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囚凰 第二卷 紅了櫻桃綠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拋 第七十五章 天命不可違
    人一走,室內頓時空曠了許多,周圍的藥味好像更加來。

    藥味之中,似乎還有少許若有若無的熏香,在這繁麗華貴的屋子裡,顯出一股綺麗的衰頹之意,彷彿花開到了極致,即將凋隕的那一刻。

    她要幹什麼?

    緊張了一下,楚玉暗笑自己太過小心,她連皇帝都紅口白牙的哄了,怎麼眼下竟然怕起了一個垂死的病人?

    釋然一笑,楚玉走過床邊,在王太后手旁跪下,柔聲的道:「母后還有什麼吩咐?」已是下定決心要讓這婦人走得安心,楚玉神情也分外的自如,雖然心裡還是以憐憫居多,但面上至少像個孝順的女兒。

    王太后稍稍抬起手,楚玉便順勢握住,又一次為這雙手的削瘦感到哀涼。

    床角邊原本還有一女官留下來伺候,看起來像是太后的心腹,可太后又吩咐了一聲,竟是連她也趕出去了。

    楚玉於是更加的不安,不曉得山陰公主的母親要對她說些什麼。

    注視了楚玉良久,王太后才低聲歎道:「你果真是我的女兒麼?」

    自然不是。楚玉心裡應著,嘴上卻道:「母后,昔日都是我的不對,眼下就別提那些舊事了好麼?」她心驚不已,唯恐王太后說起從前的什麼事,對於山陰公主過往從前毫無印象的她,只怕會立即露出馬腳。

    因此楚玉立即岔開話題:「母后不是想見陛下麼?要不要我叫他進來一同聽您吩咐?」

    好在太后沒有繼續問下去,只定神凝視了楚玉片刻,眼底流露出溫情的笑意,她無力的伸出手來,在楚玉手背上拍了拍,道:「那孽子是你設法請來的吧?我的兒子是什麼個樣子,我還是知道的,他對我這個母后。根本毫無情意,也虧得你能讓他過來,想必花了不少心思。」

    楚玉很溫順的搖搖頭,心說不花心思,只是講個鬼故事罷了,您有話快說有什麼便快放,別吊著讓人難受。

    太后微微的笑了。她蒼白憔悴地臉上忽然煥發出動人的容光,眼眸好像一下子生動起來,肌膚上也泛起了光澤,眉宇之間氣韻優雅清麗,好像一下子年輕了十歲:「楚玉,你附耳過來,我對你說……」

    楚玉見她面色好轉,也有些高興,聽話的湊了過去,只聽見王太后說道:「皇帝如此昏聵。這天下,遲早要給他人奪了去……倘若,倘若有那麼一日,你……」

    她的聲音一下子低弱下去,好像游絲一般,風大些就會吹跑。楚玉幾乎是屏住了呼吸,才堪堪聽清楚她的話,聽完之後愕然的愣住,甚至沒有注意到,太后面上掛著安然的神色,生動地臉容迅速的衰敗,好像一朵花謝的瞬間。

    當楚玉回過神來時。發現太后已經合上了雙眼。她伸手去探太后的呼吸與心跳,卻只摸到這具尚有餘溫的身體漸漸冷卻僵硬,於是這才知道太后方纔的精神煥發是迴光返照。

    孝武帝皇后王憲嫄。為王氏大家之女,生有二子四女。重病終於永訓宮含章殿,年不足四十,臨死前。在身邊陪伴著的,只有一個不是女兒的女兒。

    楚玉怔怔的望著太后,雖然面前的是一具屍體,可是不知為何她並不害怕,只覺得憐憫,她地深思飄遙,想起太后出身王氏,如此算來,她與王意之也算是有些親緣關係。

    意識到自己已經發愣太久,楚玉連忙俯下身體,按照王太后臨死前所說的,將手伸到床下,小心的逐寸摸索到一塊扁圓形的凸起,連忙按了下去,聽到一聲輕響後又朝左轉了半圈,再繼續朝下按,隨後,床沿邊便彈出了一個小抽屜,僅有一掌寬的抽屜裡,靜靜的躺著一隻白玉盒子,楚玉卻沒有著急伸手去拿,而是先在抽屜底部邊緣按動機簧,解除了抽屜裡地機關。

