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擊退敵人的一次進攻,黑夫與英布懷抱已經多次崩靠背打起了盹。兩人的戰馬喘著粗氣在土縫裡舔食嫩草,啟明星高懸在天空散下最後的光芒。一匹戰馬嘶鳴一聲,抬蹄在地上跺了兩腳,英布機警的睜開眼睛,身體輕輕一晃靠在後邊的黑夫隨即也睜開了眼睛。
「我說老黑,睡不著吧!」英布用身體扛了扛黑夫,笑道。
「睡不著?這場小仗算得了什麼,比這仗大得多的仗我都經歷不知多少回了,哪一次睡不著過?你啊,就是年輕,沉不住氣,一場小仗就緊張的睡不著覺了。」
「睡得著?睡得著怎會我一說話你就搭嘴!」
「我本來睡的好好的,你一動我就醒了過來!」黑夫無力的反駁道,仰頭盯著即將隱去的明星發起了呆。
這場仗並非他嘴中輕描淡寫的小仗,自從王離那三萬親兵衛隊被隔開之後,王離就如發了瘋一般猛攻項羽營地,想盡快的與三萬親兵衛隊連成一線,這一戰就是兩天。
兩天來,王離攻得猛,項羽反擊的也不弱,兩人就如兩條斗紅了眼的瘋狗誰都想一嘴把對方置之於死地。一共歷經四次萬人以上的大戰,雙方都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強大的王離並沒有把弱小的項羽消滅,項羽雖說重創王離軍,但沒能傷及到王離的筋骨,眼看兩軍就要這樣僵持下去了。
「喂,老黑,咱別扯這些沒用的,說說咱戰前的約定,如今算算看誰才是真正的戰神!」英布道。
黑夫高興起來,道:「算就算,我還怕你不成?四戰我共殺秦軍二十一名!」
「我殺秦軍三十六名!老黑,你老了,腿腳都施展不開了。連那個小老頭彭越都比不過,怎麼跟我比?他還殺了二十三名秦軍呢!」
「放你娘的……,什麼我老了,你才老了呢!」黑夫站起手,把手上的往地上一頓,指著鏜上的月牙道:「老子殺的大多是屯長往上的將領。他們即為將領自然比一般地兵卒厲害一些,不然怎會累得鏜上月牙都掉一半?所以說我殺一人相當於你殺兩人,總得來說比你殺得還要多上幾人。我老?我說你老了還差不多,有種你就跟我比試一番,看看究竟是誰老了!」
「這麼說你不老?」英布把鏜橫在身後,頭枕鏜柄盯著黑夫笑道。
「當然不老!」
「比試有傷和氣,讓大王看到了更是不好,我有一法可試你是否已經年老!」
「何法?」
英布眼珠子一轉。開口道:「你一腿騰空站立,雙手高舉月牙鏜,過上三五刻鐘看看雙臂是否酸楚。雙腿是否發麻。若有此症狀就說明你老了,沒此症狀就證明你還沒老!」
「是不是這樣?」黑夫按照英布的說法擺了個姿勢。
「就是這樣,不過你把騰空的腿再抬高一點,對對,與腰齊高。好,就這樣站上三刻鐘。」英布雙手緊緊抓住地皮,肚皮有笑脹之勢,臉上卻保持著一本正經的樣子。
黑夫站了不到一刻鐘,雙腿已開始發麻。雙臂也開始酸楚。他暗叫不妙,以為自己真的是老了,盡量保持身體的平穩,賭氣地問道:「現在幾刻鐘了?」
「幾刻鐘?連一刻鐘還沒到呢!」英布終於忍俊不止的大笑起來,這讓黑夫明白中了他的算計,一個餓虎撲食撲到英布的身上,叫道:「好你個姓英的,竟敢耍弄於我。你給我站上三刻鐘。讓我看看你的腿腳是否發麻,雙手是否酸楚?」
「老黑,黑哥哥,黑大哥,我錯了還不行嗎?咱別鬧了,怎麼說你我也是個將領,讓下屬看到了多不好!」英布求饒道。
