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秦川 第一卷 秦時明月 第二十八章 火攻 四
    辰時六刻,從趕回來的探子口中得知,庫布奇沙漠中有一支人數大約為五千的騎兵隊正朝這裡趕來,按其行軍的速度大約會在一個時辰後與李信的前鋒營相接。

    韓信仔仔細細的詢問了這支騎兵隊的衣著、裝備以及馬匹的高度後,笑道:「依信之見,這支隊伍是臨時由牧民組成的騎兵,並非藏在六十里梁的那支匈奴騎兵。」

    「先生從何而知?」李信問道。

    韓信從戰利品中拿過一支雙翼箭,遞給李信道:「將軍請看,這只箭的箭頭與桿上都有黑色的血跡,不似人血而像是野獸之血。匈奴牧民常以弓箭獵殺野獸,因此沾有此等血跡。此隊人馬若為匈奴正規騎兵,必會裝備新造箭矢,如何會用使用多時的獵獸箭矢。另外,我剛才細細詢問探子這支騎兵的衣著與裝備,發現他們著皮甲的不多,有著的也是著輕制皮甲,與正規騎兵每個人都著厚甲不同。更重要的是匈奴的騎兵戰馬與我秦國的騎兵戰馬對馬高都有一定的限定,他們的馬匹高度比正規的匈奴騎兵馬匹高度矮了六寸,只有五尺出頭,因此信斷定這只是一支臨時拼湊起來的騎兵隊。」

    「只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李信暗道一聲,想起不久前剛剛大敗匈奴人的那只千餘騎兵隊,一時間雄心萬丈,道:「不過區區五千人,我們只要以雁形陣對之,必能全殲來犯之敵。」

    「只怕並非將軍想的那麼簡單!」張忠扶摸一下身上的傷處。道:「晨時之戰,敵寡而我眾,我方士氣自是高漲,方能擊退敵人的來犯。此時敵眾而我寡,兩軍對壘之下我方士氣必定低落,到時就算有弓強弩勁之利,也逃不脫兵敗的下場。依忠之見,不如盡快向南轉移與董翳部匯合,到時借得董翳的兵勢,方能將此五千騎兵全殲。」

    「不行!」李信搖了搖頭,道:「如此一來,很可能破壞黑夫他們的火攻之計。韓先生,你有什麼看法。」

    「張先生的這個借勢想法很好,但現在實施已經晚了。」韓信道:「從匈奴人的派兵方式來看,我方前既有敵,後邊焉知無敵?如果信所料未錯,我們與董翳部之間已橫了一道騎兵,其目的正是截斷我方向董翳部靠攏。所以這個借兵勢的辦法行不通。」

    「那就是沒有辦法了?只能死在此處了?」想起出關之初韓信誇下的海口,李信怪道。

    「將軍莫急,我們還有兩條路可走。」韓信笑道:「其一,擋在我們前邊的這支匈奴已被我們擊退,短時間內匈奴人無法在我們前邊佈陣,我們可以往北直奔,然後順著庫布奇沙漠的西邊退回六十里梁!」

    「這條路行不通!」張忠搖了搖頭,道:「騎兵馬快,一路上我們無法擺脫敵騎兵。況且到了黃河南岸,駐紮在黃河北岸的匈奴主力一旦渡河,我們將死無葬身之地。」

    「那只有走第二條路了!」韓信道:「我們向東退,在黃河邊結陣待敵,必能擊退攻擊我們的這幾千騎兵。」

    「哈哈哈!」張忠大笑三聲,牽動了傷處引來一陣劇烈的咳嗽,道:「韓先生也是遍讀兵書之人,緣何會出此劣技?豈不聞兵書有云:後邊靠山,前邊臨河,方可列陣。如今先生將陣列在河前,讓我軍退無可退絕了生路,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聽到這裡,李信已明白韓信準備用背水一戰之計,臉露喜色道:「此計甚高,請韓先先生明講。」

