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把半瞇著的那隻眼閉上,過了好一會再度睜開,眼之色,歎了口氣,道:「天底下,無論英雄還是巨寇,又有哪一個不愛自己的父母妻兒?這是人之常情!我只要把頭點上一點,我的父族、母族、妻族就可以從被屠戮的危險之中走出來,可我不能點這個頭,不能把謀反這件事情扣到大王頭人,你能說這是因為我愛大王勝過愛自己的父母妻兒嗎?不是!我不點頭說此事乃是受了大王指使,並非是因為我愛大王勝過愛自己的父母妻兒,著實是因為大王與這件事情無關,全是我與趙午擅自拿的主意作的主!那一天,陛下在朝堂上對大王橫加指責……」
貫高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詳詳細細闡述了一遍,完全按照事實來說,裡邊沒有一絲的添油加醋也沒有一點的避重就輕,說完,他艱難的咧嘴一笑,道:「齊王,我剛才所說便是事情的全部經過,望您能如實向陛下稟報,救我家大王於危難之中。如此,便是做了鬼也會感激齊王的大恩大德。」
韓信表情複雜的出了監牢,來到衙門大堂之上。張良正捧著一卷書籍細細觀看,聽到腳步聲抬頭一望,把手中書籍放下,站起身打了個躬問道:「事情如何?整件案子是否審理明白!」
「張大人!」韓信順手還了個禮,把貫高所說之話毫無遺露的轉述一遍,道:「照貫高所說。這件事情應該跟張敖沒有一絲的關係,我們是不是可據此結案,寫道折子交由陛下定奪?」
「你以為陛下不知道這事與張敖無關?」張良冷冷一笑,道。
韓信一愣,問道:「大王知道張敖是被冤枉地?那為什麼還讓你我前來審案?」
「我的傻哥哥啊!」張良拉著韓信在一張椅子上坐下,道:「豈不聞臥榻之側難容他人酣睡的道理?代國、趙國兩地緊臨長城關隘,與匈奴人接壤。韓王韓信不聽陛下調遣,竟敢投了匈奴人。陛下擔心趙王張敖也會順勢投了匈奴人。所以想借此時機殺了張敖。取消趙國的封地,以除後顧之憂。」
「臥榻之側難容他人酣睡?」韓信喃喃了一句,道:「張大人,陛下要拿掉趙國的封地是他親口對你說的,還是只是你的猜測?」
「這事陛下又怎會親口說,可整件案情的事實已經十分清楚,大王卻不願接受這個結果。更是派他最信任地你我前來再審,不是明擺著要給張敖落實這個謀反地罪名嗎?哥哥,剛才你入監牢時我想了想,覺得要給張敖落實罪名也並非什麼難事,我們只需改變審訊地目標便可實現。貫高嘴硬,忍受身體上的痛苦也不願承認造反的事情跟張敖有關,那麼我們就審張敖。張敖是個年輕公子哥,不像他爹張耳那樣是馬上賺取功名的英雄豪傑。我想只需把對付貫高的嚴刑使一半用在張敖身上。他必將頂不住承認這件事情全是他的主意……」
張良自顧自的說著話,韓信整個思索卻遨遊於九天之外,滿腦子所想地都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這句話。趙國是個小國。只有一郡的封地李信還處心積慮的要除掉,他韓信可是有三郡封地的王啊,李信能不覬覦他這個王嗎?看來下一步要剷除的一便是他了!
韓信有些明白為什麼李信要把他提升為此次圍剿匈奴的副總指揮了,因為這樣一來他就只能呆在李信的身邊出謀劃策,而不能帶兵出征。圍剿匈奴副總指揮?看似個位高權重的職位,其實手中地兵權已經被盡剝,帶來地十萬兵馬全部被整編於大軍之中。一個手中沒有兵的王者,算個什麼東西!