「呸,今天就饒你小子一遭,今後再敢耍騙我,新賬老賬一起算!」黑夫敲了英布的腦殼一下。從英布身上滾下,臉朝天仰躺於地。過了一會歎氣道:「其實你我爭什麼戰神,真正的戰神乃是項羽也!我聽說,這兩日他身先士卒,斬殺地秦兵已有一百多個。他那甲,他那刀,豈是能與我們的甲刀相比?若讓他換上我們的鎧甲,拿上我們地兵刃,這兩日只怕已斬殺二百往上的秦軍了。井底之蛙啊!不得不承認我老黑以前就跟井底之蛙一樣,總以為自己乃天下第一英雄,如今才知道自己那點本事算得了什麼?與項羽比那是難望其項背,與其手下大將蒲仁比也多有不足。遠的不說,就說你與彭越,雖然我嘴上不承認,但心裡十分的明白,你們倆個論勇猛我還可以比上一比,論起謀略來根本無法相比。」
「黑大哥客氣了,剛才布一時戲言,哥哥別放在心上。」英布道:「哥哥剛才說的沒錯,項羽是天下少有的英雄,論個人之勇只怕沒人是他的對手。可這仗怎麼打起來完全不是那個味呢?」
「不是哪個味?我倒覺得這仗越打越痛快了!」
「痛快是痛快,可哥哥是否想過如此打下去我們根本沒有勝的希望!」英布頓了頓,道:「這兩日,殺敵足有三萬,可我們損傷也是不少,不說項羽手下的兵馬,單說大王手下地這支騎兵。哥哥乃騎兵總管,算一算一千騎兵如今還剩下多少?」
「這……能跑能戰的或許還有三百!」
「三百!是啊,只剩下不到三百,除去剛出『柏人』縣死傷的人馬不算,死傷已過了七成!項羽手下的兵馬也比我們好不到哪去,如今剩下能戰的估計只有數千。你說,憑現在的幾千人馬,如何能勝得了還有七萬左右的秦軍?」英布痛心疾首的道。
「敵人竟十倍於我們,看來確實沒有勝地可能了!」黑夫的臉色有些黯然,道:「英老弟,你素有以少勝多的美譽,在這種情況之下,如何才能勝得了秦軍?」
「除非……」英布正欲張口道,彭
趕來,問道:「大王呢?」
「在項羽大帳!」英布指著大帳道:「彭大哥,可探明王離的具體位置?」
「嗯!」彭越點了點頭。飛速朝項羽大帳而去。
「除非什麼?」黑夫問道。
「除非附近把營壘高高駐在『沙丘平台』上的各國義軍突然整軍備馬前來幫助我們,不然這仗已經打不下去了。」英布道,眼光隨著彭越的背影朝項羽的大帳看去。
「他們?他們這些人沒有十足的把握如何肯來相助?」黑夫輕蔑地笑道:「有時候我真想騎馬踏上『沙丘平台』,把那些膽小如鼠不敢與秦兵一戰的將領一古惱都殺了,也省得看著他們生氣。」
項羽大帳內,李信已無暇再與項羽裝瘋賣傻。神情焦慮地道:「大哥!我知道你放不下臉面去求『沙丘平台』的那些義軍,不如就由小弟代勞前往。」
「不!」經過兩日的廝殺,項羽有些神情萎頓,語氣仍是十分洪亮的道:「不求他們,就是戰死也不求他們!」
「可如今已到生死關頭,你我人馬所剩無幾,王離只需一次地衝擊就會讓我們死無葬身之地。難道大哥真的想這樣被王離所殺?」
「王離想殺我?未必就那麼容易!」項羽從榻上站起身,走到地形圖前道:「對付三萬親兵衛隊的人馬就在十里外的地方。從那裡調來一萬人馬便可與王離再拖上一日。據報,攻打『柏人』縣的五萬秦軍已有退意,可令范增速帶五萬到六萬的人馬趕來相援。只要范增能來,我就有十足的把握戰敗王離大軍。」
「兩萬拒秦的兵馬拖了秦三萬大軍足足兩日,現在拼盡全力也不知是否能再拖上一日,大哥於此時調走一萬人馬豈不是讓那三萬敵軍迅速擊破防線攻擊我們地後路?『柏人』縣兵馬離此更是有近兩天的路程,所謂遠水解不了近渴,等到范增率軍前來王離的兵馬也已趕到,那時依然是敵眾我寡地局面!唯今之計只能速戰速決,速戰,我們還有一絲的把握。時間再拖上一拖,『沙丘平台』的兵馬就算來援也是大勢已去,無能為力了!」
