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一陣子,小環的膽子也大一些,也學著我的樣子直起身子往下滑,可是雪地上的平衡太難掌握,一個不小心,整個人都滾倒在雪地裡,我去扶她,卻被她毫不留情地拽倒,兩個人不停的瘋著,圍巾也散亂了,頭髮也散亂了,張牙舞爪的,平時看著都是拿針拿線的淑女,此時毫無形象可言,根本就是兩個妖女。
雪漸漸小了,很快就要停了。
兩個疲憊的妖精躺在雪裡。「妖女小環,剛才那麼瘋,出了些汗,現在躺在雪裡會激著身子的,快站起來。」
「妖女靜姝,你來拉我一把,我的腿有點不聽使喚。」
「那你等我一下,我要運運氣才能站起來。」話音一落,一陣體力不支的笑聲中,一個鬆散的雪球無力飛過來,掉在我身上。我懶得看一眼,順手抓了一把雪回扔過去。
「啊……!」我偏過頭,小環的臉上一團雪。只見她一個翻身就佔了起來,動作那叫個矯健啊,我爬起來就跑,我強撐著笑到無力的身體,跌跌撞撞的跑,嘴裡還喊著:「有妖怪……」小環在後面笑罵:「你才是名副其實的妖精,你別跑,妖精……」
穿梭在梅林間,撥開層層枝椏,兩個可愛的雪人並肩而立,執手相牽。我忽略腦後被雪團砸到的感覺,朝著兩個雪人走去。
「妖精,你又想做什麼?」
「這兩個雪人定是誰剛剛做好,只是做的匆忙,不夠精緻,我們把他們弄得好看些?」
「你弄就好,我在旁邊看著。」說著,小環在旁邊尋了一塊冰涼的石頭,拂去上面的積雪,很舒服地坐下。
我拿了一根樹枝,剝掉雪人身上多雪,將他們做平整,然後折了很多梅枝一半插在右邊的雪人頭上,另一半摘掉梅花,只留光禿禿的樹枝插在左邊的雪人頭上,然後將摘下的梅花一瓣一瓣的貼在右邊的雪人頭頂、眼睛、臉還有嘴巴上,不忘將嘴巴擺出彎彎的形狀。另一個我用小樹枝刻出眉毛眼睛,還有一個帶著淡淡微笑的嘴唇,這表情像極了趙逸的微笑。
我滿意的拍拍手,不對,還缺點什麼。我奪過小環手上揉成一團的圍巾,也解下自己的圍巾披在兩個雪人身上,並且在脖子上繫了漂亮的結。
「好了,小環,她叫小花,他叫小枝,我要為他們舉行婚禮,邀請你做個見證,並且配合一下我。」
小環噗哧一聲:「好,好,沒有你想不到的事情,你盡情。」
我肅了肅面容,站在兩個雪人的對面輕輕地閉了眼睛,又慢慢睜開。
我對著小枝,嚴肅說道:「你願意娶小花作為你的妻子,與她在神聖的婚約中共同生活,無論是生病或健康、貧窮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順利或失意,你都願意愛她、安慰她、尊敬她、保護她,並願意在你們一生之中對她永遠忠心不變嗎?」
「我願意!」
我又對著小花:「你願意嫁給小枝作為你的丈夫,與他在神聖的婚約中共同生活,無論是疾病或健康、貧窮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順利或失意,你都願意愛他、安慰他、尊敬他、保護他,並願意在你們一生之中對他永遠忠心不變嗎?」
「我願意!」
我側身站在小花的旁邊,面對著旁邊的小枝:
「我將珍惜我們的友誼,愛你,不論是現在,將來,還是永遠。
我會信任你,尊敬你,
我將和你一起歡笑,一起哭泣。
我會忠誠的愛著你,
無論未來是好的還是壞的,是艱難的還是安樂的,我都會陪你一起度過。
無論準備迎接什麼樣的生活,我都會一直守護在這裡。
就像我伸出手讓你緊握住一樣,
我會將我的生命交付於你。
真誠的懇求神仙讓我不要離開你,或是讓我跟隨在你身後
因為你到哪裡我就會去到哪裡,
因為你的停留所以我停留。
你愛的人將成為我愛的人,
不論發生任何事情,都會有你在身邊生死相隨。」
我不是個容易傷感的人,但這樣的婚禮說出誓言卻讓我沒來由的心裡一陣難過。我心裡滿是羨慕,羨慕這樣相知相愛的兩個人。原來我心底裡是如此希望能有這樣一個人陪在身邊,希望有這樣一個人讓我有機會說出這樣的誓言。
我一直等待著趙逸,可是趙逸越來越讓我覺得如天邊浮雲,越飄越遠,曾經的一切彷彿只是一場美麗飄渺的夢,只那管紫竹簫提醒著我曾經那段難忘的經歷,僅此而已。對他的一切,我幾乎一無所知,我對他來說,也許也只是在某一個抬頭的瞬間,看到的飛過天空的小鳥,也許會抓住我,但最終會不會因為人鳥有別,而各自放手?我抓得住他嗎?
