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過,匈奴騎兵求戰的慾望越來越旺,私下裡紛紛城而入後可從李信兵馬的屍身上刮得多少金銀珠寶,又能斬得多少腦袋換取多大的榮耀賞賜,鼓動著自己的上級一級往一級傳達渴望一戰的心情。四隊顏色各不相同的騎兵主將自也明白其中的道理,知道哪隊人馬先入城,面對餓得手無扶戟之力的敵人不會遭遇什麼抵抗,只會是瘋狂的搶掠,得到的回報將達到最大,所以都盼望著成為最先入城的那一隊。
他們或央求自己的頂頭上司左賢王、右賢王前去冒頓那裡請戰,或者親自前去請戰,又或者雙管齊下既去左右賢王那裡請戰,又去冒頓那裡請戰,生怕被哪隊拔了頭籌,到時落下看人家吃肉自己喝湯的下場。唯獨全是白馬的騎兵主將不去冒頓面前請戰,因為他們是冒頓的嫡系騎兵,心裡有譜,清楚冒頓一定不會虧待他們的。然而到了第三天,眼看離攻城的時間越來越近,是否讓他們作為首攻部隊仍是沒有一點消息,白馬主將再也無法安坐,跑到冒頓大帳準備請戰,挑簾入帳進去一看,該來的大將全都來了,包括左右賢王與虛邪在內把大帳給擠了個嚴嚴實實。
冒頓坐在大帳的最裡邊,盤膝打量入帳的大將,他知道這些大將來是幹什麼的,按照事先的約定今日便是破城之日,想起平時這些大將單獨見自己時,一個個意氣風發。拍胸膛求請要入城破敵,殺得李信兵馬人仰馬翻。而如今大家都坐到了一起,反而扭扭捏捏一個個像未出嫁的大姑娘一般,彼此倒客氣起來,誰也不提攻城之事,只是眼巴巴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諸位不坐陣一方,跑到我這裡來幹什麼?」冒頓乾笑兩聲,打開僵局道:「莫非是我帳中燒煮的牛肉鮮美奶酒醇厚。你們從四面八方趕來只為在這裡吃肉喝酒不成?」
「哈!」所有大將都豪爽的一笑。端起奶酒向冒頓敬了敬。轉目看到與己對面而坐的大將時又都冷哼一聲,眼中露出挑釁神色,仰脖把奶酒一飲而盡。
「既然你們來此只為飲酒,那借此機會我把攻城任務部屬一下,也省得再派傳令兵通知各位前來!」冒頓笑了笑,張嘴正欲往下再說,黑馬將領突然插話。按照實力。他是此次兵圍『代縣』人馬中實力最強的一方,可按照與冒頓的親密關係他又是最為疏遠的。他隸屬於左賢王,紅馬騎兵隸屬於右賢王,白馬騎兵隸屬於冒頓,黃馬騎兵是由左右賢王以及虛邪的人馬組成。從與冒頓親疏地關係來看,他這只人馬是最不可能率先入城地人馬,為了不讓自己沒有一點機會入城,所以開口道:
「大單于。我們黑馬騎兵是真正地勇士。一個個都是能征善戰的英雄。攻打『代縣』城是一場惡仗,應該派真正的勇士去打,所以這首攻部隊們非我們黑馬騎兵莫屬!」
「你們是真正的勇士?那我們算什麼?」紅馬將領反駁道。
