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秦川 第一卷 秦時明月 第七十六章 千鈞一髮 五
    打暈闕過去二十七次,又被二十七桶冰冷徹骨的涼水澆醒。他的兩耳嗡嗡亂響,已經聽不清楚坐在几案後的千長在說些什麼,不斷口齒不清的喃喃道:「李將軍沒有與匈奴人勾結,匈奴人確實準備用牛羊來對付我們大秦,為什麼你們不相信我的話也不相信李將軍的為人?你們究竟是什麼人,如此對我究竟想要幹什麼?」

    几案後坐的千長站起來說了一句話,聲音很空洞很飄渺,王驚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是聽到幾個諸如『嘴硬、死、升天』的字詞。他努力把眼睛睜開,迷迷糊糊的看到千長東搖西晃走了過來,手裡還抓著一把白花花的東西。他知道,不是這位千長已喝的步履蹣跚起來,而是自己的眼睛花了,想看清他的手裡抓的究竟是何物,卻怎麼也看不清楚,只是覺得那把東西很白,比外邊山頂的雪還要白上幾分。

    千長在王驚的臉上拍打了十來下,將手中的一把白舉到他的面前晃了晃,道:「這把東西只要沾到你的傷處,你身上所受的痛苦將加劇十倍,想試試嗎?」

    被千長拍打過臉後,王驚有些清醒過來,不過迷離的雙眼仍是沒有看清那把白是何物。他清楚這人說的一定不是瞎話,從喉嚨深處哼哼了兩聲,垂死的搖了搖頭。

    「不想受這種痛楚,就痛痛快快的把李信如何私通匈奴人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千長把臉一橫。怒喝道。

    「李將軍沒有與匈奴人勾結,匈奴人確實要用牛羊來對付我們大秦。我已經說了很多遍,為什麼你就是不相信我說的話!」王驚垂下頭,口齒不清地再次喃喃道。

    「好!嘴真是夠硬,今天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還是我的手狠!」千長面目猙獰的道了一聲,將手中的那把白用力抹在王驚的傷處。

    一聲淒慘無比地大喊從王驚口中吐出,在山洞裡跌來蕩去傳出洞外。守衛在洞口的兵士被這聲喊叫給嚇了一跳,面露懼色的朝洞裡望去。

    王驚的整個身體痙攣起來,甚至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已經出竅,此時正飄在空中俯視柱子上被綁的肉身擰成一團,承受著無比的痛苦。過了好一會,飄出去的靈魂才晃晃悠悠的返回肉身,從身體各處傳來的難以忍受地巨痛使他的頭腦開始清醒,舔了舔肩上傷處方知剛才地那把白原來是鹽。

    「他們並非是不相信我,而是想借我之口置李將軍於死地,決不能隨了他們的意。誣陷李將軍與匈奴有染。」王驚在嘴中咬住半拉舌頭,正準備咬舌自盡。又想起王瑩說的話。王瑩從來沒有騙過他,那天的情況如此凶險,她更不會騙他玩。

    「還不能死,一定要把夫人說的話捎給將軍!不行就隨了他們的意,到時再矢口否認,咬住他們嚴刑逼供!」

    王驚心中想著。千長冷笑道:「滋味如何?你到底是說還是不說!」

    「我說,我說!我實在是受不了了,你們想要知道什麼,我全都告訴你們!」王驚抬起頭,淚流滿面地道。

    ……

    英布救回王驚後,第二日出營巡查回來,負責照料王驚的操士告訴他人已被千長帶走。他沒有在意,雖然平時有些看不慣千長,還經常與千長爭吵一番,是千長嘴中的劣馬。不過送王驚去高闕這種事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只能由千長稟告過司馬將軍後再作決斷。

    幾日後,英布已忘記了所救之人長什麼樣子。以為他早被千長派人護送到了高闕並把得到情報稟告完畢。這一日,他帶著所屬兵士往營中趕,遙遙的見千長帶著一百多名親兵從山上下來,後邊還有兩個壯士抰著一個渾身是傷的人。

    英布站在山腳下停了一停,等到千長下來後回稟了今日出去巡察的情況。講畢,隨便的行了個禮帶著人馬準備回營去,突聞兩個壯士挾著的那個人含糊不清的嚷道:「你們這是要帶我去哪?我該說地都說了,為何不把我送到高闕。」

    王驚的聲音完全走了樣,英布並沒從他地聲音上分辨出垂死的人就是王驚,倒是從他說的高闕想起那天救的人來,不解的指著王驚問道:「千長,這是……」

    英布有能耐,其英勇異常,對部下同甘共苦,對上邊從不阿諛奉承,這是千長所深惡痛絕的。又因其不滿他的一些作為,經常在眾人面前與他發生爭執,一點也不顧全他千長的顏面,所以早就有整治英布的想法。此時聽英布有此一問,心中頓時生出一條毒計,笑道:「英屯長,這次你可是立了大功了!」

    看著英布一頭霧水,他把英布拉到一旁,接著道:「知道你救的人是誰嗎?」

    「是高闕守將

    派出的探子。」

    「是李信這個奸賊派出去的沒錯,不過不是個探子,而是一個秘謀與匈奴人勾結的使者!」

    「你說李將軍秘謀與匈奴人勾結?」英布驚愕的問道。李信在河南地與高闕城這兩場大戰所顯示出的本事,早已在全軍傳遍,英布對他敬佩的不得了,常常以李信作為自己今後行事的楷模。心目中的英雄會投靠大秦?莫說並無此事,就算真的有此事,一時之間他也是不會相信的!

