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囚凰 第一卷 春日杏花吹滿頭,誰家年少足風流 第二十一章 臨時抱佛腳
    目送裴述離開後,楚玉才鬱悶的想起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在什麼地方,方才情急之下,她忘了記憶路途,現在大約是迷路了。

    她左右看看,選了一個方向便要嘗試找來路,身邊卻忽然多了一條人影,那人影無聲無息的,鬼魅般出現,若非在公主府內已經有過同樣情況,楚玉此時恐怕就要叫出聲來。

    來人自然是被楚玉不小心甩掉的越捷飛,他望著裴述離開的方向,道:「公主不要把那人帶回去麼?」

    楚玉正想直覺的反問為什麼要帶回去,話未出口便福至心靈的領悟過來:那山陰公主從前只怕沒少讓越捷飛幹這類勾當,在街上瞧見順眼的男子便讓人打昏了帶回府去,現在想來裴述長得也算不錯,只是在公主府內那些人的映襯下,卻僅僅能夠得上端正二字而已。

    有比較才有優劣,楚玉現在才明白,山陰公主收藏起來的男人是什麼等級的優質貨色,但是卻被她一下子放走了大半,假如,她是說假如,假如山陰公主地下有靈,也許會被她氣得再死一次。

    「不必……」伴隨著心裡一聲歎息,楚玉淡淡的道,忽而又想起來:「你方才為何不帶著我逃離?」看越捷飛這個架勢,似乎並不似如她原先所想的一樣被甩開,而是一直跟在她身後,為何他不出手相救,難道存心看她笑話不成?

    越捷飛驚訝道:「公主原來不喜歡那樣麼?」

    楚玉無語。

    原來因為她沒有下令,導致越捷飛以為她在享受被追逐的樂趣,時下確實有名門公子有這樣的嗜好,被這麼多人傾慕追趕,是一種極大的榮耀,甚至有極端者攀比誰身後追逐的人比較多。

    兩人挑選僻靜的小道回公主府,走過一條街巷時,楚玉聽到巷口傳出婦人的喝罵聲:「你們若是再不聽話,就叫壞公主把你們給捉了去!」

    壞公主?

    楚玉心中微動,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朝巷子裡望去,只見參差不齊的兩排木房之間,一個健壯的婦人正拿著條看不清原本什麼顏色的抹布,單手叉腰喝罵身邊的兩個小孩。

    兩個孩子一男一女,好像在地上打過滾一樣髒兮兮的,都是六七歲上下,男的那個聽了這話,立即瑟縮一下老實了,而女孩兒卻還不肯乖乖聽話,用稚氣的嗓音反駁道:「我才不怕,壞公主只抓男娃娃,不抓女娃娃。」

    他們口中的壞公主……

    楚玉心頭有一種很不妙的預感,下意識的朝越捷飛看了一眼,對方回以十分肯定的眼神:說的就是你。

    楚玉大為鬱悶,心說這山陰公主真是惡名在外了,連大嬸都拿來當作狼外婆嚇唬小孩子,幸好剛才沒對裴述說本名,否則他九成九跑得比兔子還快。

    不過話說回來,她就算要抓男人,也至少是抓家裡容止桓遠那個等級的,至於看上這髒兮兮的小破孩麼?

    那婦人見嚇唬不了女孩,立馬變了臉色,罵道:「壞公主不抓女孩兒,但是妖法師抓,當心把你們倆抓去,正好湊一對童男童女。」

    小女孩一聽,似乎極為戒懼,也跟著老實了。

    楚玉眼睛一亮,心說原來還有比她更加惡名昭彰的人啊,不曉得那妖法師是什麼人物,又有什麼傑出事跡,比她的名號更能嚇唬小孩?

