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早朝之時,朵顏烈就出了軍帳,直奔長安城中而殿,就看到了姚彝,姚彝上下打量一凡,冷笑道:「你就是突厥毗伽派來的使臣?」
朵顏烈沒和姚彝交過手,自然不知道眼前之人是誰,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著姚彝,莫名感到一陣壓抑,透過姚彝的雙眸,可以清晰的感到殺意,朵顏烈知道,現在自己畢竟在敵軍陣營,萬一有什麼不對,大唐人不顧一切的斬殺使臣,那他不是就掛這兒了嗎?但他生性又是個牛脾氣,久在草原,仗著自己手中有點兵權,全不把別人放在眼裡,即使對姚彝,他也要打腫臉充回胖子。
朵顏烈昂首道:「是我,怎麼樣?我是來見你們大唐皇帝的,為我們至尊大汗傳個話兒。」
姚彝在出來接朵顏烈之前,李隆基就囑咐過,千萬不可動此人,所以姚彝現在心中雖有干火,也不好發作,說道:「那就隨我來吧!」
朵顏烈仍然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和姚彝並肩向宣政殿而來。朵顏烈還是第一次進宮,哪裡見過這等金碧輝煌的宮殿,不由瞪大眼睛,舉步為艱,好像口水都流下來了一般。姚彝側臉看去,見朵顏烈這般貪婪的模樣,心中不由生出鄙夷之意。朵顏烈步履蹣跚的來到宣政殿門外,就聽見殿裡傳出一個老者聲音:「昨夜,陛下親自出城,斬毗伽斥候三百餘人,而蕭成義也從涇陽出擊。頗有斬獲,兩戰皆勝。敵雖強,不可畏敵。敵能偷襲我,我亦能偷襲他。」
李隆基看了看朝下眾臣,點了點頭,說道:「嗯!不過涇陽不宜死守,令蕭成義不必硬拚,讓他回師保衛京師。」
王子書就站在姚崇身後,他每一句都聽在耳內。他清楚的明白,這幾個小勝,根本對大局起不了多大地作用。李隆基只所以讓姚崇這樣說,不過是想穩住殿中群臣。讓他們不要自己先亂了陣腳,而另一方面,則是說給剛剛進殿的突厥使臣,朵顏烈聽的。王子書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的見突厥人。只見朵顏烈長髮散亂,趾高氣揚,一副不把別人放在眼裡的樣子,而走起路來。更是左蕩右搖,像是這麼大一個宣政殿不夠他一人行走似的。
姚彝跪到說道:「陛下,朵顏烈已帶到。」
李隆基把朵顏烈的一切舉動都看在眼內。心中已打定主意。怎麼對付這樣的孟浪之輩。他拿起案旁毛筆,頭也不抬。冷冷說道:「讓他進來吧!」
朵顏烈還沉浸在金碧輝煌的寶殿之中,姚彝推了一下,說道:「陛下讓你上前呢!」
朵顏烈一愣神,冷哼一聲,大搖大擺向前走去,走到李隆基寶座之前,也不跪倒,昂著頭,說道:「我是草原上至尊大汗派來地使臣。」說著拱了拱手,接著道:「來見皇帝!」
朵顏烈這一拱手還是依照毗伽吩咐做的,毗伽就是怕朵顏烈太過自大,把他性命丟了進去。但朵顏烈一直低著頭,卻聽不到李隆基回應,大殿之上一片寂靜,朵顏烈抬起頭來,把身子一側,怒道:「哎……我說!你們中原人就這樣不講禮數,不懂規矩嗎?」
李隆基一聽,放下手中毛筆,怒道:「哼……混帳話!當年武德皇帝晉陽起兵時,曾與汝主有盟約,急難相救,共同對付隋帝,現在你們卻背信棄義,越過長城,寇我京師。屢次犯我邊境,更在貞觀年間就打到過長安城下。你說,是你爾等不講規矩,還是朕不講規矩!」
王子書看李隆基這次是真怒了,說話之時又是拍案又是擲筆,但表情威嚴,甚有一國天子之氣勢,之前王子書看到這個開元盛世之主時,並不像史書上那般威武,但今日早朝剛來,就聽說李隆基親率五百騎,就敢殺出城去,剿滅賊寇,這是何等氣概。王子書看著李隆基,不由想起了當年之李世民,要說李世民本來就是一個將軍出生,有武有威,自在情理,但李隆基卻打小生在宮中,雖在蜜罐溫養,但卻不失倉松之勢,這就很是難能可貴啦!
