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損失幾千騎,看著李信部陣腳不亂的衝出包圍圈,須卜呼韓心中寒意大盛。接連浴血奮戰多日,死傷一萬五千多騎竟然拿不下一支小小的秦軍,讓其在幾萬大軍的包圍圈中不斷的突圍出去。他打心眼裡認為這必是秦軍的一個陰謀,其目的便是要把自己引誘到古登口加以圍殲。
須卜呼韓蠕動著嘴唇,看著帳內坐著的將領,終於開口道:「我們撤出河南地吧!」
眾將領紛紛站起身來,叫道:「賢王受大單于重命,如今大單于的重托尚未完成,焉能提退?況且逃竄的敵人之中有賢王的殺父仇人,此仇不共戴天,若不殺此人為父報仇,賢王今後有何顏面統領大軍?今敵已成疲憊之師,箭矢所餘無幾,只要再將其圍起來,必能全殲此敵,為先王報仇。」
須卜呼韓躊躇起來,事已至此再想完成大單于的命令已是不能,唯一可以慰藉的也只有殺了仇人為父報仇。可種種跡象都表明這是秦人的一個陰謀,明知是個圈套還往裡邊鑽,那不是傻瓜嗎?
他站起身,在帳內煩躁的走來走去,突然一個親兵搶了進來稟報道:「敵有一將,前來歸降!」
就如在一片無際的黑暗中突現一道曙光,須卜呼韓連忙道:「快……快帶進來!」……
向南急突二十里,李信騎在『白蹄烏』上突然將馬勒停,下令部隊停止前進。張忠、黑夫、韓信還有那個軍候從各自的隊伍中急奔出來,來到李信面前。
「大哥,怎麼突然停了下來?」黑夫兩隻眼睛瞪的溜圓,叫道。
「將軍,為何突然停了下來!」張忠、韓信、軍候紛紛道。
「情況不對!」李信下了馬,走出隊伍登上一個小山包指著二十里開外的敵營道:「匈奴人怎麼不再追擊?」
「莫非敵人看透我們的計謀?」張忠嘴咬下唇道。
「大哥,要不我們返回再打匈奴人一下,把他打疼了,自會再咬住我們不鬆口!」黑夫道。
「不可!」韓信搖了搖頭,道:「敵人此時正在狐疑,打一下肯定會把他們的狐疑打成確認,再也不肯追跟上來。我看不如使一詐降之計,以巧舌讓敵相信前邊並沒埋伏,再次將我們圍起來。」
「派誰去?」李信看了看勇猛過人但謀略不足的黑夫,又看了看一喝酒就胡說八道的張忠,還有就是有勇有謀但給個金山也不換的韓信。這是一個危險的任務,一個九成九一去不還的任務,派誰去呢?最重要的就是,這三個人沒有官階也沒軍爵,就算派去了,匈奴人也不見的會信。他把目光轉向軍候,軍候也正盯著他看。
「不行,我去吧!」軍候道。
「嗯!只是這個任務太危險……」李信看著遠邊依稀可見的匈奴營地道。
「當兵打仗,哪有不危險的任務。不過我有個要求,要是我死了,一定要照顧好我家裡的老母,還有我孤寡的大嫂。大哥在百越的戰場上死了,大嫂過的好苦,要是她願改嫁,大哥賺來的家業都讓她帶走。」軍候道。
「嗯!」李信點了點頭,回頭看了軍候一眼道:「你挑一匹快馬,敵人被我圍在古磴口時你也好趁亂逃出。」
李信、韓信等人回到陣中,小山頭的偏僻處只留下軍候與黑夫兩人。軍候脫下上衣,背上與胸前佈滿了刀劍之傷,黑夫舉起鞭子,遲遲的打不下去。
「打啊!兄弟!不打敵人如何能信我被辱叛變?」軍候回過頭,瞪著黑夫道。
「軍候……兄弟,老黑這幾天來一直忙著打仗,還不知道你的姓名,臨行之前能告訴我你的姓名嗎?」
「我叫韓敬,三秦人士。自幼好勇,鬧市與人鬥勇傷一人,被判十甲。以刑徒之名從軍,因勇而得爵。唉,我這一輩子因勇獲罪又因勇陞官,也不知這個勇字是興了我還是害了我……」韓軍候正說著,突然住了嘴道:「來吧,等我回來之後,咱哥倆再深夜促談!」說完,嘴銜一木,爬在石上等待著黑夫的鞭子……
韓敬被帶入大帳之內,卑躬屈膝的對帳內坐著的人都一一行了禮。走到大帳中央,更是對須卜呼韓跪下,道:「臣韓敬特來棄暗投明,願在右賢王座下效力!」
通譯把韓敬的言語翻譯給須僕呼韓,須僕呼韓上下打量了韓敬三遭,喝道:「來人,將這個詐降之人拖出去斬了!」
