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少的時候……」張良開始閉目沉思,臉上浮現出才會有的表情,語氣舒緩的講道:「年少輕狂啊,那時真的是年少輕狂啊!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憤慨於秦始皇的殘暴統治,以為憑一己之力就可以扭轉天下的大事。於是散盡家財用巨資找到一位使一百二十斤重鐵錐的力士,埋伏於『博浪沙』狹道,在始皇帝出遊車隊經過時進行了一次暗殺行動。
這次暗殺行動很失敗,以擊中副車的車門而告終。那時我偏執的認為這一切都是天意,本來暗殺秦始皇是一定會成功的,只是因為擊中副車的緣故而導致了這場失敗。現在回想起來自己那時挺可笑的,就算讓力士擊中秦始皇坐的攆車又怎樣,還不是僅擊碎一扇車門罷了,面對千軍萬馬哪能傷得了他?所以說面對掌管天下權柄的暴君,單憑一個力士,數百勇士絕對不行,那僅僅是逞匹夫之勇,成不了什麼大事。
那場暗殺,數百勇士被秦始皇殺的一個不留,力士更是被斬成一團肉泥,若不是我見機的快,趁早抽身而去,只怕也在『博浪沙』丟了性命。再說,殺了始皇帝又有何用,以後發生的事情證明繼任的秦二世胡遠不如始皇帝,使天下的百姓更加難以存活。
對於暗殺,始皇帝大怒,頒布召令天下大索,欲將我擒拿下來,用極刑以警告天下人不得再有此舉。於是我開始不堪回首的逃亡之路。」
講到此處,張良把緊閉地雙目微微睜開看向須卜呼韓。須卜呼韓不明白正說下毒的事情張良怎麼就扯到了自己刺殺始皇帝的事情之上。然而他也不敢打斷張良的講述,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問了一句:「後來呢?你讓秦始皇抓住了嗎?」
「抓住?如果被抓住了,我哪裡還能坐在此處跟右賢王說話!」張良歎了一口氣,道:「這段逃亡之路雖說艱苦,但也磨練了我的心志,使我成熟沉穩了許多,更重要的是讓我遇到了影響我一生命運的師父。有時候我常想,師父就是從天上專程下凡來打救我的神仙,他教會我許多東西。其中最有用地一項是如何辨別哪種植物有毒,使我在逃亡的時候以及率領大軍行進的時候,在無糧可食只能用野菜充飢時不至於誤食有毒的東西而一命烏呼。所有地毒草中有一種草,呈三角六瓣樣式。名叫『一瞪眼』。這種草毒性極強,熬製出來的湯汁無色無味,再有經驗的巫醫也不可能分辨出來,而且用銀針試探也不會使銀針變黑。常人服了。瞬間就會停止呼吸,死狀也不像服砒霜那樣七竅流血面目可怖,而像睡著了一般,死得十分安詳。」
須卜呼韓心中一動。暗道自己要是有張良嘴中所謂的『一瞪眼』就好了。他以一種漠不關心,就好像根本不在意『一瞪眼』地口氣道:「這種草倒奇怪的很,不知從哪裡可以得到。」
「這種草十分的難尋。我在十年逃亡的路途中也僅僅發現了一株。收集到十枚葉子。這些年跟著皇帝陛下南征北戰。丟失了幾枚,現在還剩下兩枚。」張良道。
「像此極其種珍貴之物。聖使一定把它當作珍寶一樣收藏,絕對不會隨身攜帶。唉,看來這輩子我是沒有福份一睹它地尊容了。」須卜呼韓有些失望的道,馬上他又解釋了一句,道:「我只是好奇心使然,並沒其它什麼意思。」
「任誰知道天下有這種毒草都想看上一眼,我能理解右賢王的心情!」張良臉上掛著微笑,道:「其實,右賢王地運氣不錯!」