    「兵法上是有說『陣後靠山,陣前臨河』,但兵法上還說:『陷之死地而後生,置之亡地而後存』。剛才張隊長有我方兵敗之慮,其慮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兵卒見敵眾多,起了逃命之心不肯死命殺敵,而非我方不如匈奴也。我此計就是要絕了兵卒的活命之念,讓他們知道要想活命只有一條路可走,便是奮起殺敵擊潰匈奴騎兵。」

    按照韓信的策略,李信帶著千人隊與六十多乘兵車先行來到黃河岸邊,結起了陣。讓五百多車屬佈兵留在原處等待匈奴騎兵的到來,令其與匈奴騎兵接陣後,不可戀戰,且戰且退引匈奴騎兵到結陣之處,以陣殺之。

    ……

    黑夫爬在草地上,將身上遮蓋的嚴嚴實實的蒿草撩開一道小口,透過樹枝朝太陽看去。已經過了午時二刻,馬上便到了起火之時。黑夫的心跳加快,躲在蒿草堆裡吩咐隨從把起火之物取出。

    突然,四周暗了一暗,黑夫抬頭看去,原本還比較刺目的陽光開始逐慚減弱,太陽被一個圓形的黑影慢慢遮住,天色轉暗,天空中甚至可以看到閃爍的星辰。

    「傳說中的天狗食日?」黑夫暗道一聲,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知道這是個放火的最好時機。趁著匈奴人紛紛對太陽跪了下去,黑夫拉扯著身邊正在發愣的隨從放起了火。

    火很快便引了起來,隨著風勢越燃越大,樹木霹靂叭拉的作響,火舌足有十丈之高。跪在地上正朝日頭跪拜的匈奴人臉上佈滿驚恐,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老天因而有此大災。還沒容他們醒過神來,火舌已將他們中的許多人捲入火海,四周充斥著震人心魄的哀號。

    戰馬已驚,又踩死踩傷了許多還沒從地上爬起的匈奴人,待他們醒過神來從六十里梁南邊衝下去時,死傷已經過半。

    黑夫順著六十里梁糾集起放火的人,得七十二士,剩餘的人都在放火中不幸被火燒死。他找了個火弱之處,帶人進入火海之中,每人撿了一匹戰馬並一些刀弓,尾隨在匈奴人後邊下了梁。

    趁著亂,黑夫帶隊衝入敵陣之中,斬殺敵人二百餘騎。等到敵人發現他們朝他們圍過來之時,黑夫帶著人馬向北直奔而去。

    董翳帶隊正朝北面緩行,一探馬來報,道:「前方二十里發現敵蹤,人數大約為五千騎兵。」

    「壞了,李信部被敵包圍了。」董翳暗道一聲,急忙下令讓後隊變前隊朝鄣邯部靠攏。

    正行間,天空突然暗了下去,六十里梁地更是驚鳥四起。「莫非六十里樑上有伏兵?」董翳讓部隊停了下來,令勁弩在外,強弓在內結成一個圓形陣,他居於陣的正中央鎮守。

    瞬間,六十里樑上大火突起,董翳心中大安,以為是鄣邯部放火燒梁,帶著隊伍繼續往南而去。大約走了七八里,前軍來報說有隊騎兵自稱是李信部的騎兵隊,六十里樑上的那把大火便是他們放的。

    董翳又令部隊停了下來,招來黑夫問道:「李信昨日派兵向我稟報,六十里樑上並無伏兵,緣何你們今日有放火之舉。」

    「哈哈!」黑夫大笑兩聲,道:「怎麼沒有騎兵?六十里樑上藏有匈奴精兵一萬,李將軍與韓謀士訂下妙計,讓黑夫燒他個底朝天,燒他個哭爹喊娘。這一燒真是痛快,直燒掉匈奴騎兵……」

    黑夫突然發現董翳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陡然想起韓信與李信商量計策時說,此計要瞞過董翳與鄣邯。連忙改口道:「匈奴人真是狡詐,我們探梁之時他們竟躲在沙漠之中,等發現敵蹤再想給董將軍稟告已是來不及,還望將軍饒恕這個不報之罪。」

