵花一樣的小寄姐躲藏進裡屋不肯出來,就是半老徐娘的童奶奶,也免不了讓些小老頭拉拉扯扯說些不著邊際地瘋話。萬幸離著縣衙極近,卻無人真個做硬上弓的楚霸王。童奶奶心裡喜歡狄希林。雖然有幾家來說親地平民小戶,她就不肯答應人家,漸漸附近走動的媒婆知道她家心大,去了白費口水,連碗茶都沒有,都不肯去。

    小寄姐在狄家船上住了幾個月,教別人家不要錢地精緻飯食,綢緞衣裳養出了一副小姐脾氣,她心裡想著狄家兩個兄弟,大的有錢有勢,小的長相俊俏,平日裡對她都極有禮,必是看中了自己無疑,無論哪一個娶了,都是美事。雖然哪一個都不能做正妻,前前後後也有丫鬟媳婦子服侍,比自己家從前有錢時的光景還要強些。

    前幾天突然劉二海來叫,童氏母子都以為喜事到了,以後再不必受那些輕浮子弟的調戲,問了劉二海,聽說狄希陳的大娘子來了要見,不敢裝扮,就是平常樣子走了過去。誰料到見了面素姐不冷不熱,笑容裡邊都是小刀子。小寄姐見她高高坐在堂上,穿著翻毛的半新桃紅撒花皮祅,下邊皮裙邊上露著的那一點點腳彷彿比她地還小些,心裡就有三分的不伏氣。

    再掃一眼素姐地相貌,明明眉眼生得都不如自己,偏生自己看了都愛。小寄姐此時也有些害怕,生怕自己說出些什麼不好的話來,只有學人家小姐見人的樣子,端正坐在那裡,正眼都不敢再看素姐一眼。等到捧茶上來的丫環走到她邊上,她方才曉得,自己是死了做妾的心了,屋內兩三個服侍的人生得都比自己強些。末了小九與薛老三送了她們回家,那個小九還不如薛老三禮數周全,她更是心灰意懶,再不提狄家兩個字。

    童奶奶今日也是有感而發,就忘了自己女兒的心事,又道:「這幾個月咱們靠著做些針錢也夠生活了,還有五十多兩銀,咱不如搬了家罷。」

    小寄姐冷笑道:「搬家做什麼,怕誰不成?沒得長鍋呼吃了我。」丟了白菜到籃裡,又去撿蔥,恨恨道:「又沒有指明道姓說是我童寄姐,哪裡就嫁不出去了?」

    誰知薛老三滿以為自己到了姐夫處,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舅老爺,人人都要拍著些兒,哪知道來了成都與狄家的小九另住一個小院,素姐對待他二人並沒什麼兩樣,家人媳婦因他擺著一張舅老爺的臉到處挑毛病,卻是偏著小九多些。小九日日拿了幾本論語孟子在那裡唸經,與他這樣字兒黑鴉鴉,他認得我來我認不得他的人更是沒有什麼話講。素姐又管得緊,休說是小桃花,就是只母狗都拴得嚴實不走到他們院子裡去。他畢竟是才離了妻子的人,就有些耐不住的意思,曉得小寄姐姐夫不敢收,他就想自己要,教素姐打了十幾下,並沒有打熄自己的心思,日日在那裡盤算要不要生米先煮成熟飯,拼著姐姐再打幾十下,也要做一對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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