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天縱1931 第一卷 紅塵中誤了五陵年少 21 天降橫財
    胡府的汽車出門,果然前呼後擁,氣派非常。

    封貝勒府張燈結綵,門庭若市。

    一見胡家三爺賞臉光臨,立刻圍來一群趨炎附勢的上前恭維迎讓。

    管家引了一位身著長衫,外罩對襟絲光馬甲的老人走來,精神矍鑠,舉手投足都帶了豪氣。

    來到眾人眼前,老人拱拱手說:「魏某這廂有禮了。」,手中折扇瀟灑的一字甩開,扇面上的戲單就遞在胡孝俊的面前。

    漢威忽然記起,老人就是德新社的班主,魏雲寒的父親『五陵散人』魏振飛。當年德新社來龍城大帥府唱堂會,漢威還依稀記得父親同魏老闆在水榭把酒暢談的情景。

    「老眼昏花了,看不出,這才幾年不見,小爺都這麼大了。」魏振飛老闆也終於認出了漢威。

    「這也有五、六年光景了吧?上次見小爺,還是楊大帥仙逝前的一年,大年節的應楊大帥電邀去龍城大帥府唱堂會。小爺,你那時十歲出頭的樣子吧?頑皮得很,扔了塊兒果皮在地上,滑倒楊大帥,還賴是少帥漢辰所為。在場的人被你那機靈頑皮逗得大笑。」

    提起了父親和楊府往日繁華,」

    盛筵必散,漢威心裡更是悵然,昔日的繁華不再,父親的恩寵也入土。

    孝俊得意的折扇一抖,扇了兩下對漢威說:「漢威,你也來點一齣戲。」

    漢威隨口說:「魏老闆介紹幾出戲吧。」

    「若說這些戲中,令尊楊大帥最喜歡《行樂園》那部。當年去楊府唱堂會,楊大帥一晚點了兩遍,事後同我在楊家水榭把酒談論,感慨許久。不想第二日,又接著點這齣戲。」

    淡淡的笑意浮上漢威俊朗的面頰,點點頭示意魏老闆就點這齣戲了,也用來懷念昔日同父親看戲時那段溫馨時光。

    戲目出自《三言兩拍》裡那章《籐太守鬼斷傢俬》的故事,八十歲的老翁娶二八美嬌娘當續絃,竟然還生下一子。老翁去世,家財被長子獨霸,幼子被長兄欺凌。誰知道這老太爺居然是早有提防,早已將金銀財寶藏在破屋的牆壁中,把秘密藏在一幅《行樂園》圖軸中留給了幼子。」

    看人家的爹爹,生前寵愛兒子,臨死前就知道長子會虐待幼子,事先為小兒子留好了出路。而自己如何這麼命苦,真不知道病好後還能去向何方?回楊家?去平民窟和福全福寶哥拉車、賣烤白薯?

    本來是一部除惡揚善,揚眉吐氣的戲,漢威越看越鬱悶。

    戲裡那位老太爺很聰明,料到幼子年紀太小,若是遺囑中分了田產家財給幼子也難免日後被長子搶奪,就只將一間破房屋幾畝薄田留給母子二人落腳當遺產,卻在房屋牆壁間藏滿了十壇白銀和一壇黃金,將藏寶的秘密畫在圖中留給了母子二人。直到小兒子十四歲那年,被大哥欺負得實在沒了活路,母子才拿了這畫軸去縣衙鳴冤。一杯茶水誤潑在畫軸上,隱藏多年的秘密被滕太守發現,黃金白銀被從牆壁挖出來時,那位大哥目瞪口呆。

    「哎,漢威,說來也怪呀。你爹這麼位精明的人,又這麼疼愛你,既然你大哥一直對你不好,你爹生前就沒像戲裡的老太爺給你準備什麼?他若真心疼愛你,總不忍你被你大哥整治死吧。」孝俊推理說,同漢威一樣受到戲文裡的啟迪。

    魏老闆說,父親曾經一夜連看了兩遍這部《行樂園》,定然是有所感觸。

    漢威的心劇烈的跳動,他努力回憶著父親去世前的情景。

    那天,爹爹床邊三把椅子上分別坐了姑爹、三叔公和一位陌生的穿西裝的叔叔。

    爹爹哄著他說:「好乖兒,去給姑爹、叔公和威廉叔叔磕頭,爹爹不在身邊的日子,就靠他們照顧你。」

    漢威當時還奇怪的問:「爹爹去哪裡?家裡不是還有大哥在嗎?」

    話音一落,立在一旁的胡伯潸然淚下。

    在爹爹的一再催促下,漢威乖乖的給眾人磕頭,一人三個頭,磕得漢威暈頭轉向。

    威廉叔叔心疼的說:「免了吧。」

    爹爹卻堅決的說:「威廉先生,你若是應了我楊煥豪的托付,就受了這可憐孩子的三個頭。」

    漢威爬起來,爹爹又指了一邊的胡伯說:「威兒,去給你胡伯磕三個頭,日後有什麼委屈,就找胡伯。」

    漢威不是不想給胡伯磕頭,可他知道,自己是主人,胡伯畢竟是下人,為什麼要給胡伯磕頭呢?