「你們算什麼我不知道。可我知道的是我們拿下了東胡,為匈奴人開疆裂土,使匈奴的版圖擴大一半有餘。你們呢?河南地是誰丟的!是哪個讓秦人打得落花流水,從河南地退到北假,又從北假退出陰山,白白把水草肥美地北假、河南地拱手讓給秦人,還累得匈奴健兒十數萬戰死沙場?」白馬將領說完感覺語氣有些過重,怕冒頓責怪,轉頭朝左賢王看去,見左賢王面無表情的坐在冒頓下首,右手藏於肘下給他豎起一個大拇哥,心中大安。
「你……這麼說你比我們強了?」紅馬將領站起身把腰刀拔出一半,喝道:「是英雄是孬種不是靠嘴說的,敢與我出去比試比試嗎?」
「比就比,還怕你不成嗎?」黑馬將領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卻被冒頓攔下,道:
「你們都別爭了,誰先入城我自有打算!」他瞧了一眼須卜呼韓已經變綠的臉,又想今天如果不定下由誰先入城的人選來只怕影響彼此之間的團結,接著道:「這……誰先入城嗎……這樣吧,四隊人馬同時破門同時入城,你們看可好?」
四隊人馬同時破門同時入城,這也算不是辦法中的辦法,至少比較公平,至於入城之後誰能有更多的繳獲那就看各自地本事了。黑馬將領與紅馬將領不再吵著出帳比試,在自己地毛氈上坐下,白馬將領道:
「敢問大單于,破城時間定於今日幾時?臣等也好回去稍做準備!」
「不急,不急!」冒頓坦言道:「且往後推上幾日再說!」
「大單于!」抱著早剃頭早涼快的想法,黃馬將領道:「臣曾聽人說,在不喝水的情況下,一個人只能存活三日。大單于當時也是拿此為依據定下了兵圍『代縣』三日入城殲敵地策略,好好的怎麼又把攻城的時日往後推呢?」
其他將領也是抱著與黃馬將領一樣的想法,紛紛道:「是啊,城中大小水井已被大單于下了蠱,無水食用的敵軍只怕早已渴死,為何不現在攻城,卻要再苦苦捱上幾日?」
「諸位!」冒頓平抬雙手,手掌向下壓了壓,道:「我明白諸位的心情,可對付李信這等奸賊不可有一絲的鬆懈。這幾日,我天天派人點數城樓人數,發現自第一日起後,城樓守兵由二千人銳減至五百人後便不再減少,而且瞧他們的神色也不像極渴之人,所以我想李信肯定又在別處另打了新井,因此這些人等才能扛過三日。」
說到這裡,冒頓朝黃馬將領笑了笑,道:「你聽說過一個人不喝水只能存活三日,是否聽說過人不吃飯只能存活七日?李信入城兵馬沒帶糧草。這幾日又不見有糧草往『代縣』運送,由此推斷李信在入『代縣』之前一定是相信了『代縣』
夠數十萬大軍食用半年的騙局。所以,時間拖得越利,就算他們帶有一定數量地乾糧,最多也只能堅持三日,等再過上七日,不管他們是否會被餓死,最少把他們餓得半死。那時入城殺敵可謂是事半而功倍。一雪當初之恥……」
「大單于英明!」眾將領恭頌道。……
已過韓信推算的三日之後匈奴騎兵必定攻城的時間。英布拿著千里眼站在城樓向城下觀察,匈奴騎兵立於城樓之下沒有一點攻城的意思,不僅沒有攻城的意思就連攻城的準備也沒有做。
「怎麼搞的?」英布暗歎一聲。
地道已經挖通,八千人馬已下了地道,只等匈奴騎兵入城便從地道遁走,可匈奴騎兵為何就是不攻城?他們在等什麼!