「你說我地運氣不錯?」右賢王激動起來,嘴角哆嗦了一下,道:「莫非你地身邊就攜帶有『一瞪眼』?」
「沒錯!」就像擁有著一件珍寶,而且迫不及待的想在別人面前顯擺一番,張良地眼角都掛出得意的笑紋,從懷裡摸出一個用白絹包裹的嚴嚴實實小包。他揭開一層裡邊還裹著一層,揭開一層裡邊還裹著一層,一連揭開七八層方露出裡邊的東西來。
張良隔著一層絹布用手托著葉柄,極其小心的送到須卜呼韓面前。須卜呼韓已經完全的激動起來,手顫顫微微的抬起,欲用兩指捻住葉柄把『一瞪眼』拿起來放到眼前細細觀看。
「啪!」張良打了須卜呼韓的手一下,須卜呼韓抬起頭用眼光詢問張良為何打他。
「右賢王,我給你說過,這種草毒性十分的強,你用手去拿,其毒便會沾到你的手上,需放在流動的清水中連泡三四個時辰才能把毒性完全解開!」
「哦哦!」須卜呼韓連連點頭,手顫抖的更加厲害,從絹布的下方接過『一瞪眼』,放在眼前仔細看了起來。這種草葉從外觀上看其實與普通的草葉沒有什麼區別,只是放得時間太久,葉片裡沒有了水分,顏色呈一片枯黃色。不過,因為剛才張良故意誇大其的毒性,所以此草在須卜呼韓的眼中變得不平凡起來,就連上邊的枯黃色在他眼中也如黃金一樣閃閃發起光芒。
張良繼續說道:「用此草下毒有兩種方法,如果你想多折磨對方一些時日,就每天用此草在他喝的酒裡沾一下。對方喝了被此草沾了的酒,毒性慢慢壘加,一日比一日中的毒深,直到被痛苦的折磨七七四十九日,才會死去。如果你希望對方速死,就把此草丟入專供對方煮肉的鍋中,煮上一兩個時辰,讓毒性全部散發入肉中,保證吃了此肉的人一刻鐘之內必死。不過那樣一來,這種奇草也就算毀了。」
「哦哦……」須卜呼韓把頭點了點,心中躊躇該想個什麼辦法把此物討要過來。
「瞧右賢王愛不釋手的樣子。莫非很喜歡這個東西?」張良問了一句。
「我這人平素最是喜歡收藏天下稀有地物品
西天下只有兩個,當然是喜歡的愛不釋手,就是不知會忍痛割愛。」須卜呼韓道。
「正如右賢王所說,這東西天下只剩兩枚,而且都在我的手上。如果右賢王真的喜歡的話,我倒是可以送給右賢王一枚,反正我手中還有一個呢!」張良道。
「真的?聖使的真的願送一個給我?不是騙我的吧!」須卜呼韓不信地問了一句。
「誰讓你與我們的皇帝陛下有如此親近的關係呢?等將來,皇帝陛下乘鶴西去。太子登基為帝,右賢王就是皇帝陛下的親舅舅了,那是一種何等地榮耀,我當然得趁早巴結巴結了。」張良笑道。
「請聖使放心。聖使對我的恩情我永世不會相忘!」須卜呼韓用絹布把『一瞪眼』裝好,正要往懷裡放,想起張良用絹布包裹了七八層,怕其毒性過強。自己如此收入懷中會在不知不覺中中毒,於是把張良放在桌上的絹布拿了過來,也包裹了七八層方把收入懷中。
他又在帳中逗留了一會,說了些閒話起身告辭。張良把須卜呼韓送到帳外。叮囑了一句:「此物毒性太強,雖說人中了此毒無藥可解,但此物又太過稀有。右賢王千萬不可擅用。」
「聖使放心。我要此物只是為了收藏絕對不會使用!」須卜呼韓連連告退。等離張良居住的帳篷遠了,大步流星地朝給冒頓做飯的伙房趕去。心中暗想中國的丞相也沒什麼了不起的,這不就被他給騙得團團轉。
張良這才回到帳內,李信剛剛把頭盔面甲解下,一直隱藏在附近,觀察須卜呼韓一舉一動地刑未央便到大帳外求見。刑未央入了帳,臉色十分的蒼白,不時用手指抽抽鼻子,對於張良請他入座的舉動沒有絲毫地察覺,開門見山地問道:「剛才右賢王拜見過聖使?」