幾個親兵衝入大帳之內,扭住韓敬就往外拖。韓敬不知他們要幹什麼,一邊掙扎一邊叫道:「我是來降的,你們要幹什麼?我是來降的,你們要幹什麼!」
待通譯把話翻譯出來給他聽後,韓敬大喝一聲,直嚇的有幾個將領拿不穩牛角杯,羊奶酒灑了一几案。他奮力從幾個匈奴親兵手中掙脫,一邊脫著身上鎧甲一邊向須卜呼韓走去。親兵欲再次上前將韓敬制住,須卜呼韓擺了擺手,令他們退下。
「我詐降!」韓敬背對著須卜呼韓,白色的內衣已被血水緊粘在背上,他咬了咬牙,將內衣從身上揭去,血水濺了須卜呼韓一身。
須卜呼韓並不生氣,看著韓敬背上上下縱橫幾十道鞭傷,站起身解下身上白色大麾披在韓敬身上,道:「英雄,請隨我坐。」
韓敬面前放著一個大盤,盤內盛著半拉羊肉,他也不用刀雙手舉起便狂吃起來。正吃到酣處,須卜呼韓問道:「英雄幾日不曾飯否?」
聽過通譯的翻譯,韓敬道:「秦軍已斷糧兩日,我雖貴為軍候,也是兩日不曾飯。」
須卜呼韓道:「英雄背上之傷,是何人所為?」
韓敬愣了一愣,雙眼一紅,道:「我受命前去增援李信,助他脫困,乃是他的救命恩人。誰知此人剛愎自用,用人唯親,不僅對我無感恩圖報之心,還讓一個什麼軍爵也沒有的家奴黑夫對我大喝小叫,只因一件小事便把我打成這樣。我受不了此等大辱逃到王處,願為王效犬馬之勞。」
「這支秦軍的主將是李信?可是騎著一匹通身全黑,四蹄如雪的寶馬?」須卜呼韓問道。
韓敬點了點頭,道:「正是!」
「古登口可有埋伏?」須卜呼韓突然厲聲道。
韓敬抬頭緊盯須卜呼韓的雙眼,面色鎮定的搖了搖頭,道:「沒有埋伏!」
「我待韓英雄如兄弟一般,韓英雄何苦欺我?」須卜呼韓搖了搖頭,笑道:「李信部得八千援兵,本應朝南脫困與六十里梁秦兵匯合。但他卻捨近而求遠,輾轉千里把我誘到古登口,那裡地勢凶險正是一個伏擊的好去處,你如何誑我那裡沒有埋伏?」
「哈哈!」韓敬站起身,大笑兩聲道:「臣不敢欺大王!本來按計劃古登口是有埋伏的,可是大王不知,幾天前百越戰事又起波折,秦軍六十萬大軍戰死一半。始皇帝大怒,責令蒙恬帶軍開往百越。蒙恬怕自己一走,上郡防守空虛,大王可能趁虛而入。因此令李信將大王引到此處,想用疑兵之計把大王嚇回黃河以北。」
須卜呼韓皺眉沉思,道:「那尾隨在我軍後邊的那支秦軍又作何解釋?」
「這是鄣邯好大喜功,見李信憑區區一千人馬便可拖住大王兩萬兵馬,心生一計想讓李信部衝出古登口後,折而返回與其形成兩面夾擊之勢,滅大王幾萬人馬於古登口。可是鄣邯忘了,他把八千精銳全部援給李信,自己這支人馬雖有幾萬之眾,但全是貪生怕死之輩,如何能與大王匹敵!大王只需派二萬騎兵,在此擋住這支秦軍,然後盡遣精銳必能在古登口大破李信部。等到剿滅李信殘軍,再回來收拾鄣邯這支秦軍不遲。」
須卜呼韓結合著這幾日車莫牙大勝秦軍的戰況,加上古登口若有埋伏,潛伏在那的探馬必有回報。如今一個探馬回報沒有,那裡八成沒有埋伏。他開始相信韓敬的話,可是並不急於表明自己的態度,勸韓敬多吃羊肉多喝酒。
韓敬見其已有些動心,只是難以下決斷,站起身仰脖將一牛角杯奶酒喝完,道:「臣並無一句謊言,大王若不信臣之言,請斬臣頭!」
須卜呼韓哈哈一笑,又問了些李信部的裝備損耗情況,韓敬自是撿少的說。
等到一切都問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須卜呼韓終於下了圍剿之心。讓親兵將韓敬帶下休息,冷眉一掃對坐下將領道:「既如此,車莫牙帶兩萬兵馬在此拒秦鄣邯部,其餘人等與我再圍李信部。等將這兩部人馬全部圍剿,我們便可攻破上郡關口,打到咸陽逼秦人的大單于與我們簽訂城下之盟。」
「自該如此!」眾將領紛紛起身,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