英布百思不得其解,在城樓來回踱步。突然停下腳步,對身旁一位將領下令道:「掛白旗,試試他們的反應!」
「將軍……」那位將領躊躇道:「如果匈奴人以為我們真降,派使者前來談判,城中地情況豈不是一下子就穿幫了?」
「不會地,冒頓勝券在握怎會接受我們投降?」英布冷笑一聲,道:「再說,使者來了我們一刀斬了。又怎會穿幫?到時把使者之首懸於城頭。激怒冒頓率軍來攻,也比乾等在這裡強!」
四座城樓上同時升起了白旗,然而匈奴騎兵還是沒有任何地反應。好像他們全都瞎了,沒人看到城樓升起的白旗。白旗懸掛一天後,英布無奈的令人收起白旗。
「問題究竟出在何處?匈奴人到底在等什麼?」英布百思不得其解,行走於各個城樓之間觀察下邊匈奴騎兵的一舉一動。
「將軍……」身前擋著一個人影,英布抬頭一看,原來是管糧草供應的糧秣官。
「何事!」
「將軍,戰士們已一日未曾進食,你看……」
聽糧秣官這麼一說,同樣一日未曾進食的英布才感覺肚子有些餓了。乾糧從昨日稍晚便全部食盡,收集來的糧谷也在今晨熬煮稀粥吃了,如果匈奴人就這樣一直停在城外不攻,他們也就無法撤退,那時可能有餓死之危。
「城中各屋可否都翻騰仔細,真地就沒再找到一粒糧食?」英布憂愁的問道,雙眉擰成一團。
糧秣官搖了搖頭。
「這可如何是好?」英布道,兩手在腹前互相摩擦,焦慮的在糧秣官面前來回走動。挖掘地道的兵卒干的都是重體力活,那點乾糧根本不夠他們看的,在半饑半飽中連續干了三日,一個個全都勒緊褲腰帶苦撐。今日,見匈奴不攻,他又下令讓兵卒繼續往前挖,以保證能挖到絕對安全的地方。如果,匈奴再等上幾日不攻,這些開挖的兵卒很可能餓死,就算餓不死也會累死。
「將軍……」糧秣官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直說!」英布停下身問道。
糧秣官抬頭看了英布一眼,咬咬牙道:「將軍,我倒有一計可解糧草問題,可……」
「可什麼?今天這是怎麼了,說話吞吞吐吐地,一點也不像個軍人!」英布怪道。
「這是個殺頭地大罪,所以末將有些猶豫,請將軍見諒!可為了一萬弟兄能夠活下去,末將也就豁出去了!」糧秣官把心一橫,道:「此次我們帶來兩千匹戰馬,不如殺馬充飢!」
「殺馬?」英布一愣!李信有過嚴令,軍中擅殺戰馬者斬。這還真是個殺頭的大罪,難怪糧秣官猶豫不決。
「將軍,如果陛下問罪,可盡往末將身上推……」
「不,這事不是你能承擔下來,那可是兩千匹戰馬,是陛下為了行誘敵之計從各部調來的刺探軍情用馬,全是好馬啊!」英布道了一聲,馬上又開顏道:「還是我來承擔吧!不過我們也不用太過害怕,所謂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也是沒有辦法中地辦法。戰馬雖然珍貴,總比不上人命,我想陛下會理解的。再說,地道高度不夠,棄城逃跑時戰馬只能留在城中,與其白白便宜了匈奴人,還不如我們享用!」
「好,有將軍這句話末將就放心了,這就吩咐人去殺馬做飯!」糧秣官喜笑顏開的告退正要離去,英布道:「既殺馬就不要顯的小氣,要大大方方的多殺馬,讓兵卒們吃飽吃好!」
「好勒,末將一定照辦!」
糧秣官領令退下,英布抬頭一看,斜陽正好掛在西城門角樓處。餘輝下,兵卒們一手持戈一手背在身後,雄赳赳氣昂昂威風八面的目視城下匈奴。
「好樣的,全是好樣的!餓了整整一天還有這樣的威風,這樣的士氣,真是好樣的!」英布暗暗誇歎,快步朝城樓走去,近得城樓,心中想起一事突然一寒,快步上得城樓,叫來守城主將,道:「是你讓他們保持這樣的威風,這樣的霸氣?」
守城主將看到英布怒氣騰騰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麼,小心謹慎的答道:「是,將軍……」
「我說匈奴人為何不攻城,原來都是你壞的事!」英布板著臉道:「你瞧瞧他們的樣子,一個個都跟天兵天將一般,匈奴人一瞧膽都嚇裂了,屎尿齊流,哪還敢攻城?」
「這……」守城主將不知英布是在怪他還是在誇他,一時無語。
「這什麼?讓他們全都給我裝成有氣無力好多天沒吃飯的樣子,從明天開始,每天給我再抽下一百人,讓城樓上的守卒越少越好!」說完,英布扭頭離去,經過守將身邊又停了下來,拍拍守將的肩膀道:「一會開飯,多吃兩碗肉。守城的兵卒少吃點,要裝成餓得半死,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