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暮非近來忙些什麼?」鬍子卿問。
「他這個監察委員,今世『林則徐』,還不是忙他的禁煙運動。不是在查龍城販賣鴉片情況,打擊地下煙館嗎?前些天開會他還說,有日本人收買龍城的軍政官員,私下倒運鴉片,電台都用上了。不過查來查去查無實據。」漢辰不屑的說:「家父在世時,就在禁煙一事上從不含糊。」說到這裡,見鬍子卿面色大變,忙投鼠忌器的收住話題。
漢威知道,若說抽大煙,鬍子卿大哥是首當其衝。誰不知道海陸空三軍副總司令胡孝彥抽大煙成癮,現在大煙都不過癮,改成了直接注射嗎啡了。難怪馮暮非總針對胡大哥,怕這鴉片也是個原因。
「對不起,子卿,我不是針對你。」漢辰抱歉說,鬍子卿苦笑。
「不過,子卿,你也真去試試,看能不能……」話說到這裡,鬍子卿拍拍漢辰的背歎息說:「明瀚,明瀚,飽漢子不知惡漢子饑。你是沒有毒癮,有了這個,好的時候精神百倍,壞的時候要你的命。犯起癮,渾身如燙傷後沒了皮膚一樣的疼。你以為我想,可這戒毒要時間呀,我哪裡有時間去戒毒。夥計你是知道我的,我從少時就好玩,我們兄弟幾個就我最愛玩。你看看我現在,我還是我嗎?有多少時間會是屬於我的?有時候大夫給我打嗎啡,我不怕夥計你笑話,我就在那裡哭,哭得如孩子一樣。我不知道我這樣撐下去是為誰活著?這幾天小魏他們拼比『八大名小生』。我想去捧他,應了他,可我哪裡有時間?現在想想。自己的朋友都要被我冷落光了。」
哽咽了一陣,鬍子卿擺擺手說:「夥計你甭勸我了。在西京才被老頭子訓孫子一樣罵得狗血噴頭,就為了這戒毒,哪裡這麼容易。我這些日子總在跑西京,還是為了日本追逼滿蒙鐵路的事,這還要回東北去同小鬼子周旋。」
「老頭子怎麼說?」漢威問。
鬍子卿苦笑搖頭。又搖頭,那搖頭中滿是無奈。
漢辰會意地拍拍子卿地肩,兄弟二人互相捶捶拍拍,一路下樓。
漢威經常幫大哥批改文件,讀電文和報紙上的實事。對於東北的時局,大哥曾經對他講過那段故事。
日本人對東北虎視眈眈,因為東北是中國北方地門戶,毗鄰朝鮮。離日本也很近。
但是日本要來中國,除去了走空中跨海航行,就只能做船到中國海濱城市,那最近的地方就是旅順大連。
但是日本如何運兵到大連。不管去中國哪些內陸城市,都是要有交通工具。最方便的就是鐵路,承載多,也迅速。
日本運輸線只有旅順到大連一條鐵路線,從旅順大連到東北腹地只有南滿鐵路,但這條鐵路只能到長春,北面的中東鐵路還在蘇聯人手中。因此日本急於修從敦化到圖倫江的敦圖路,用來和朝鮮鐵路接軌。
當年鬍子卿的父親胡雲彪大帥,因為不肯同意日本提出地《滿蒙條約》,其中就包括日本在滿蒙鐵路的特權,而被日本人炸死,如今日本人又苦苦逼迫中國政府同意日本修築敦圖鐵路,並且要求鐵路的經營權。
漢威記得,今年胡大哥頻頻去西京,每次都經停西京同大哥小聚。漢威在一旁伺候兩位大哥時,曾聽他們多次談論此事。因為東北政府易幟歸了中央,就不能擅作主張,所以本想借中央外交部之口拒絕日本人,但是何文厚總理很精明,又把球踢回給鬍子卿。東北一些老人還陰陽怪氣說:「那麼多鐵路都給外國人修了,還在乎這一條?」
而日本關東軍威脅鬍子卿說,他們根本不承認南方政府,如果鬍子卿不同意,他們就要採取自由行動。
鬍子卿就採取「拖延」戰術,以技術問題為借口,每兩周開會去拖,一拖就是半年,關東軍十分不滿,揚言要武力解決。
最令漢威氣惱的是,關東軍聲稱,鬍子卿和東北方面不答應日本在中國修建鐵路,不把鐵路經營權給日本,就是對日本的侮辱。漢威當時就氣得罵:「你們想在我家裡刨條路,我不答應,就是對你們的侮辱,哪裡有這麼無恥的人!」
但這就是事實,就連憤怒的權力似乎都是奢侈,不然就不會那麼多中國人還要抱怨說:「那麼多鐵路都給外國人修了,還在乎這一條?」
漢威當時還同大哥說,這個理論不就是說,屁股都被日本人踢了,還在乎打臉?
送走鬍子卿,漢威剛要轉身回樓裡去,門房「豬頭」結結巴巴地喊住他。
「小……小……小爺∼」
漢威回頭站住,「豬頭」向門口的地上指指,才看見門口向這本爬的一個乞丐。仔細看,竟然是那五爺。
那五爺拖著一條斷腿,滿臉褶皺裡帶著笑容,看著漢威依舊拿腔拿調說了句:「小爺吉祥!」
漢威心頭一陣發酸,這不是去東北「種金子」,幫了日本人租土地貪了小財,被愛國學生打斷腿的那五爺嗎?看來真是黃粱一夢,到頭來那五在北平時那找回地本不屬於他的繁華又成了過眼雲煙了。
「就是給小爺請個安,小爺將來多照應。」那五哈著臉,漢威轉身回樓,吩咐「豬頭」說:「看廚房裡有什麼吃地,多賞他點吧。」
回到大哥書房,大哥正在教訓小盟哥。漢威進退不是,只有垂手立在一旁靜聽。
「做人必須面對現實,一碼是一碼。先說,他是不是你親爹,再說他配不配。有時候父母你是無法挑選的,你可能要費心規勸他們向善,可能要遭受委屈,但你不能叛離。有時候做子女是無奈的,是弱者,但要去擔負重擔。」
漢威撇撇嘴角,又不好反駁。
大哥也歎息一聲說:「胡司令容你五天假,開飛機送露露去北平。五天,不許耽誤。」
漢威想,其實胡大哥還是滿通情達理的,這若是大哥,拿定的主意定然是再無更改餘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