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率領五千甲士藏在一座小山上,向陽地方的士地早陽的山坡後仍然覆蓋著一層不厚的皚皚白雪。他令兵士們以白絹蔽體,全部躲藏在山坡的背陽處,遠遠看去那裡僅僅是白雪,根本無法發現這裡竟藏著五千人馬。就算你站到這座山坡上,如果不是事先明瞭這裡藏著人馬,仔仔細細的去觀察依然不會發現。除非你一不小心的踩到了其中一個人,聽到那人的慘叫,感覺到腳下的一時鬆軟,才可能發現他們。
冬日裡,背陽的山坡上總是有朔風吹來,發出尖利的呼嘯,打在裸露在外的手上、臉上如刀割一般。英布暗自思量這也許是他所遭遇過的最冷一個冬天,或許去年前年的冬天比這個冬天還要冷,只是時間相隔的久了竟忘了那時的冬天是如何的冷法。他忍不住把手往嘴前湊,小心的不去用力扯動蓋在身上的絹布,怕將絹布從壓在四角的石頭下扯動出來,對著有些僵硬的手哈了幾口熱氣。
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想是其他的兵卒見他如此也跟著如此做,使手稍微的暖和一些。英布回頭瞪了一眼,小聲低喝:「保持安靜,敵人就快來了!」
此座山坡正好在周勃七萬人馬的必經之路上,英布他們趕來的時候,周勃的前軍距此不過五里地。已經等了一個時辰,確實應該來了。
又過了大約兩刻鐘,英布先是聽到幾匹馬奔跑的聲音,接著便看到駛過來三匹快馬,趕到山前時停了下來。其中的兩個騎士並不下馬,吩咐著另一個騎士下馬到山上看看。從穿著上可以看出,下馬的那人爵位比馬上的一個騎士低了一級比另一個騎士低了三級,所以他雖然極不情願但迫於命令還是下了馬。從肢體上的動作以及面上的表情都可以感覺出他對於這個命令是多麼地憤慨,往山上走的時候更是用馬鞭憤怒的抽打著裸露在外的石頭,藉以發洩心中不平的怨氣。
那人只是往上走了大約百步,山上刮來的寒風實在凍人,他緊了緊領口,耳聽風聲如狼嚎一般,再也不願往上走一步,對著下邊喊道:「上邊白花花的一片雪。沒有一個人。要是有人,也早就被凍死了!」
山下級別最高的騎士正要怒喝那人再往上走,級別略低地騎士道:「早就傳言漠北的李信已被我軍嚇破膽。藏在『長武』縣不敢出城一步。這大冷的天,此處又位於風口,要是真有人藏在山一邊也早就凍成冰人了。我看,我們前來探路只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又何必那麼認真呢?」
級別最高地騎士略一思量。對山上的騎士招了招手,道:「下來吧!」等到山上的騎士下了山。三人快馬加鞭的又朝前駛去。
「好險,要是再上前五十步。非被他發現了不可!」英布暗道一聲。把臉貼在雪地上聽去,隱隱可以聽到大軍行動時所發出地特有悶響聲。
又過了大約一刻鐘。周勃地一支先鋒千人隊快步走到山下,擺出三道橫隊,持弩朝山上射箭。開始,英布還以為是剛才的探馬發現了他們,只是佯裝沒有發現退下山去把他們穩在山上,向前跑出他們地視線後繞了一個大彎去通知後邊的人。等山下地持弩手連射三波箭後,他發現剛才地探馬並未發現他們,山下的持弩手所以向山上射箭,只是不放心剛才地探馬,於是用箭再探一次,看看山上似乎有人躲藏。
