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蠻?」楚玉更驚訝了,「他怎麼了?」話才問出口很緊張的道:「難道他是個奸細?」
墨香又愣了愣,看著楚玉的眼神變得奇怪:「公主,今日你怎麼了?好像很不對勁,發生了什麼事?」
接連兩次,楚玉都將他的話想到別的方面,就算墨香再遲鈍,也發覺出不對勁了,更何況他的心思十分細膩,第一次失誤還可以用楚玉太過掛懷容止來解釋,可第二次的錯誤猜想又是哪裡來的?
不需要墨香再說什麼,楚玉便知道自己又問了蠢話,這世界上哪來這麼目標突出的奸細?又是有哪家奸細是以摧毀別人家房屋為目標的?
楚玉苦笑一聲,拍拍自己的額頭,道:「我也不知道怎麼了,你接著說吧,別管我。」
聽了墨香有條不紊的敘述,楚玉才知道阿蠻幹了什麼事,那黑人少年被帶回來後,墨香便按照楚玉的吩咐,讓廚房專門給他一人煮肉,足足吃了五六碗才停下來,吃飽了,墨香便讓人給他刺字,於是……
「他反抗的結果,就在您面前。」墨香無奈的道。他知道崑崙奴的力氣都很大,卻沒想到這崑崙奴的力氣會大到這個地步,十多個人一起圍上去還制不住他。
楚玉道:「為什麼要在他身上刺字?」她沒覺得阿蠻做的有什麼不對,要換了她在相同的位置,肯定也會反抗的。
墨香解釋了下,告訴楚玉這是通用的慣例,因為崑崙奴是很搶手的奴隸,刺字是為了標明他的所有權,告訴別人這崑崙奴已經有主了,雖然對這規矩不能芶同,但看墨香一臉理所當然,楚玉也不好說什麼,只擺擺手道:「不必刺了。現在阿蠻在哪裡?」不會是跑了吧?
阿蠻沒有跑,拆了幾間屋子後,他便自己一個人蹲在了院子角落,等楚玉回來,留著這麼個怪力少年,墨香自己也很頭疼,才會在門口等著楚玉,問她該如何處理。
楚玉讓墨香領著自己去看。在公主府一角找到了要找的人,只見阿蠻抱膝蹲在牆角,整個人縮成一團,聽見有人來了,他猛地抬起頭來,看見楚玉後眼睛變得亮亮的,十分好看。不過他很不高興看見墨香,一手指著墨香,跟楚玉告狀:「壞人!他刺,刺我。」
這狀告得可真沒水準。
楚玉哄小孩一樣好生安撫:「好啦,我罵了他了,他以後不會刺你了,你也乖乖的聽話。明天跟我走。」
墨香聽見楚玉的話一驚:「怎麼公主要離開了?」才來了不過一天啊。
楚玉歎了口氣,道:「這是陛下的意思。」
墨香皺起好看地眉,身上淺淺的幽香被風吹過來:「可是墨香接待有什麼怠慢的地方,讓陛下生氣了?」
楚玉苦笑一下:「沒有,跟你沒關係。」也許,跟她有些關係,假如不是她提議去看蘭亭,也許就不會遇到那幾個小孩。不會聽見歌謠,也不會多四個夭折的幼小生命了。
又哄騙了一下阿蠻,告訴他跟著她回建康可以有更多的肉吃,楚玉被劉子業派來的宗越找去,說明天啟程的事。
房間裡,只有劉子業楚玉兩人,劉子業默默的喝著酒。並沒有說話。楚玉看著他喝。也不開口。他喝得很慢,面色在光線陰暗地屋子裡更顯陰沉。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重重一摔杯子,叫道:「阿姐,我害怕!」
他猛地抬起頭來,目光猙獰凶狠,卻又痛苦狼狽:「阿姐,我害怕,還是太子的時候,我怕那死酒糟鼻廢了我,找借口處死我,他喜歡一個小雜種,卻不喜歡我,為什麼當上皇帝後,我還要害怕?!」
楚玉被他摔杯的聲音嚇了一跳,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只能全身僵硬的坐在原位,但是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做些什麼,劉子業現在需要的是她表明態度,假如她
麼,可能一時之間不會怎麼樣,可是今後的路大概不
她應該上前安慰他鼓勵他,甚至像從前那樣,讓他的頭枕在她腿上,可是她沒有勇氣在這個時候去接近一隻咆哮地野獸。
劉子業又低下頭,開始咬牙切齒的詛咒,從戴法興到劉彧,以及他的各個叔父和兄弟,一個個的名字點過去,口頭上把他們統統凌遲了一遍,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也越來越快,楚玉知道他大概快要到了爆發的頂點,卻依然不知道該如何上前撫慰。
正在楚玉左右為難之際,門被推開了,楚玉趕緊的朝門口看去,發自內心地感謝給她解圍的救星,可是才看清門口的情形她又愣住了,墨香白晢頎長的脖子被宗越一手掐著,整個人被提起來,雙腳腳尖伸直才勉強能接觸地面,他白皙的連漲得通紅,因為痛苦而微微扭曲,看見楚玉後,他連忙投射來求救的視線。
「怎麼回事?」搶在劉子業和宗越開口之前,楚玉問道,「宗將軍,你抓我的人做什麼?」
宗越看了楚玉一眼,對劉子業欠了欠身才道:「陛下,方才發現這小子在這間屋子門外鬼鬼樂樂,似乎在偷聽,我便將他給抓了起來,請問陛下,應該如何處置?」
說完原委,宗越轉向楚玉,陰陰涼涼的問道:「長公主殿下,您地人不會是奸細吧?」
楚玉心頭一驚,知道宗越這話問得惡毒,不僅給墨香扣了個死罪的帽子,還順便把她給扯下了泥水潭子,她連忙開口,因為慌亂,連說話都有些斷續:「不,不是這樣,陛下,墨香只怕是一時好奇,絕非有意偷聽陛下的說話……」
劉子業淡淡的道:「我自然相信阿姐不會害我,宗將軍,今後少說無用的廢話。」
宗越低下頭:「是。」
聽劉子業如此說,楚玉才鬆了口氣,正想進一步的為墨香求情,抬眼卻瞧見劉子業露出一個很淺的笑容,那笑容和在蘭亭後殺人時一般無二,極度殘忍混合而成地平靜,溫情地外衣掩蓋不住血腥地本質,眼中閃爍著野獸般的綠芒:「至於這小子……」
「殺了。」
和蘭亭時一模一樣地兩個字,還是那麼的輕描淡寫,似乎只是碾死一隻蚊子似的那麼簡單。
楚玉睜大眼睛。
嗓子裡含著聲音,可是還是和先前一樣,發不出來,也來不及發出來。
劉子業話音才落,宗越便飛快的抬手拔出腰間長劍,劍光映著黃昏最後的光芒,他放開墨香的頸脖,隨後橫劍一劃。
墨香白皙的頸項上印著可怖的紅色指痕,隨後這指痕被噴出來的鮮血所掩蓋,那鮮血也噴到了劍上,蓋住了劍身倒映的殘陽。
墨香粉色的唇瓣微微開啟,平日裡狹長的鳳眼睜得大大的,好像在困惑為什麼竟然招致了死亡。
容貌端麗的絕世美人,世間無雙的幽雅生香,就這麼簡單輕易的失去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