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天縱1931 第三卷 27章 反目
    暮非見到碧盟,氣得怒氣中燒。

    馮暮非抄起案子上的紫砂壺向碧盟擲去,碧盟一側頭,茶壺在身後門上碎開,茶水濺在碧盟的面頰上、襯衫上。碧盟不動聲色的用手擦把臉,又撣撣襯衫上的水漬,然後倨傲不減的望著父親狂怒的目光。

    馮暮非的嘴唇在發抖,臉色已經十分難看。

    碧盟臉上浮出嘲諷的笑意,迅捷的掏出小手槍,在空中翻轉一下手握槍筒,將槍拍到案上馮暮非的面前,輕屑道:「爸爸,您如果想碧盟死,可以開槍殺了我,這槍裡還有一發子彈。您如果只是惱怒了要拿碧盟洩憤,碧盟就在您眼前,何苦白白糟蹋了一把好壺?」

    話音未落,一記耳刮將碧盟煽在地上。

    「畜生,你以為你就反天了!」馮暮非憤然的圍了地上的碧盟繞來繞去。

    「不同意你娶那個女人,你就自己去辦婚禮發請柬,給我難堪;你明知道天賜是你的弟弟,你還敢對他下毒手。」

    馮暮非氣急敗壞,抄起一把椅子,砸向正欲爬起身的碧盟。碧盟本能的一抱頭,椅子砸在腰上,一口鮮血噴出,碧盟哎呀的慘叫一聲重重摔在地上。

    馮暮非手中的椅子再次掄下,砸在了地上,立刻散了架,只剩了幾根連接的木棍。馮暮非沒有歇手,邊打邊罵:「馮家就是絕後,也不饒你這個忤逆的畜生!」

    碧盟呻吟幾聲,咬了牙強撐起身。一把抱住了那打在他身上地棍子告饒:「爸爸,別打了,怕是日後碧盟再也不會惹爸爸生氣了,爸爸,碧盟今天還有軍務要去辦,求您別打了。」

    看了兒子放下了以往的孤高驕傲,那份威風掃地蕩然無存,滿是汗淚的頰上嵌著那紅腫的掌印。帶了血跡的唇角蠕動又嚥回話語。遲疑片刻說:「碧盟今天身子虛。禁不住了,您要是氣,改天再打吧。」

    「怎麼,你討饒了?你也會討饒?也會受不住?你不是狂傲得目空一切嗎?你少年得志,眼淚還有誰?」馮暮非發洩著積壓許久的怒氣:「這些月,你媽媽天天勸我要多寬容你,不要苛求你。可你是只足嗎?你變本加厲!」

    馮暮非奪過木條又打了幾下,才俯身將碧盟抱起來走上樓。

    「這個房子,你立刻給我賣掉,搬回家去住。日後你再敢胡作非為,再敢對我避而不見,你就留心了。今天這頓打還是輕的!」

    碧盟沒有說話,閉了眼平靜的任由馮暮非抱他到了臥室,放在床上。又解了他地衣衫看看傷口說:「天賜是你地弟弟。你怎麼能下毒手去殺他!」

    「我沒有!」碧盟堅持說。

    馮暮非惱怒地又拍了碧盟幾下說:「做錯了就認賬!」

    「是!憑您如何去想吧。爸爸,請您幫我叫個大夫來。」碧盟平靜的說。

    馮暮非回到家,大門口曉芸挎了一個籃子迎上來。

    馮暮非皺了眉頭問:「你來做什麼?」

    「娘讓我給哥哥送點補血的紅棗來。」曉芸答了說。

    「你哥哥。你哥哥不是在醫院嗎?」馮暮非費解的問。

    「是給碧盟哥哥。」曉回答說:「娘說碧盟哥哥為我哥輸了那麼多血,出門都搖搖晃晃的。娘說家裡沒有值錢的東西,碧盟哥是少爺大官,也不缺吃的,可是紅棗是補血地。」

    看了曉芸一臉的認真,馮暮非詫異的問:「你說,你碧盟哥為你天賜哥輸血,不是他把你天賜哥打傷的嗎?」

    曉芸搖搖頭說:「我看到是白色制服的軍人,以為是小盟哥的人。我們去您的辦公廳找您要錢,沒有錢醫院不給治病,在門口見到小盟哥,是他趕來給哥哥輸血,交了錢住醫院,肯定不是他害的天賜哥。」