    帶著疑問楚玉回到公主府裡,結束了這一次虎頭蛇尾的出遊。

    楚玉站在沐雪園門口,這是她第二次來到這裡,上一次是閒逛時瞧見桓遠與江淹相會,這次,卻是為了臨時抱佛腳。

    雖然她胸中有超出千年的品味見識,但是楚玉卻並不打算完全依賴這些。

    文學這個東西,因為時代的不同,欣賞的角度與方向也是有所差異的,假如她在詩會上做出一首元曲,甚至是現代散文詩,只怕沒有幾人會欣賞,因此當務之急是多瞭解現在的詩文界流行風向,所謂臨陣磨槍不亮也光,至少她能裝裝模樣。

    打聽到府內最大的藏書閣在容止的睡雪園中時,楚玉就在心中猶豫著要不要來,猶豫間卻不知不覺的走到了這裡,站在門口,她躑躅不已。

    她有些不敢見容止。

    幾天前的情形還清晰的在腦海中迴盪,當她處理完府內其他的人後,轉頭問他是否想要離開時,那個眼神高雅仿若不可攀附的少年,用看不到底的眸子注視著她,似笑非笑,那麼輕緩的念著: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

    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

    這是一首用來求愛的琴歌《鳳求凰》,大意是說看到一個美麗的人,對她思慕如狂,希望能與她比翼雙飛。

    楚玉忍不住皺眉,容止究竟是什麼意思呢?難道他在借助這首琴歌來表達對山陰公主的愛慕?可是山陰公主身上哪有一絲一毫值得愛慕的地方?又或者,他是如柳色墨香一般的邀寵獻媚之輩?可是假如他是那樣的人,眼神卻為何那麼的高雅?

    他的容貌明明不是頂尖,不要說柳色墨香,就連被她趕走的男寵之中,也有七八個比他強的,他唯一不同的便是那高雅不可攀附的神情,游離於眾人之外,既不反抗,也不諂媚。

    難道這就是山陰公主看重他的原因?

    驀地,楚玉明白過來,原來她心中一直對容止有著最深的忌憚,超過她重生以來所見過的任何人。不管是獻媚討好的柳色墨香,還是傲骨隱忍的桓遠,剛極易折的江淹,又或者反覆小人沈光左,這些人至少有一方面是可以看透的,只要一個人有所求,那麼便不難找到他的弱點,可是容止不同,他看起來好像什麼都不需要,什麼都不在乎,甚至連自由也不要……

    假如容止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白癡廢物,什麼都不要的混沌度日,這也不足為怪,但是他的心思那麼的敏悟通透,處理事情起來井井有條,甚至桓遠還曾想拉攏他,這樣一個人,怎麼甘心以這樣尷尬的身份,消磨在在一個聲名狼藉的公主府裡?

    又想起那支《鳳求凰》,楚玉有一種不敢置信的荒謬感,容止,他該不會真的傾慕著山陰公主吧?這太令人不願相信了。還是說,這《鳳求凰》之中,別有什麼深意?

    意識到自己已經在門口站了太久,楚玉抿一下嘴唇,推開門步入園中。

    只見滿園的清氣之中,梧桐樹下,青石台上,靠坐著一個悠然的人影。

    容止白色的衣衫好似雲一樣散落在石台上,竹簡放在一邊,他背靠著梧桐樹,平日裡看來深不可測的雙眼閉合,睡著的姿態顯得毫無防備。

    楚玉想了想,放輕腳步,朝林後的閣樓走去,可是在經過容止身邊時,腳下不知道踩著了什麼,頓時林中響起了清脆的玉石碰撞聲,楚玉一驚,還未及有所動作,容止便已經醒來。

    「啊,是公主。」容止懶洋洋的揉一下睡眼,看清是楚玉時也沒起身行禮,只笑著問道:「公主來我這,可是有什麼事麼?」

    楚玉略一遲疑便直言道出:「我想拿幾本詩集看看。」

    容止有些驚詫,神情莫測的看著她,道:「我記得,公主從前似乎是不愛看詩文的啊。」

    一時間,春光璀璨綠意蔥榮的庭院,在脈脈不得語間生出些寒意。

    楚玉連眼睛都沒有多眨一下,不慌不忙道:「我現在想看了,不成麼?」她知道容止已經開始起疑,但是只要她不留下確實證據就不必緊張。

    靜默片刻,容止一笑道:「公主若是想要親自尋找,只怕不太容易,還是讓我來幫公主吧。」

    來到藏書閣之中,楚玉才明白,容止所說的不太容易,究竟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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