「沒錯,就在你進來前不久,要是『郝宿』王快走兩步說不定還要與右賢王對面而過呢?」張良拿過一杯茶一飲而盡,道。
「須卜呼韓來見聖使所謂何事?」刑未央追問道。
張良把茶杯放下,順勢又做了個請地手勢。刑未央見再不遵從張良的意思坐下,只怕別想再聽到任何事情,只得順從地就近找了個座位坐下。
「須卜呼韓來見我的事情與『郝宿』王所見我的事情一模一樣!」
「你答應他了?」刑未央緊張極了,雙手緊掐著褲腿,手心攥出一把汗來。
「須卜呼韓開出的條件比『郝宿』王開出的條件大多了,實在具有誘惑性,我不能不答應!」張良道。
「他開出的是什麼條件!」
「除了『郝宿王』開出的條件處,他還承諾時機成熟時匈奴併入中國的版圖。你說,這麼大的利益我怎能不答應?」
「只怕聖使的私利也斬獲不少吧?」刑未央面露譏諷之聲,嘲笑道。
「沒錯!須卜呼韓答應給我五箱珠寶,每箱都跟『郝宿』王給的一樣多!「
「可……」刑未央還想嘲笑下去,一想到冒頓的安危又痛苦的搖搖頭,道:「我聽說中原的讀書人跟我們匈奴的汗子一樣,一個個都是重守承諾的人。可今天我才知道這事並不盡然!聖使怎能如此做,用你們中原人的話說,這不是一女二嫁嗎?」
「與國家大事比起來,我個人的榮辱又算得了什麼?」張良笑了笑。
「好……」話已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刑未央站起身,欲要離去。
「『郝宿』王何去?」張良問道。
「你既能做出一女二嫁的醜事,冒頓的安危將極其的危險,我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不肖與無恥之輩浪費時間,去陪大單于一起死罷了!」刑未央快步朝帳門口走去。
「『郝宿』王暫且留步,聽我把話講完!」張良說道,用眼睛指了一個旁邊的座位請停下身的刑未央坐下,道:「『郝宿』王可知現在自己十分危險,出了帳門既有性命之危,而且冒頓今天是必死無疑,你去了連他最後一面也見不上。」
「為何?」刑未央問道。
「因為……」張良啞笑兩聲,道:「因為我把『郝宿』王的計劃和盤托出,其中包括你派人去通知『龍城』的王爺前來勤王的事情。你想,須卜呼韓如何會不恨你,如何不拿你的性命來洩恨。」
刑未央驚訝著表情,半天之後從嘴裡吐出一句:「卑鄙。」
「這還沒完。」張良笑道:「我還給須卜呼韓一道毒藥,此物名喚『一瞪眼』,可讓人在一刻鐘內嚥氣,死得十分平靜,就如同時自然死亡而不會讓人懷疑是被他人加害。」
「你……」刑未央指著張良半天說不出話來。
「我怎麼了?我這是在救你而且也是在救冒頓!」張良道。
刑未央深吸一口氣,道:「如果這樣也算救,我求你,拜託你,千萬別再救我了,還是給我一刀讓我死了算了。我真是瞎了眼,竟會請求你來幫我,這不是害了大單于的命嗎?」
「你不信我在救你?」
刑未央搖了搖頭,背過身去,連再看張良一眼的興趣也沒有了。
「但我確實在救你以及冒頓!因為……」張良頓了頓,等到刑未央回頭看他後,狡黠的一笑,道:「因為『一瞪眼』是假的!」
「假的?」
「對,假的就是不是真的意思!『一瞪眼』不是毒藥而是救命的仙藥!它的作用不是致敵於死命,而僅僅是讓中毒的人無知無覺一動不動的暈迷幾天。如果你動作夠快的話,能夠在兩天之內把勤王的兵馬帶到此處,冒頓就有生還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