    馮暮非張了幾下嘴,沒有說出話,喊了曉芸上車,就開車奔城裡直奔。

    來到碧盟在西城地小樓,馮暮非向樓上望望,平靜地四周似是一切都沒發生過。

    邁上樓梯,樓上忽然傳來小提琴曲的凝重憂鬱旋律,那是他曾聽碧盟幾次拉過的《《Devil』s——魔鬼地顫音》,每一個音符聽來都是那麼熟識,是碧盟,馮暮非又驚又喜,看來碧盟平安無事。

    尋聲推開廳門,碧盟正立在樓窗前,操著琴弓,純熟的拉著琴,那抑揚頓挫的旋律,跳躍的音階,雄勁深沉的琴聲,如在訴說他滿腔的憤懣不平,又像是同命運抗爭。碧盟不認命,他知道,幾個月來,他曾聽過幾次碧盟閒暇時拉這只曲子,都不及此刻的情景交融,渾然天成。

    琴聲憂傷中充滿哀怨,如泣如訴。幾個頗有氣勢的強音後,旋律便川流直下,銳不可擋,如舞者急速跳躍的舞步,跳動的顫音後,時而悠揚婉轉。旋律逐漸的變為華麗中的悲壯,頓弓造出哭喊的效果,催人心碎。

    碧盟雙目低垂,長長眼絨上掛著淚滴,在燭光下晶瑩透徹,猶如碧盟那雙明眸般靈光閃熠。淚水濕了碧盟的雙頰,順了兩腮滾下。馮暮非一陣淒然,這是第二次見兒子落淚,頭一遭還是那日為了碧盟販鴉片一怒打了他,忽然一陣寒意掠過心頭,馮暮非週身一陣發涼,這雙含怨的眼,絕望的臉,就在當年離別文慧的時候∼

    一陣晚風掀動窗紗,窗旁的燭台上的紅燭火焰跳動幾下,廳內一片漆黑。

    馮暮非的思緒被抓回,碧盟的琴聲非但不停,反是更加急促跌宕起伏,似乎對周圍一切都渾然不覺。

    馮暮非向前走了幾步,碧盟的琴聲嘎然而止:「誰?小槐花嗎?」怎麼還不走?」

    馮暮非屏住呼吸,湊近前,窗外皎潔的月光灑在碧盟俊朗的面龐上,那雙透澈如一汪碧水的俊目,仍然是直視前方,馮暮非心頭一陣抖動。

    「沒走也好,看看燭台是不是滅了,我似乎嗅到味了。」

    馮暮非逃出火柴,點亮燭光,舉起燭台在碧盟眼前晃動,仔細審視那雙眼,那原本傳神寄語的明眸卻沒有應燭光明滅有絲毫改變。

    「他瞎了!」馮暮非驚愕的注視碧盟。

    「讓你去餵鳥,你總不放心我。我真的沒事,不是對你講過,我當年開飛機,有一次也是飛機一個輪子無法升降,我沒有跳傘,冒險一個輪子著陸,結果頭被猛烈撞擊,腦子裡瘀血壓迫神經,就失明了七天。這回不嚴重,就是碰了一下,瘀血吸收了就會好。」

    「盟兒,你的眼睛∼」馮暮非拉過兒子,伸手在碧盟的眼前晃動。

    馮暮非只覺得一陣震撼,記得有人說過,當雄鷹失去眼睛的時候會比別的動物更痛苦,因為那曾經是一雙多麼敏捷而又美麗的眼睛∼

    碧盟忽然緊張的琴躬落地,忙俯身去摸探,嘴裡來說:「沒關係,是舊病,就會好的。」

    「盟兒,是爸爸冤枉你了,剛才曉芸都對爸爸講了,盟兒,爸爸冤枉了你,爸爸不該對你發這麼大的火。爸爸是怕你走,怕你和那個女人一去就不會再回來,爸爸捨不得你。」

    碧盟的嘴角勾出天真爛漫的笑意,欣慰的說:「爸爸,你怕碧盟走是嗎?你心裡很在乎碧盟是嗎?」

    馮暮非摟過兒子,腦門頂了兒子的額頭,哽咽說:「盟兒,你的眼睛∼」

    碧盟笑笑說:「爸爸,你知道這個曲子《Devil』s》,中文翻做《魔鬼的顫音》的由來嗎?聽說是著名的小提琴家塔蒂尼為了交換琴技,一次在夢中向魔鬼出賣了靈魂,於是魔鬼演奏了這支優美的曲子。夢醒之後,塔蒂尼憑記憶記下它。看來,同魔鬼交換的東西能很多,比如說愛情、光明、幸福、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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