    但漢威當時沒有多問,遵從爹爹的吩咐給胡伯磕頭,畢竟胡伯平日極其偏護他。胡伯摟住他泣不成聲。

    而這一切,都沒有大哥在場。

    如今思想起來,最詭異的還是大嫂嫻如被喚到爹爹床邊的時候,還沒等大嫂說話,爹爹就當了眾人說:「嫻如,你是楊家的好媳婦。爹什麼都不說了,乖兒是你一手養大,龍官兒是你的男人,爹只求你∼」,父親的話嘎然而止,嚥了口淚沉重的說:「問-心-無-愧!」

    一句話,嫻如大嫂噗通跪在爹爹病榻前哭了說:「爹,媳婦在一天,就用性命保護乖兒一天。」

    那時候,屋裡一片哭聲,漢威眼見爹爹從枕頭邊拿過一個漆木小盒子,小心翼翼的遞給嫻如姐,那目光中滿是囑托。

    盒子推開,紅色的絲絨襯底,裡面是一方羊脂玉的印章。

    直到大嫂彌留之際,喊了漢威到床邊,神秘的說:「乖兒,大嫂要去地下伺候你大娘和爹爹去了,你在哥哥身邊要聽哥哥的話,好好讀書。乖兒,你要熬到十六歲,長成大人娶媳婦,然後拿了這印章去找三叔公。」

    嫂子將那方爹爹囑托的羊脂玉印章如寶貝般小心的遞給他:「乖兒,你一定收好,娶媳婦那年交給你三叔公,若三叔公不在了,就交給你許姑爹。」

    漢威當時猜是嫂子是病糊塗了,一方印石,能值什麼錢。

    嫂子過世後,大哥把玩著那方印石說:「乖兒,大哥暫時替你保管。」

    漢威那時隨便說:「大哥喜歡就拿去,一塊兒石頭而已。」

    現在思前想後,冷汗直出,莫不是爹爹也同《行樂園》戲中那位倪老太爺一樣,早早的料定大哥會虐他這個弟弟,所以也為他的將來做了打算?

    漢威曾聽大姐抱怨,說爹爹臨終前給他聘定了孫家女兒做媳婦,而且說好要他結婚後從大哥身邊搬出來單過。連宅院都給他置辦好了,難道爹爹早為他安排好一切?

    漢威無心應酬,尋了借口去茅廁。

    返回的路上,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前面過道同一個人拉拉扯扯,隨即一閃而過不見了蹤影。

    拐過巷子,竟然是座小院子,再沒旁的路。漢威心裡奇怪,立在院門口向裡張望,夜幕下的院落靜謐無聲,偶爾爆起的幾聲蛐蛐鳴叫。

    幾聲急促的哭聲,忽停忽促,急時似是悲痛難忍,停時似乎是被人堵住嘴。

    聲音是從夾道方向傳來,分明是艷生的哭聲。難道他又練功失誤,被師兄責罰嗎?

    靠近過道時,漢威聽到一陣低低的獰笑:「記得就好,算你識趣,記得了?」

    「記得了。」小艷生抽噎的聲音。

    「啊∼」的一聲慘叫,又伴隨了一陣哭泣,「五爺,五爺饒了艷生吧。艷生不敢了,艷生記住了。」啜泣的哀求,漢威心裡更犯疑,這「五爺」又是誰,艷生為什麼求他?

    漢威靈機一動,看到院子正中的一口大荷花缸,忙躲去了暗處,拾起地上的一塊磚頭擲向荷花缸。

    「噗通!」一聲巨響後,院子裡一陣寂靜。

    隨即揚起那個「五爺」的大叫聲:「是誰在外面?」

    月色下,漢威見到一位赤著上身,光著頭的大漢晃出來,立在院子當中四下張望。漢威不敢作聲,仔細辨認來人,忽然記起,這個人是隨在一位東北軍的旅長身後的一起進封家宅門的,進門時是一身黑色綢衫短裝,手裡玩弄著兩個玉石太極球,一手搖著蒲扇。

    漢威大致明白,這個大漢定然是來欺辱小艷生的,心裡鬼火頓起,就要出去教訓這個豬頭。

    小艷生怯怯的從夾道閃出來,抽噎著在大漢身邊,將衣服蒲扇遞給了那個漢子說:「五爺,艷生要去上戲了,晚了師父要找了。」

    那位叫五爺的才咧著一嘴參差不齊的牙淫笑著捏捏艷生的臉,接過衣服抖抖穿上。

    瞬時間,漢威眼前觸電般驚住,那五爺的光頭後有一塊十分搶眼的暗色的葫蘆形胎記。

    鄭探長去杏花巷牡丹堂查案,就有人提到過二梅子的一位表哥來找過她,那表哥人高馬大,後腦勺上有塊明顯的葫蘆形胎記。二梅子為了還他錢,還同老鴇去借印子錢打發了這位黑熊般的表哥離開。

    想到艷生也曾在二梅子死前出現在過牡丹堂,如今又和這位頭頂葫蘆胎記的壯漢在這裡不明不白,更令漢威心裡犯疑的是,他記得魏雲寒同大哥那天說,艷生曾經誤入到一位東北軍團長手裡被欺凌。

    五爺大搖大擺的走了,剩了艷生落寞的立在月色中。

    漢威尾隨了艷生出門,看看左右無人,幾步上前攔住他。

    「怎麼是你?」艷生驚愕的望著漢威,「剛才是你在院子嚇走的週五爺?」

    「那個黑胖子是什麼人?」漢威問,他險些脫口而出逼問艷生為什麼去過牡丹堂,和二梅子什麼關係,這週五爺又是怎麼回事。

    「小師哥,快去扮戲,師父尋你。」艷生的師妹菊兒跑來。

    艷生「哎」的響亮應承,推了漢威在牆邊壓低聲音說:「我跟師父說是你糾纏了我在這裡耽擱了時候,晚上就說你請我吃宵夜去,你可是要幫我這個忙。」

    說罷轉身跑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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