箭矢以每波十步的距離往山上推進,再射上幾個波次就會射到他們埋伏的地方。對於兵卒受箭不發聲,讓敵人無從得知這裡是否有埋伏,英布還是很有把握的。可是,這裡是一片潔白的雪地,中箭的人能強忍著不發出聲來卻無法強忍著不流出血來,只要有一片鮮紅的血跡在雪地裡呈現出來,山下的人就能明白上邊有埋伏,大軍便會不前,周勃將派出多於他們的兵卒前來剿滅。
英布心急起來,這不是他所想要的結果。本來,他是想等到周勃軍馬魚貫在此通過,當周勃的軒車經過時他帶領兵卒從山上一擁而下,來一招擒賊先擒王,以五千人馬大破周勃七萬大軍。要以這一仗打出自己的名望來,也打出漠北的國威來,讓李信明白他英布也是能夠做主將的,並非只能給趙梅做一個副將。
可,現在這樣的狀況下,把英布一切的美好願望都擊了個粉碎,無奈之下他只能猛的從雪地裡站起身,將鏜朝山下一指,喝道:「兄弟們跟我衝!」
射箭的敵軍弩箭手只是在例行周勃交待下來的任務,根本沒有想過山上真的隱藏有人馬。突然看到山上碎雪飄風,五千兵馬韁硬著身子從山上一蹦一跳的下來,當即就愣了起來,忘記了手中拿著弩箭,應該朝這些敵人的身上射去。直到千人長怒聲喝道:「射箭,快射箭!」屯長與伍長遊走在他們身體後邊,用手拍打著他們的腦袋,命令他們射箭,眾人才抬起弩用望山去瞄從山上奔下來的敵人,扣下了弩機。
射出第一個波次之後,由於他們刻意的去瞄準快速朝下奔動的人馬,既浪費了時間也失了準頭,沒射死幾個人不說,把拉弓上弦準備第二波次的時間也白白的浪費掉了。當他們再次的去瞄準時,敵人已經衝了下來。離的近的,馬上被如狼似虎的敵人殺死,離得遠的丟掉手上的弓弩快速的後逃。
緊跟在這隊弩射千人隊後邊的是五千長戈手,他們距離英布不過二百步遠,見到弩射手的陣形突然大亂,從山上衝下來一支兵馬,馬上反應過來這是敵軍來了。下意識
在右手上的長戈平端,左手順勢握在右手前方一尺的知道該如何迎敵,紛紛回頭向帶隊的前鋒副將瞧去,等待著其下命令,將讓他們以何種陣形對敵。
「魚鱗陣!不……」前鋒副將脫口而出,傳令旗手把令旗舉起又把令旗放下。
「他們人馬只不過五千。我怎能用魚鱗陣去對付,我們可是有七萬大軍的!」前鋒副將飛快的轉著念頭:「敵人並未擺陣,只是憑著勇氣朝前衝,與我所帶兵馬人數相若。我應用鋒矢陣或錐形陣對他,再不行直接用一方形陣?……」
「將軍,如何對敵請速下令,敵人馬上就要攻到近前了!」傳令旗手焦急地道。
前鋒副將抬眼一掃,心中一閃念。道:「對沖,與敵對衝!」
前鋒副將下達這個令,自有他的道理。此時。敵軍與他不過百步,而他的兵馬正以長條狀的行進隊列移動,兵卒之間無論左右寬度還是前後間距都是極近,擺什麼陣形時間上已來不及。與其在擺陣形中間被敵軍沖的大亂。還不如在此時就以亂對亂,或許還有一絲勝算。但。他忘記了一點,就是他並非英布的對手。其下兵馬更非英佈兵馬的對手。這簡直就是去送死。以亂對亂正是英布的拿手好戲,所以常能以多勝少。靠地就是率隊急衝敵陣,亂中取勝。
頃刻間,周勃的這支五千人馬已被英布殘殺無數,而英布以少戰多,後邊更有大量的敵軍人馬,也沒有心思再留活口,盡量地加大周勃兵馬的損殺。
殺了前鋒副將,英布抬頭一看,後邊又有一支萬人隊衝殺過來,領隊的那人他曾經在『沛縣』見過,正是長相頗為英俊的周勃。只不過隨軍日久,以前略顯削瘦地身體如今健壯了許多,身後豎地那桿上繡碩大『周』字的大旗也在表明他地身份。