「反正我是不會去求『沙丘平台』的那些龜兒子的!」項羽又坐回到榻上,道:「古人道,勝敗乃是兵家常事。大不了這次被王離所破,過上一年兩年我項羽仍可拉起大軍與王離再戰!」
「大哥……」
「不要再說了!」項羽喝道:「天明之後你可先回『九原』,我要與王離再戰一場。要是這一仗哥哥我有幸不死,過一兩年再邀老弟一起攻擊秦國。若是不幸遇難。今後反秦的大業就由老弟來替我完成吧!」
帳內限入短暫的沉默,一名親兵入帳稟道:「報,帳處唐將彭越求見唐王!」
「大哥,我先出去看看何事!」李信朝項羽拱了拱手道。
項羽低頭不語,待李信出帳之後抽出寶劍一劍將面前几案劈成兩半,接著氣呼呼的坐在榻上,看著散落一地的杯盞碟盤發起了呆。
大約過了一刻鐘地時間,李信面露喜色的再次入帳,道:「項大哥,天明之戰我們或許還有勝算!」
「哦!」對於李信的說法項羽提不起一點的精神。仗打到這份上除了借助於『沙丘平台』上的義軍之外,哪還有打勝的殺望?
「勝是可以勝,不過這方法極險,你我都可能一戰而死,不知大哥還有沒有這份膽量!」李信激道。
「我項羽別的沒有,膽量還是有些的。說吧,什麼方法!」項羽抬起頭道。
「彭越已探明敵軍地佈陣方略,就連王離的轅車所在也是探了個一清二楚!」李信撿起地上碎裂的盤碟,在地上擺了三道,道:「王離把軍分成三個梯隊,第一個梯隊離我們不足十五里,一共二萬人馬,天明便會和我們遭遇。第二個梯隊為二萬五千人馬,位置離『沙丘平台』稍近,其主要是防範『沙丘平台』的義軍。第三個梯隊變為兩萬五千人馬,王離的轅車便在此梯隊之中。一會我便帶領所有騎兵隱於他這第三梯隊後邊,一有機會就生擒王離,招降這裡的敵軍。」
「你那騎兵已不過三百,敵軍有兩萬多人馬,如何生擒王離?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這種事情也就是說說罷了,事上哪有如此大能耐的人,老弟這不是趕去送死嗎?」
「是啊,憑三百殘軍於兩萬兵馬之中取敵將首級確是一件不可能辦到的事情,所以這事得大哥稟力相助!」李信笑道。
「我?如何相助?」項羽道。
「歷經幾日之戰,王離已深知大哥威名,欲取大哥首級而後快。天明之後,大哥率領兵馬急攻前來的兩萬秦軍,以欲破敵陣之勢猛烈衝擊。那時,王離見兩萬人馬無法取勝,第二梯隊對付『沙丘平台』的兵馬又不能動,只能讓第三梯隊地人馬趕來相援。」
「你的意思是趁他大軍調動之時,兵馬一亂取敵首級?這……不不,這太過危險……」
「危險?當兵打仗哪有不危險的事情!大哥率幾千人馬對付秦軍兩萬精兵不危險?要想勝,也只能拿這賭上一賭。」
「可……」
「大哥不用為我的安全擔心,只望此戰勝利之後莫忘了我的好處便是!如今時間緊迫,小弟這就去準備不再此嘮叨了!」李信說完,把披風一甩,退出大帳。
項羽送走李信,叫來傳令官,道:「速令兵馬集結,準備迎戰秦軍。另外多找勇士緊隨在我身後,告訴他們的任務只有一個——護旗!人可死,大旗不能倒,旗到之處,兵馬就殺到何處,要讓敵人摧肝裂肺,潰不可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