王子書想到此處,也不能只讓李隆基獨唱這一出,抽出身來,指著朵顏烈,罵道:「哼……有你那個背信棄義的可汗,勢必會有你這樣出言不遜的使臣,真是大膽狂悖。」
姚彝跟著說道:「在天子面前不俯首,那可是死罪!」姚彝和王子書一拍一和,字字珠璣,錚錚有聲,朵顏烈正想著大唐前列怎麼會有象王子書這般年輕地官員,難道他就是傳說中那個什麼神童嗎?這時卻看到滿朝文武在李隆基、王子書和姚彝調動之下,滿面掛怒,猙目以視,不禁汗從膽邊生,顫聲說道:「你們想幹什麼?城外可是有我們的百萬雄師,現在該是你向我們可汗,俯首稱臣的時候,應該下跪的是你們。」
李隆基一雙鷹目一動不動地盯著朵顏烈,眼睛都迷成了一條縫兒,說道:「姚彝!」
「臣在!」
李隆基說道:「你是幹什麼的?」
姚彝大聲說道:「左右衛大將軍!」
李隆基接著說道:「有人出言冒犯天子,你該怎麼辦?」
姚彝盯著朵顏烈,說道:「斬!」
李隆基拍案而起,大聲說道:「那你還愣著幹什麼?」
姚彝知道李隆基這是想嚇唬一下朵顏烈,挫挫他的銳氣,他「噌……」的一聲,拔出寶劍,把劍刃架在他脖子之身,說道:「我有白光寶劍在手,怎麼?你想用你脖子,嘗嘗它地鋒芒嗎?」
朵顏烈伸了伸脖子,顯然已經有所害怕,說道:「大唐皇
……你不能殺我。」姚彝二話沒說。直接用狠狠在踢,朵顏烈直接跪倒在地,他看著李隆基接著說道:「大唐皇帝,我可是可汗的使臣啊!」
李隆基看著朵顏烈,冷笑道:「哼……你既然已學會了我們大唐地規矩,朕就饒你不死吧!」姚彝這才把寶劍從朵顏烈脖子之聲放了下來,李隆基繼續說道:「你們可汗有什麼話讓你捎來,你這就說吧!」
朵顏烈說道:「大唐皇帝,我主率百萬大軍南下。長安三尺危垣如何能抵擋?大汗希望你能早日自縛請降,大汗寬仁,會允你在他汗帳之旁設一牙帳,這樣你李氏一門。就能保住了富貴,天下生靈也免遭塗炭。」
聽到這裡,王子書就不禁心想:雖說朵顏烈說地百萬雄師肯定是謊話,但三四十萬絕對是有地。那現在長安也不過才三萬兵卒,為什麼他們不直接打了進來呢?卻來請降這一套。難道他們軍中還有什麼蹊蹺?
李隆基大聲笑道:「哈哈……大白天說夢話!想當年貞觀年間,你們詰力可汗,也攻到了長安城下。對先祖說地也是這般話,先祖既然沒有答應,朕也不會答應。」他頓了一頓。變臉道:「姚彝。在門下省隨便找個地方。讓這廝待著,再胡言亂語。每說一句,你就在他身上割那麼一下!」
姚彝一下子把朵顏烈從地上提了起來,答應一聲,說道:「是!走!」
李隆基笑道:「等等!告訴他的隨從,給毗伽捎個話兒。」他站起身來,一身正氣,大義凜然說道:「就說朕李隆基背後,有千千萬萬地大唐子民,如果他們敢戰,不管他們有多少突厥賊,那麼長安城下就是他們的墓地。」
朵顏烈怎麼也沒想到,李隆基聽到他們勢力之後,還是這般強硬,最要命的是,自己卻身陷險境,被姚彝一邊推,他一邊說道:「大唐皇帝……大唐皇帝,你不能這樣對待一個使臣啊!大唐皇帝……」
李隆基看著朵顏烈走出了大殿,站起身來,對眾臣說道:「毗伽囤兵二十萬於長安城下,可以立即攻城,卻按兵不動,就是因為一時還沒摸清我軍的底細,而朵顏烈這麼狂悖,也是為了探我軍虛實。」他看了看那些臉上已有怯意地大臣,大聲說道:「這個時候,我們在他們面前有絲毫的軟弱,那毗伽就會下定決心,一鼓作氣打進長安!」