韓信想,李信所以要讓他來審張敖的案子,其實用意也很簡單,就是希望用這件事情來達到敲山震虎地目地,希望他不要再貪戀齊王這個王位,主動請纓辭去王這個封位,不然張敖今日的下場便是他韓信明天的下場。
「先收我兵權,讓我就算要反也不能反。然後敲山震虎,留足了面子希望我能主動讓出齊王這個王位。看來陛下始終對我不放心,使出諸多的手段來讓我明白其中道理,可惜我卻始終被蒙在轂裡無法體會陛下的深意,還得讓張良來提點才能明白!」韓信在心中暗道,抬頭看了一眼仍在喋喋不休說著話的張良。
「哥哥,你以為如何?」
「什麼以為如何?」
「轉移審訊的目標啊!」
「我……不知怎麼搞的,突然之間我有些頭暈目眩,想回去休息休息。至於該如何審理此案,全看張大人的意思!拜託,拜託。告辭,告辭。」
「哥哥說的什麼話?保重身體要緊,這兒的事情小弟一力承擔!」目送著韓信離去,張良捧起書接著看了起來,讀到高興之處忍不住吟唱了一句。良久後,他放下書籍抬手輕輕一拍,叫來兩個衙役吩咐道:「先去抽張敖五十鞭子,然後帶來大堂問話!」
韓信出了衙門,也不坐車,一人行走於繁華的『』城大街上猶如一具沒有靈魂的屍體。迷迷糊糊正走間,聽到有人喝斥,抬頭一看竟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趙王宮門前,守門的兵卒提槍持劍攔在身前擋住了去路。
「我……」韓信搖了搖頭,想亮明自己的身份入宮,可又著實不願就此放了齊王這個王位。猶豫片刻後,還是拿不下一個主意,轉身正欲離去,從宮內駛出一輛四馬拉的官車,近得身側停了下來,從車內跳下一人正是韓敬。
「哥哥何去?」
「想進宮見陛下,可是卻被攔在門外不讓進去!」韓信苦笑一下,指著攔在身前的兵卒道。
「這些人都是新來地。哪認得哥哥!其實也怨哥哥,若哥哥坐著五匹馬來的王車前來,他們又哪敢攔著哥哥!」韓敬笑道,回頭對那隊兵卒喝道:「知道他是誰嗎?
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戰神——齊王韓信,是當今皇帝任的重臣!你們這些只認車不認人的傢伙,竟敢攔住他的大駕,要是讓陛下知道了還不治你們個死罪!都給我看清楚認仔細了,以後誰還敢攔他。小心我敲折你們的腿。」
兵卒們退了下去。韓敬朝韓信拱了拱手道:「哥哥。我還有事就此告辭,等辦完了事今晚邀上英布、彭越等人前去哥哥府上痛飲,不知哥哥是否歡迎?」
「歡迎!求之不得!」韓信道。送走韓敬之後,走入王宮大門,遞了牌子等著李信召見。
寢宮地上鋪著一張碩大無比的地形圖,李信趴在地形圖前對著『曲通』、『東垣』、『真定』三縣一帶凝目相視,見韓信走了進來。抬頭順口問道:「案件審地如何?」
「張良還在審著,臣有一事相報就趕了過來!」
「哦!」李信從地形圖上站了起來,朝韓信招了招手道:「把鞋脫了陪朕站在地形圖上研究研究這仗該怎麼打?探馬剛剛送來了消息,『曲通』地守將是代國名將王喜,手下有五萬人馬。『東垣』地守將是大將曼丘臣,手下有兵馬四萬左右。『真定』守將是王喜的弟弟王黃,手下兵馬大約也是五萬。冒頓把代國的兵力全部放在這三縣上,這三路人馬呈品字形防守態勢。我軍無論攻打哪個縣。其餘兩個縣馬上便成為兩翼相援,你說該如何攻打?」
「攻打這三縣不是問題,我軍人馬四十多萬。完全可以兵分三路把這三縣分割包圍,使他們首尾不能相顧,各個將其擊破。陛下所擔心的應該不是這三縣,而是另有其慮!」韓信笑道。
「是嗎?說說我擔心的是什麼?」李信道。
