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闕城李將軍行轅內正在舉行著盛大宴席。大殿外甬道以及甬道的兩邊,坐著的是屯長往上的低級將領。大殿內擺著兩溜几案,坐的是千人長往上的中級將領。李信獨處於大殿上座,面前几案上擺放著煎羊排、烤羊腿、蒸羊羔、煮牛肉、燴鯉魚等幾樣肉食,以及用白菜、蘿蔔等蔬菜調製出的兩樣素食。
李信平素為人十分的平和,大勝之下顯得更加溫和,戰時的威嚴一掃而光,懶洋洋坐在首座含笑看著下邊喝酒的將士,偶爾拿起箸叨上幾口菜輕輕含在嘴裡慢慢嚼著。離得遠的那些千長、軍候們與相熟的人拼起酒,但有李信坐在上邊終究不敢如外邊的小將們肆無忌憚的高聲喧嘩,大行酒令。離得近的那些校尉等自恃身份全都矜持的慢食慢飲,當然也有例外,比如黑夫與韓敬就毫無顧忌的大聲行酒令,一手端樽一手拿著煮羊腿,非常豪爽的啃一口肉喝一口酒。
等到李信起身挨次給殿內的將士敬了酒,又到大殿之外與小將們同飲一杯後,宴席也就結束了,眾將領紛紛告退,大殿裡只留下韓信等幾人。
韓信坐在右邊上首,張忠坐在左邊上首。席散罷,韓信仍在默默吃著酒,時不時的皺眉沉思。張忠知道自己的酒德不好,今日有要事在身怕飲酒誤事,自宴席開始到結束一直滴酒未沾。
黑夫與韓敬已酩酊大醉,趴在几案上做著可笑的動作。張忠站起身,向李信稟報經過這七天的盤點,攻下高闕城後一共在城裡收繳了多少東西,並按照事先李信的安排,將這些東西一一作了價。
「……匈奴未及逃走的一共一萬六千多人。其中老幼者七千二百多人,已被黑夫在前日拉到北河岸邊全部處決,剩餘的……」
還未將這件事講完,趴在几案上正搖晃著一個空酒罈滿臉通紅的黑夫突然站起身,接口道:「他***,匈奴的鳥頭就是硬,足足砍壞了三十把大斧才把那七千多人殺完。大哥,你是沒有去看,北河的河水都讓血給染的通紅,那景觀真是十年不見啊!要不是張忠攔著,再殺上九千多人,就成了二十年之內見不到的美景了。」
說罷,他趴在張忠的肩上,伸手指著張忠的鼻子笑道:「你說,為什麼攔著不讓我殺匈奴人?是不是看見裡邊有漂亮的匈奴女子,想娶回家做媳婦才攔著我啊!」
張忠抖了抖肩,並未使多少力,如山的黑夫仰面倒在地上砸斷一張几案,嘴中嘟嘟囔囔說著話,再也爬不起身。他倒下的那聲巨響,把韓敬驚的一個機靈抬起頭,見是黑夫倒在身側,也躺倒在地滾到黑夫近前與其並排睡在地上,咂吧幾下嘴,笑道:「黑夫兄弟,你可真不夠兄弟,找到這麼好的一張床也不叫我一起來睡。」
李信微微皺了皺眉,看到兩人在地上你擠我一下,我擠你一下,閉著眼睛臉上表情豐富的做著可笑的動作,再也忍不住噴笑起來。招來兩個親兵,把這兩個粗人扶下去休息。
他知道張忠為何要攔著不讓再殺匈奴人,因為匈奴人可為奴為婢。在上郡每一個奴隸都有一個明確的價碼,如此多的奴隸也是一筆不小的錢財。可惜的是蒙恬他們並無讓匈奴人為奴為婢的興趣,等到蒙恬趕到高闕城,這些人終究逃不過個死字。
李信暗歎一口氣,張忠清了清嗓子接著道:「未被黑夫斬殺的還余九千多人,其中美婢與壯奴五千多人,每個美婢或壯奴可賣八千至一萬二千錢。普通奴婢三千多人,每個普通奴婢可賣三千至八千錢,這些匈奴奴婢全賣的話,可得錢……」
「高闕城裡的樓宇一共六千八百餘間,其中佔地百畝的大宅一百三十二間,每間可賣三十萬錢往上。較好的房宅九百七十九間,每間可賣一萬至六萬錢。普通民宅一千三百五十四間,每間可賣錢三千至一萬兩千錢。劣等民宅……」
「得六畜眾多,其中戰馬一萬三千多匹,每匹價值七千至三萬錢。上好戰馬一百六十八匹,每匹價值七萬錢往上。牛羊等大約有二十多萬頭,每頭牛價值一千至三千錢,每頭羊價值一百至一百五十錢……」
「得彎刀一萬多把,弓弩箭矢若干,皮貨若干,總值約……」
「得二斤重金餅三千六百三十七錠,一斤重金餅一萬五千九百六十八錠,各類金銀器物,裝滿了七十二大車……」
……
張忠用了足足半個時辰方把所得的一切東西講完,李信十分詫異一個已破敗不堪的高闕城裡竟有如此多的財物,更詫異的是還有這麼多的金子,道:「都說匈奴人把牛羊當作財物,根本沒有其他貴重的物品,沒想到他們竟有這麼多的金銀器物。」
張忠統計財物之時,也暗自驚歎匈奴人怎麼會有如此多的金銀珠寶,雖說其中有許多來自須卜呼韓的賢王府,但也有許多來自普通的匈奴人。他盤問了一些匈奴俘虜,方明白這些東西都是匈奴人歷經幾十年積累起來的,胸有成竹的解釋道:「我們陷城之時,北假地區的匈奴人基本上都帶著所有的財物匯到了高闕城,準備與須卜呼韓的大軍一起撤到陰山以北。他們在北假居住了幾十年,又時常侵略長城關外的大小各縣,因此才有這麼多的金銀。加上我們攻城攻得急,那些逃跑的匈奴人根本顧不上拿走財物,就全都留給我們了!」
「那倒是!」李信一笑,道:「可算出這批東西的總值多少?」
張忠說出一個嚇人的天文數字!按照秦軍裝備一支軍隊,給予每個士兵的每年口糧、食鹽、衣物盔甲、兵器裝備以及士兵戰死之後的安葬費用,給家裡人的撫恤費用,這筆錢足夠李信組織一支十萬大軍,並在幾年內不用為錢財而發愁。
「竟然有這麼多!」李信驚訝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