周勃一馬當先,手中反背一把平頭大刀,身後跟著萬人隊呈一個錐形陣。英布回頭一望,見手下兵卒仍在屠戮五千長戈手,對緊隨在身邊的鼓手道:「亦組錐形陣!」
鼓手雙手翻飛,鼓聲激昂而迅速,五千兵卒停止手中地殺戮快速在英布身後布成錐形陣!英布也將手中鏜刀反背,腳下快速移動把跟在身後地兵卒拋於五十步開外,擋在急奔而來的周勃馬前。
馬怒奔,彷彿要將擋在面前地一切東西都撞碎撞散。英布不曾往馬身上看一眼,只是盯著周勃的雙眼。周勃將背在身後的平頭大刀往前一伸,左手握在右手下邊五寸左右,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喝,雙手把大刀舉過頭頂,使勁渾身之力朝英布劈了過去。
英布向右一閃,避過急衝而來的馬,同時左手伸到右手前握住鏜柄,右手往下壓,左手往上抬,讓鏜刃架住周勃劈下來的大刀。『當』的一聲,鏜無損,大刀迸出一道寸深裂口,馬兒載著周勃急速往前走。英布右腿微微後撤半步,以右腿為支點,左腿前伸向後劃了個半圓,轉身弓步揮動手中鏜刀砸在馬的後腿上。
馬後腿立斷,前腿一屈跪在地上。周勃被甩下馬,在地上一個滾身立起來,舉起大刀又是一個橫掃向英布劈來。英布連連後退,舉鏜往前一伸,鏜前端的右月形內刃已叉住周勃的大刀。接著,他轉動鏜柄一絞,再用力往後一甩,大刀被英布強行從手中絞出,甩出去後又砍中一個敵軍的胸膛,那名敵軍立斃。
大刀被從手中抽走的同時,周勃亦從腰間拔出來劍,猿身向前朝英布刺去。英布向身後甩去的還沒有收回,仗著身上無縫鎧甲四厚,挺身捱了一劍。周勃見劍無法刺破英布身上鎧甲,想要收回時,英布已將丟在地上探左手握住周勃的手腕,右手握拳抬起,用手臂重重砸在劍背上,劍立即斷為兩截。
周勃眼見手中的兩柄兵器都損,把手腕向後一拉,趁著英布被拉動的同時向前踏出一步用肩猛扛英布的胸部,重擊之下又趁英布朝後退去,右手用力從英布的手中掙出,快步朝自己陣中退去。
英布大喝一聲:「哪裡逃!」腳尖一挑,扔在地上的鏜已被挑到手中。兩手緊握向左一劈,數名敵兵被劈砍的一邊,順勢又往右一斬,數名敵兵被斬退幾步,中間留出一道空隙來。他把鏜交於左手,右手抽出馬刀,一鏜一刀,距離遠的就用鏜對付,距離近的則用馬刀對付,緊隨在周勃身後就追了過去。
身後的兵卒見主將英布攻入敵陣,全朝英布攻入的那個點衝擊,終於殺出一條血路跟著英布追擊周勃,不經意間竟將周勃用一萬人組成的錐形陣破開。
起初,周勃只是想退入陣中逃命,沒料到英布竟會攻入陣中繼而破了錐形陣。還好,後邊的大軍已經趕上前來,被破的由一萬人馬組成的錐形陣人員死傷也很少,對深入的英布軍反而形成夾擊之勢。
周勃已經逃得沒有影蹤,英布也發現這時的局勢對自己極為不利,四周給圍的鐵桶一般。陣外的軍旗快速移動,分不清哪個方向屯著重兵,那個方向兵馬少些利於突圍。他胡亂的選了兩個方外試探性突圍,敵軍一波一波的往前湧動,無窮無盡,根本無法突圍。
「以圓形陣固守!」英布令道,鼓手隨即變換鼓點,以錐形作突圍狀的兵甲迅速組成一圈又一圈的圓,把英布圍在中間,揮動著手中的長柄兵器,抵抗住一波又一波,如潮水般的攻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