王子書真沒想到,李隆基分析戰事這般透徹,而且,王子書心裡隱隱覺得,這突厥只所以不攻打長安,除了怕我軍虛實不清,中了埋伏,還有就是他們自個兒也有些問題,但沒什麼證據,王子書也不好再說什麼。就在這時,殿外又傳來涇洲急報,高力士急忙下階從前線兵卒手中接過,遞於李隆基,李隆基展開一看,說道:「哼……馬健還沒有出城受撫,真是滑頭!」他轉過身來,說道:「姚崇!」
「臣在!」
李隆基接著問道:「眼下長安城中還有多少兵馬可以調動?」
姚崇咳嗽了一聲,彎著身子,說道:「長安城內左右武衛軍加上東宮六率,共計三萬人馬!」
李隆基面露難色,一屁股坐在了龍座之上,姚崇向王子書看了一眼,說道:「陛下,要不要臣速調程盡業率全軍南下?」
李隆基坐在龍座之聲,若有所思,擺了擺手,說道:「馬健受撫事宜尚未談妥,大軍倉促南下,萬一腹背受敵了怎麼辦?」
就在這時,走出一人,此人身材稍顯略瘦,但卻很高挑,尖尖的下巴上有幾屢鬍鬚,王子書不禁向他多看了幾眼,之前怎麼從沒見過他呢?王子書不不禁小聲問道:「姚相,這位大臣是誰?怎麼之前我從未見過呢?」
姚崇小聲說道:「他叫李林甫,之前一直是太子中允。不久通過他舅姑夫的叔叔侍中乾曜地關係,升至國子司業。現在兵荒馬亂,陛下也只能酌情提拔了。」
王子書這一驚可不小,這李林甫可是一位「名人」,在這開元年間後期也算是一位人物,但卻是反派的化身。歷史上的「牛李黨爭」中的「李」指地就是他,實際王子書之前也常常思考,如果之後像楊國忠、李林甫、安祿山、史思明……這樣一批人出來怎麼辦?難道自己直接憑借手中權利把其殺死。以免日後禍端嗎?還是靜觀其變,一邊收為己用,一邊使其秉性改掉呢?王子書看著李林甫心想:這李林甫和楊國忠等人卻不同,雖說他有「口有蜜,腹有劍」的罵名。但他不至於一無是處,對於盛唐氣象,李林甫確實不錯,只有他才能控制各地地番將,這些番將包括安祿山。楊國忠則不然。能力一般而且貪財,是楊國忠把安祿山逼反的。所以,對待此人應當小心才是,萬萬不可倉促行事。
李林甫走到李隆基龍座之前。說道:「陛下,這種時候,有一句話,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李隆基看了一眼李林甫。說道:「你說!」
李林甫說道:「陛下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退路了?」
此言一出,全場頓時喧嘩一片,姚崇和宋景也是面面相覦,眉頭緊皺。王子書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最最擅長拍馬屁地李林甫,現在卻逆李隆基之龍意而行。說出這等擾亂軍心的話。要知道。之前李隆基做的那些事都是為了重振臣心。使其局勢稍有平穩,然後再慢慢想出退敵之策。而李林甫現在這句話就像是在李隆基龍顏上扇了一記耳光,使他地心血付之東流,不但不會得到李隆基地褒獎,說不定還
龍顏,對於李林甫這樣剛剛陞遷地大臣來說,可得不
李隆基看了李林甫一眼,並沒有動怒,說道:「退路?什麼退路?」
李林甫說道:「臣要說的是,暫且遷都,退到東都洛陽!」
王子書看著眾臣都已亂做了一團,議論紛紛,心想:這李林甫葫蘆裡到底買地什麼藥啊?昨夜李隆基剛剛親身犯險,斬殺突厥賊,勢有與突厥賊人死磕到底的架勢,你現在卻來一個遷都,這不是在李隆基頭上潑了一盆涼水嗎?
