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囚凰 第五卷 二百零二章 山有草木兮(下)
    玉的腳步匆忙,她趕到沐雪園的時候,花錯正從園中對站住,兩人目光碰個正著。

    花錯看著楚玉,眼神有一些不自然,他張了張嘴好像想說什麼,但是最後還是只說了兩個字:「公主。」

    楚玉隱約感到好像有什麼不對,但是她掛懷著容止的身體,也懶得在花錯身上多花費腦子,只直接問:「容止如何?」

    因她問話,花錯的面色更加不自然:「阿止他……還沒醒。」

    楚玉點了點頭,她讓花錯去看著點天如鏡,隨即越過他便朝內走去,她穿過清冷無人的竹林,推開門讓小廝守在屋外,再走到臥室看到容止時,面上卻沒有多少歡悅的神情。

    她沒有欣喜若狂,上前抱著容止說「你有救了」。

    她也沒有關上門便哭出滿腹的心酸委屈,說「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她只是站在床邊,靜靜地站著,靜靜地望著容止。

    而容止也靜靜地安睡,氣若游絲。

    過了一會兒,楚玉在床邊坐下,側過身子仔細凝視容止瘦削的臉容,和上次一樣,看到昏迷著的他,都會有一種不敢置信的荒謬感,這個人也會倒下的,他也確實倒下了。她看了許久,似乎是看得入神,忽然開口輕喚:「容止。」

    連喚了幾聲,容止的呼吸依舊微弱,楚玉低歎了口氣,道:「明知道你不可能醒來的……不過這樣也好。」她微微一笑,有點兒釋然地:「也許很多人都知道我喜歡你。可是我想,就連幾乎無所不知的你,大概也不知道,我喜歡你喜歡到了什麼程度。」

    她的心神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竟然沒有覺察,當她說「喜歡你到了什麼程度」的時候,容止的睫毛,輕輕地。微微地。顫動了一下。

    在這盛滿了暖意的屋內。綿軟熏香之中混合了少許清新的草藥味,她說得很慢也很低,只有貼近了才能聽清分明:「因為這一點,我也是剛剛才知曉地。」

    「你大概不會知道,我究竟放棄了什麼。」

    「假如在三天前,有人告訴我,我將伸手推開放在我眼前地回家機會。我一定不相信。」

    「啊,對了,你大概也不會知道,我地家在哪裡,我一直不敢對人說,這是我心裡的最大秘密,除非我死……不,就算我死了。我也不會說的。」

    「我來自一千五百多年之後。那時候距離現在,已經又更迭了許多個朝代,雖然那時候污染嚴重。生活壓力也不小,但是我還是很喜歡很想念,我的親人朋友都在那裡,我的過去也都在那裡……發現可以回去的時候,我高興得快要瘋掉……」

    她低低地說著,好像想要一口氣把心中的壓抑鬱氣發洩出來一般,一開口便停不下來。

    這是她最大地秘密,誰都不能說,她在這個孤獨的時代裡,一直嚴守著自己來歷的底限,縱然會感到寂寞,也絕不對任何一人提起。

    但是這些天來她的情緒接連波動,到了如今已經有些壓抑不住,假如不找個地方傾吐,她也許會先自己把自己壓抑成精神病。對著容止說是個不錯的選擇,現在容止昏迷著,聽不到她的說話,但是她又可以一吐為快。

    就好像童話裡那個理髮師,看到國王有一對驢耳朵,卻不能向任何人說起,只有跑到森林中,對著樹洞盡情大喊:「國王長著驢耳朵!」

    「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我來自一千五百年後。」

    「我根本就不是山陰公主。」

    「天知道她怎麼不見了。」

    楚玉把「昏迷」的容止當作了自己地樹洞,說著不能對任何人啟齒地秘密,一直說了半個小時,她才停下來,長舒一口氣,只覺得全身都輕鬆了不少。

    她雖然很想找個人訴說,但是也只有在面對昏迷不醒著的人時,她才能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秘密說出口。

    休息了一會,楚玉自嘲地笑了笑,道:「經過這一次,天如鏡應該對我很有戒心了,想要再把手環弄過來,不會再如此容易,就算弄來了,我也不一定能夠使用。」

    也就是確信容止聽不到,她才會說出這些,她做這些是因為她想要這麼做,而不是為了換取什麼博取什麼,她也絕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她所捨棄地東西有多麼寶貴。

    她的聲音低低的,充滿了難過的意味:「我回不去了,容止,可是我不會後悔,這是我以自己的意志做出的選擇……為什麼會喜歡上你呢?說外貌,你不是最好看的,說待我真誠,十個你也比不上桓遠,我很難猜到你的心思……」

    只能說,喜歡上一個人,真是完全完全沒有辦法的事——不管是理智還是利害,都不能掌控主宰。

    「……就算是,我比較笨和比較倒霉吧。」楚玉笑了笑,很輕鬆也很釋然的,她忽然俯下身體,很輕很慢地,嘴唇親吻上容止的眉梢。

    柔軟的唇瓣輕輕擦過他冰冷的額角,若即若離的曖昧著,只稍一觸碰,便立即抽身離開。

    天如鏡不是嘴碎的人,不會到處說他們的交易,而相對的,作為交易另一方的她自然也會守口如瓶。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不是不能說,而是不願說。

    這兩句詩歌不僅僅代表絕望,有的事情不說,是因為驕傲。縱然這麼喜歡了,她也絕不用自己做出的犧牲作為籌碼去哀求愛憐。

    楚玉快速起身朝門外走去,她趕著去看天如鏡,問他什麼時候可以開始著手救人。因此在她轉身朝外走的過程中,甚至沒有停下腳步回頭看一眼,只要她回過頭,便會瞧見被她以為是昏迷不醒的容止,此時已經睜開了雙眼,那雙一貫從容深沉的眼眸裡,閃動著的卻是無可遏止的震驚錯愕。

    可是她只是快步地走出門外,就連回身關門之際,也沒有朝屋內多瞥一眼。

    而容止張開眼睛,只怔怔地望著上方,卻不曾出聲叫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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