    玉盒入手溫潤涼滑,楚玉不忙著打開,先收藏進了袖子裡,拍拍外面確定瞧不出來了,才將抽屜恢復原樣,一推回去,抽屜口邊緣立即與周圍密合切上,看不出分毫的縫隙。

    站

    釀一會,楚玉醞釀出一臉的悲色,出去通知眾人太后餘人自然要實時適當的表達出震驚與哀慟,於是又是一番表演略過不提。

    反覆確定了太后不會變成鬼纏著他,劉子業下了一道旨意,讓太后與先皇合葬,隨後一臉高興的走了,楚玉望著他的背影,深思了許久。帶來地人都跟在她身邊,越捷飛與天如鏡這對師兄弟並肩站著,容止悠然的盤膝靠坐在迴廊的樑柱邊,微揚著臉,笑意吟吟地望著楚玉。

    「天如鏡,你隨我來一下。」楚玉思索良久,才做出決定,才要轉身走,又想起了什麼,回頭吩咐容止,「你先回去吧,越捷飛留下來等我就好。」她這次趕人,卻是為了容止著想,得知這兩人之間的仇怨後,楚玉再也不放心把他們單獨放在一起,生怕自己一個疏忽,回來再看時,便是一死一活。

    容止輕鬆地應了一聲,起身便走,走了幾步他停下來,轉頭望著天如鏡微笑:「我與天如月的約定,如今應轉移到你身上,天如月已死,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天如鏡沒有回答他,容止原也沒有期待著他回應,說完後便不顧而去。

    有了先前容止的勸說,越捷飛這回也沒有攔著楚玉,於是在他戀戀不捨地目光之中,楚玉帶著天如鏡,又回到了他們先前私下說話的那座荒蕪園子。

    二人站定之後,楚玉望了天如鏡片刻,忽然長身一揖,禮數已是恭敬足夠,然而面對楚玉以公主之尊行如此大禮,天如鏡卻並無動容,他甚至也沒有退避,而是坦然的受了這一禮。

    「你要我做什麼?」天如鏡淡淡的問道。

    —

    他心思雖純,可並不是笨,別人所言所行所思,他其實看得很通透,只是不去在意罷了。

    楚玉凝望著他,溫聲道:「陛下年少失德,如今母后又已病逝,我身為陛下的姐姐,理應多多照看陛下,可惜陛下年少氣盛,聽不得勸,唯獨害怕鬼,我希望天師大人能與我配合,共同的教導陛下走上正途。」其實這話用淺白粗俗的方法複述一遍,就是:老的都死啦,現在沒人能管教那無法無天的小兔崽子了,正好他怕鬼,你這個神棍便跟我合作一下,一起把小皇帝嚇唬得規矩些吧。

    楚玉面上雖然極為誠懇正氣,內心卻很鬱悶,照理說這應該是朝上官員該幹的事,她本不過是個清閒公主,卻要額外攬下不屬於自己的工作。

    天如鏡冷漠的搖了搖頭:「公主,你不該妄想以一己之力,改變一個王朝的氣運。」他的神情是高高在上的,好像天空張開了眼,無情而悲憫的俯視眾生。

    楚玉氣結:「什麼叫做妄想?」她想活下去,想要很好的活下去,這算是什麼妄想?對於天如鏡說的什麼氣運,她半個筆劃都不相信。

    不管楚玉怎麼放低姿態,天如鏡始終回以冷漠,楚玉心頭急怒之下,伸出手來緊緊抓住天如鏡的衣領,另外一隻手已是金簪在握。

    尖銳的簪尾抵著天如鏡的咽喉,楚玉冷然的問道:「我再問你一次,你答應還是不答應?」她已經喪失了耐心,不願意繼續磨蹭下去。

    她之所以選擇天如鏡做合作對象,是因為他本身的身份和形象,而看劉子業對此人也非常信服,雖然對神棍不以為然,可楚玉不會因為自身的喜惡小瞧他的影響力。

    楚玉才出手,金簪堪堪抵著天如鏡的頸部肌膚上,忽然她覺著手上一麻,從天如鏡身上傳來一股無形的卻是無可抗拒的力量,將她整個人掀翻拋向空中,片刻後,落在擁擠的花木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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