「陛下所擔心的是匈奴兩萬騎兵?害怕他們會抄我們的後路,斷我們地糧草!」韓信道。
「你可有計策不讓匈奴斷我們的糧草?」
「臣以為這兩萬騎兵不足為慮!」韓信指著三縣道:「匈奴兩萬騎兵化整為零隱藏在這三縣一帶,每次攻擊必會在某一點聚集之後再行攻擊,我們可以打敵於將聚未聚之時,使敵不能相聚成軍,敵也就不足為慮了!」
「十分有理!不過可惜的是這次來的人馬全是步兵,數千騎兵也是以探查敵情傳遞消息之用,以步兵之慢打騎兵之快只怕不能吧!」
「以步兵之慢完全可以打騎兵之快,因為我們人多!」韓信笑道:「冒頓想以三縣為誘餌吸引我軍主力,然後靠兩萬騎兵攻擊我軍後路。臣以為我們完全可以將計就計,用少於敵人三縣之兵的兵力佯攻三縣,使敵誤以為我軍主力出動,實行兩萬騎兵聚集打後的戰法。而我軍主力則以五千人馬為一股,其中兩千人馬為主力,三千人馬再分十隊以圓形分散於兩千人馬之外,如此一股人馬便可控制方圓五十里的地界,三十萬大軍便可完全控制三縣一帶所有的地界。匈奴兩萬騎兵無論在哪個點出現,五千人馬都可在一個時辰之內趕到打擊,使其無法聚集形成有效地戰鬥力。如果他們不尋機逃竄,硬要把兩萬騎兵在那個點聚集起來,那麼五萬人馬可在六個時辰之內齊聚,圍而將匈奴騎兵殲之!」
「三十萬步兵對付匈奴兩萬騎兵是不是有些抬舉了他們,不過這個以面打點地方法實在很妙,最少可以把匈奴兩萬騎兵趕出『曲通』、『東』、『真定』這三縣一帶,使他們無法抄到我們的後路,有充裕的時間解決了『代國』兵馬主力!對了,你剛才說有事要報,不知所報何事?」李信拉著韓信地手,兩人走到椅子前坐下。
「自從臣為王之後就只能呆在遠離陛下的東海,不能與陛下把酒言歡促膝長談的日子久了實在讓人難受。所以,所以臣恭請陛下奪了臣的王位,給臣在朝廷隨便找個官職幹幹,也好讓臣時時伺候在陛下身側,以盡為臣之道!」
「這……這話從何說起,你有功無過朕怎能奪了你的王位?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些什麼?」李信皺眉詰問道,馬上他又笑道:「不過你說的也十分有理,朕也十分希望天天跟你在一起喝酒談天,如果可能的話朕真想把你帶在身邊。」
「陛下,說實話先前臣之所以想當一個王,就是為了在家鄉的父老鄉親面前揚眉吐氣。如今,衣錦還鄉的事情臣幹過了,給洗衣服老媽媽一個衣食無憂後半生的承諾臣也實現了,臣的父母以王者的身份下葬也辦妥了,臣今世今生再無憾事,唯一的希望就是永遠留在陛下的身邊……」韓信說著說著竟哭了起來,李信歎了口氣道:
「既然你主意已定,朕再攔著就有些不近情理了!明天早朝你上個折子,朕准了你也就是了!」李信輕輕拍了拍韓信的胳膊,道:「韓信,『』城之大,人口之多,商業之繁華,朕走遍天下能與其相比的只有咸陽城與洛陽城。你沒了王位之後,朕改封你為關內候,城便是你的食邑,所有的人家都得向你交稅,如何?」
「謝……謝陛下恩典!」……
行刺之事終於有了一個說法,主謀便是原趙王張敖。不過念在其父的功勞,李信特別大赦饒了張敖的死罪,其王位被拿掉貶為庶民,貫高、田舒、孟叔因為忠心與自身的才幹也都被李信大赦,調入官府為官。
韓信連續上了三道折要求辭去齊王的王位,李信連續三次駁回其請。然而韓信並不罷手,第四次上折要求辭去齊王之位,這一次李信終於同意,改封韓信為關內候,食邑『』。不明真相的官員暗暗譏笑韓信的愚蠢,搞不明白韓信齊王當的好好的為何要辭去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