    董翳心裡氣炸了肺,昨夜他就是接到李信的奏報後才安心靠著六十里梁紮下大營,要是昨夜樑上的騎兵突然下梁衝殺,他哪還有命在。董翳是個在官場上混跡許久的人,知道什麼話能對黑夫這種級別的小兵說,什麼話不能對這種級別的小兵發。隱忍道:「你們此燒的結果如何?」

    「大約燒死敵兵三千,混亂中敵自傷二千,另有殘缺的五千騎兵此時可能已與鄣將軍的大軍接下陣。董將軍應帶兵前去與鄣將軍匯合,形成合圍之勢,必能全殲這支騎兵。」

    這被燒死的五千騎兵,是李信的功勞也是他董翳的功勞。董翳高興起來,暫時忘記了李信的知情不報之罪,微微一笑道:「既如此,黑勇士前方帶路,隨我與鄣將軍匯合,再立新功。」

    「恕黑夫難從此命,黑夫還得去給李將軍稟報這個喜訊呢!」黑夫面露難色道。

    「唉!」董翳歎了一口氣,道:「剛才探子來報,另一支匈奴大軍已將李信部團團圍住,李信只怕已經戰死……」

    「什麼!」黑夫大喝一聲,轉身便要離去。

    董翳拉住他道:「勇士此去何處?」

    「李將軍對黑夫有大恩,將軍就算死了,黑夫也得將將軍的屍骨背回大秦!」黑夫掙脫董翳的拉扯,又向前急走兩步。

    董翳再次拉到他道:「勇士真義士也!為行火攻之計,昨夜至今想必一口飯沒吃,既如此先吃了飯再走!來人……」

    黑夫顧不著吃飯,隨便塞了幾塊肉,帶著七十多個部下便向北而去。

    狐盧鞮看著眼前的五百盾牌兵,令一千騎兵駛往前去,用箭矢射殺。效果非常的不好,這隊騎兵射了三千枝箭矢竟沒傷得盾牌兵一人。他改令這支千人隊衝上前去用彎刀砍殺,只見這支盾牌兵將一字長蛇陣換成一個兩層的圓形陣,等到騎兵趕到,外邊那層把盾斜持,盾下角正對衝過來的騎兵,內層的則持長矛透過兩盾之間的縫隙向騎兵急刺。

    一輪攻打下來,騎兵只是砍殺了大約二十個盾牌兵,而匈奴騎士則傷了百人,更有二百多匹戰馬倒地而亡。

    「如此難對付?」狐盧鞮皺眉暗思,突見盾牌兵以圓形陣形向黃河退去,急忙下令將這支盾牌兵圍了起來。

    這時,斷秦人後路的騎兵隊派人來報,告訴他二個消息。第一,正往此處趕來的另一支秦兵突然向南撤去。第二,六十里樑上不知何故,突起熊熊大火。

    六十里梁突起的大火,前來此處秦兵突然撤退,這兩個消息讓狐盧鞮打了一個冷顫。「莫非大都尉陷入重圍,已經兵敗!」他喃喃了一句,傳令的匈奴兵不敢答。

    「秦軍既然南撤,五千騎兵斷路也就不必。傳我的令下去,斷路之軍只留一千騎,其餘的都向南接應大都尉。」

    傳令兵得令而去,狐盧鞮則雙目射火,指著那五百盾牌兵大吼道:「衝散他們的陣形,殺光他們!」

    盾牌兵終於被騎兵衝散,在死傷百人的情況下亦叫匈奴騎兵戰死五百。盾牌兵中的小頭目,見沒有圓形陣相互依托,已方的死傷開始加劇,連忙四處招羅著兵卒再次組成陣形,慢慢向黃河岸兵退去。幾經糾纏,距李信結陣之處尚有千步時,盾牌兵已死傷過半,只剩二百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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