    「你不信?」千長從懷中拿出一塊沾有血漬的白絹遞給英布道:「那人已全部交待了,上邊有他的簽字畫押,這總不會是假的吧!」

    英布接過白絹一看,上邊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有王驚的親自畫押如何也是錯不了的。十分驚訝的道:「他竟然會與匈奴人勾結!」

    「唉!我也是不信此事,可事實證明了此事確是真的!」千長歎了口氣,道:「英屯長,這人是你抓來的,你也是立了大功的。如今他已將全部事情交待,留下來也沒什麼用處,就麻煩你找個僻靜的地方將他殺了吧!」

    這句話,王驚聽得明白,抬起頭破口大罵道:「狗賊,你說只要我根據你的意思寫,就會放了我。我照足你說的辦了,你卻又要殺我,想要殺人滅口嗎?」

    一個壯漢朝他的肚子上打了一拳,王驚半天喘不過氣來,等到喘過氣正待再罵,另一個壯漢又朝他的嘴上打了一拳。這一拳打掉了他的兩顆門牙,張開口除了往外吐著血與唾沫混在一起的液體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帶血的白絹,不成人形的王驚以及王驚的申辯,英布馬上明白過來這是怎麼一回事,起了相救之心,道:「末將馬上就去辦!」

    看著英布將王驚扛在肩上離去的背影,千長搖了搖頭嘿嘿一聲冷笑,心中暗道:「這人?明知是個圈套還往裡邊跳!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會暗中放了此人?只要你膽敢放了此人,我就先判你個城垣十年再說。」

    他轉過頭,讓那兩個壯士上前,抬頭望了望天,見天色已晚,道:「你們兩個埋伏在通往高闕的路上,等到那個探子經過,暗中殺了他。」

    英布大約趕了兩里路,找到一處僻處把王驚往地上一扔,抽出腰間佩劍對著月亮照了照。王驚跪在地上,朝英布磕了三個頭,吐出一口血,泣道:「好漢!我是被冤枉的,求好漢饒我一命,讓我回去給李將軍報個信!」

    英布一句話也不說,全神貫注的盯著自己手中的劍。

    「好漢,你殺了我吧,不過臨死之前求你幫我辦件事。請好漢替我稟報李將軍,告訴將軍,我與夫人在烏孫碰到了一支匈奴人,夫人從匈奴人口中聽到一件大事,當時事急夫人沒來得及告訴我全情,只是說過些日子匈奴人會送來牛羊之物求和。這些牛羊有問題,是下了詛的,碰過的人會有性命之憂。請將軍稟告蒙大將軍,千萬不可接受這批牛羊。」

    「還有什麼後事要交待嗎?」英布冷冷的道。

    王驚愣了一愣,叩了個頭,淚流滿面接著道:「再告訴將軍,一定要把夫人救回來。我王驚無能,先走一步去陪在烏孫死的那五十個僕人去了!」

    王驚背轉身子跪在地上等了大約半刻鐘,見身後一直沒有動靜,回頭道:「好漢,給個痛快的,別讓人等的心急!」

    「你走吧!」

    「好漢……」

    「你走吧!」英布將劍收到背後。

    「好漢放了我,回去如何交差?」王驚一邊為得了性命而高興,一邊又為英布的命運而擔心。

    「交什麼差?回去大不了被判個十年城垣之刑!曾經有個方士跟我說,將來我有為王的命,不過得在臉上過字後方能為王。什麼人臉上能字?除了囚犯還有什麼人臉上能字?看來我與為王的日子不遠了。」

    膀大腰圓、一臉橫肉、目露凶光的英布,此時卻露出孩童一般天真的笑容。王驚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同時又十分的敬佩英布既知放了自己的後果仍然要大義的放了自己。在地上又是叩了一頭,道:「不知大哥如何稱呼?」

    「我乃六人英布!」

    「小弟王驚,一輩子也不敢忘了英大哥的大恩。等此間事了,無論大哥身在何處,我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相救大哥。」

    「囉嗦個什麼勁?快走快走!」英布催促著王驚快走,等到王驚走出百步開外,他將劍捧在面前,笑道:「兄弟,今日又該勞煩於你了!」隨在王驚身後,護送著朝高闕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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