半晌的沉默後,我身後摸摸小枝的頭,又摸摸小花的頭:「不管怎樣,就算明天要化為霧水,今天你們也要幸福。」
我轉頭對小環說:「咱們走吧。」小環站起來跺跺腳,抬起頭卻看著我的身後:「趙……趙公子。」
我轉過身,一舜過後,我才知道自竟然看到了他——趙逸。
我嘴唇微張,不敢相信,回頭看看小環,想要求證我沒有看錯。
「他是咱們繡莊的少……少公子。」
他肩上落著薄薄一層雪花,還是那樣的溫潤隨風般的氣質,逼走了寒冷的北風,卻暖不化漫天的白雪。他臉上帶著一絲驚喜、一絲慌張,卻都變成最後的平淡,只定定看著我。
「王姑娘,你怎麼在這裡?」一聲嬌語,一身大紅的披風,如這滿山綻放的紅梅中最最絢麗的一朵——陳知言。
「我……」
知言與趙逸手臂相纏,身子半倚在趙逸懷中,似是從那裡能獲取更多的溫暖。「王姑娘,這是我夫君趙逸。」
我輕閉下眼睛,這是個玩笑嘛?
原來你就是那個從小便與知言定下婚約的人,原來我每天忙忙碌碌都是在為他人做嫁衣,聽鄭浩謙說了那麼多,我卻遲鈍地仍然一直在等著你的消息。可是你呢?
我以為那個等待是一句諾言,我牢牢地記著,卻沒想過那也許只是你隨便的一句戲言。
這也許本就不是你的錯,只是我自己搞不清狀況,是我會錯了你的心意。
趙逸臉上平靜如初見,微微欠身:「王姑娘,有禮了。」語氣中的疏離震碎我最後一點希望。
原來長久的等待換來的只是這樣的一個結局,原來一直是我一相情願的以為你會有一點點地在乎,原來夢想與現實的差距是天堂和地獄,原來……原來我真的不能在這樣不清不楚地,沉浸在自己給自己編製的那個有著一絲溫暖的美夢中。事到如今,還不該清醒嗎?
「陳姑娘,趙公子,哦,我應該改口趙夫人了。」我盡量讓給自己看上去很平靜,甚至微微露出一個笑容,我想用這樣的語氣刺傷趙逸,可是他會在意嗎?受傷的那個人還是我自己吧。
「王姑娘,這兩個雪人是你裝扮的?我剛才和浩哥哥做的匆忙,急著回去叫逸哥哥,所以有些粗糙,沒想到被你裝扮的這麼可愛。」說著用手摸摸小枝的頭「逸哥哥,你看,這個雪人的表情跟你很像呢!」
我看向趙逸,他卻不知看著何處。
陳知言滿臉帶笑「王姑娘剛才在做什麼?給他們舉行婚禮?」
我點點頭。
「這樣的婚禮倒是第一次見到,不知是何處的風俗,不過王姑娘剛才那番誓言卻是讓我和逸哥哥十分感動。是吧,逸哥哥?」
趙逸輕點下頭,沒說什麼。
這本就是半對著雪人半對著你所說,雖然不知你就在身後,可我也是真情真意,你怎麼會沒有一點感動?趙逸,有沒有一點感動?可是這點感動沒有任何的價值,就像我看到了感人的電影會流淚一樣,在你眼中這一切與你無關,對嗎?
「都是亂說的。」
「不是吧,王姑娘好像很認真的,還給他們起了名字?真是有趣的想法。」
「不打擾二位雅興了,我們還有事,先走了。」要是在不離開,我想我真的掩飾不了自己的內心.
琉璃世界白雪紅梅。
可這世界不是我的世界,紅梅花也不是我這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