李隆基冷哼一聲,說道:「哼……朕作為大唐天子,看到敵軍苦苦相逼,欺負到了我們家門口兒,但朕卻站起身來,丟下長安百姓,拍拍屁股走人。你說,讓天下百姓怎麼看朕這個新皇上?如果說是突厥再打到洛陽,是不是愛卿也會再讓朕到別處去啊?哼……真是這樣,就算朕去洛陽,洛陽人民會不會讓朕進去還另當別論呢!」
李林甫皺眉說道:「但是陛下,我們京師只有三萬人馬,怎麼能抵擋突厥數十萬呢?能守的住這久經戰亂、破壞不堪的城垣嗎?如果敵軍合圍上來,陛下身陷絕境,那大唐可是就要萬劫不復了啊!」說完,李林甫直接跪倒在地,眼角好像都已溢出了淚花,他接著說道:「陛下,常言說地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陛下只要退出長安,就可逼開強敵,只要陛下在,大唐就在,丟掉的城池和疆土就可以重新奪回來啊!」
王子書伸長脖子,看著這個別人不知道,而自己卻對他一清二楚的李林甫,這般做作,的確有點馬屁之王地味道,不管怎麼說,李林甫說的再不對,但第一想到的卻是李隆基,這份忠心還是值得表揚的。
但王子書卻不會去表揚他,他站出身來,說道:「陛下,萬萬不可退出長安啊!」
李隆基微微一笑,說道:「呵呵!王子書,你終於還是說話了!說說看,為什麼朕不可退出長安!」
這時,李林甫也扭過身來,和王子書雙目相撞,王子書頓了一下,沒理李林甫接著說道:「陛下,您在長安面對只是毗伽一個敵人,可可如果退出長安,天下人就會知道,陛下是一個喪國之君,人心逆轉,四面楚歌,那陛下才真叫陷入了絕境!」
李隆基拍案而起,大笑道:「好!駙馬說地好,和朕想到了一塊兒!朕這個皇帝兵馬不多,糧草也少的可憐!要是連拚死一戰的勇氣都沒了,那朕還有什麼呢?都說突厥地鐵騎是天下第一,無人敢其與之爭鋒!好啊!那朕就來和他較量一場!贏了,讓大唐百姓都知道,大唐還有一個肯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地皇上,讓那些心懷異志之人死了這條心,用一場血戰,省去無數場大戰;輸了,就這樣死在一個英雄手裡,朕也無憾!」
王子書看著李隆基站在高階之上,威風凜凜,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地模樣,不由熱血沸騰,說道:「陛下,臣願誓死相隨皇上!」
姚彝出身戰場,更是有一副鐵膽雄心,站出身來,說道:「陛下,臣也算一個!」
姚崇也走了出來,說道:「老臣身體雖然年邁,但心卻沒老,願意和陛下一起死戰突厥賊人。」
隨後,他們身後大臣紛紛響應,都站出身來,齊聲說道:「臣等願意誓死追隨陛下,大唐萬歲,皇上萬歲!」
李隆基瞪著殿外萬里河山,深呼一口氣,說道:「好!立刻傳朕指令,把關中個洲縣的青壯年,全部徵集起來,不分晝夜加固城防,多準備一些滾木雷石,把王子書研製出來地火炮和火箭也用上!這一次突厥從隴西小道而來,一定帶了不多的糧草,只要我們能堅持個十天八天,突厥糧斷,軍心必亂!」
龍階之下眾臣異口同聲喊道:「陛下聖明!」
李隆基看眾臣沒什麼說的,擺了擺手,說道:「退朝吧!王子書,你隨朕來!」
王子書一愣神,心想:這皇上叫自己幹什麼呢?但也不便多問,與李隆基一起走進了興慶殿,剛一進殿門,李隆基就問了王子書應該派人哪支軍隊守西門,因為突厥要是進攻,必定是從西門開始攻擊,這就是一個正面交鋒之所,必須找一支精良之師方可。這個時候,王子書終於知道為什麼李隆基要把自己叫了過來,原來王子書比誰都清楚飛麒軍的厲害和作戰方法,他這是想讓王子書毛遂自薦啊!王子書只能笑稱現在長安城內,只有飛麒軍與之相抗。
王子書走出興慶殿之後,正好撞到王皇后和李瑁,這個時候的李瑁已有十歲,面色俊郎,似乎少了年少之時的那份對王皇后的依賴。
王皇后身披一件白色毛祅,粉面掛紅,風采卓絕,看著王子書笑道:「子書,聽說你又多了幾個兒女,真是恭喜啊!」
王子書拱禮道:「謝謝娘娘!」
王皇后笑了笑,說道:「對了!之前靈昌來了我這裡一趟,本來打算和你一起回去的,但這次早朝時辰好長,她等不及就先回去了。」
王子書點了點頭,又和王皇后寒暄幾句,才抽身離開。在離開之時,王子書好像聽到王皇后在興慶宮說道:「陛下,既然瑛兒不想去,就當我的瑁兒代替他去吧!」
其中還夾雜著幾份啼哭之聲,王子書心想:這是要去哪啊?奇怪!但他也不好在興慶殿外偷聽,這才輕輕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