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線傳來奧朗則布大捷,莫臥兒軍隊即將取得最終勝利的時候,整個德裡又陷入到了一片歡樂的海洋之中。先有巴比巴甲將軍的捷報,現在輪到讓人愛戴的王子殿下親自出馬,明朝軍隊還有不失敗的道理嗎?只是,巴比巴甲將軍「陣亡」的消息讓人覺得有些傷感!
但歡慶歸歡慶,莫臥兒的皇帝和大臣們卻必須面對一個嚴峻的問題,那就是奧朗則布王子殿下再三請求的軍糧和補給物資。國庫早就因為修建泰姬陵而揮霍一空。空前嚴峻的財政問題,讓朝廷的正常開銷都變得異常困難,又到哪裡再去籌措這麼一筆巨大的經費?
本來按照沙賈漢的意思,是繼續加稅,以及開徵非伊斯蘭教的教徒人頭稅。但所遇到的阻力,卻是難以想像的空前巨大。那些平民們,本來連飯都無法吃飽,又哪裡會再有錢去交這該死的稅收?尤其是非伊斯蘭教教徒們的反抗,必將更是空前的激烈。
在一些地方已經爆發了武裝起義,驅逐當地的收稅官,殺死當地的官員。雖然規模都並不是特別的大,在隨後都比鎮壓了下去。但這樣的局面再任其發展,天知道哪一天會爆發全過性的武裝大起義。可這一切的惡劣狀況,卻沒有人有膽量去告訴沙賈漢。
就在宰相巴哈都裡和莫臥兒的大臣們一籌莫展的時候,沙拉和沙赫王子為他們及時地舉薦了一個有本事的人,這人就是他們的朋友卜比杜拉。
本來讓一個來歷神秘,並不是貴族出身的人擔當朝政的重要官員,那是絕不可能的事情,但這位卜比杜拉先生,所具有的特殊身份。以及他在德裡地人脈。卻讓這一件表面上看起來不太可能成功地事,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幾乎所有認識卜比杜拉的人都在為他說好話,尤其是沙拉和沙赫王子,更是把這個人的能力捧到了天上去。而卜比杜拉更是慷慨地答應,只要他能順利地坐到這張位置上,他願意捐獻出一筆巨大的資產來幫助莫臥兒擺脫目前的財政困境。
不敢擅自做主地巴哈都裡。把這一難題交給了皇帝陛下,沙賈漢想也未想就說道:
「我親愛的宰相大人,這難道還有什麼可以猶豫的嗎?阿馬德加為我們帶來了勝利的喜訊,現在正在前線作戰的奧朗則布最需要的就是我們地幫助,難道我們可以看著勝利從眼前溜走?況且,修建泰姬陵也需要繼續加大投入。
我聽說過卜比杜拉這個人。一個慷慨無私的好人。既然他願意捐獻出原本屬於他的金錢,為什麼我們不能滿足他那一點小小的要求?你現在就去告訴他,如果他的捐獻能滿足我們的需求,那麼甚至連財政大臣的位置都可以給他坐。我的宰相大人。」
巴哈都裡驚呆在了那裡,財政大臣這張位置難道就這麼隨便地給一個根本不知道底細的人?可是,他無法反駁皇帝陛下,也無法說服自己。現在誰有錢,誰便可以在德裡挺著腰桿說話。而卜比杜拉。正是這樣地人……
在皇帝陛下和一眾達官貴人地下,卜比杜拉。這個神秘出現在德裡的商人就這麼「眾望所歸」地登上了財政大臣的位置。甚至,這一任命也出乎於卜比杜拉本人的想像。本來在他的要求之中,他只要做一個財政大臣地助手,那也就心滿意足了。
當然,他也付出了相應地代價。僅僅是在修建泰姬陵有項上。卜比杜拉就答應承擔一千名工匠的全部費用。這一筆巨大地開銷。毫無疑問是讓莫臥兒人驚歎不已的。
隨後沙赫王子秘密找到了卜比杜拉,他告訴這位慷慨大方的財政大臣:
「恭喜你終於成為了財政大臣。希望你熱忱地為我們服務。我知道皇帝陛下交給您的一個重要的任務,是援助正在前線作戰的軍隊。那些明朝人當然應該被打敗,只是我很有興趣知道,你準備如何給予奧朗則布援助呢?」卜比杜拉的眼中露出了狡猾的神色:「您想讓我怎麼做呢?」
沙赫漫不經心地說道:「朝廷裡的一些事情,你才上任還不能完全弄清。我必須得承認,奧朗則布是個非常優秀的將軍,但他實在太過於優秀了。我的兄長是未來的莫臥兒皇帝,是我們未來的君主。如果他的兄弟的聲望超過了他,你想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
「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卜比杜拉點了點頭:「我只是有兩個小小的問題需要弄清楚。您是代表自己,還是代表沙拉殿下來的?如果我按照您的意思做了,一旦將來發生了什麼情況……皇帝陛下如果要砍我的腦袋,是不會有任何憐憫的!」
沙赫微笑著說道:「我當然願意我的兄長順利地登上皇帝的位置,你不必管這是我的,或者是我的兄長的意思。我很有可能會出任孟加拉的皇帝,如果有人幫助了我,我一定不會忘記這個人的。卜比杜拉先生,你可以做出自己的選擇……」
「其實,我覺得您才更加適合坐上那張位置。」
這是卜比杜拉最後的回答,他微笑著看著沙赫王子,眼裡期盼的目光讓沙赫怦然心動。一種隱隱的期待,隨著卜比杜拉的這句話,在他的心裡無法遏制地燃燒起來……,中國人的炮火實在是太猛了,我們的火炮被完全摧毀了!」
「殿下,進攻再次被打了回來,我們的損失實在太大了啊!」
一聲聲緊急的軍情,讓奧朗則布倍覺心煩。從提前發動決戰到現在,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但是面對強大的明軍,自己卻一無所獲。十幾次的衝鋒,近兩千人陣亡。而明軍的陣地,卻像一座高山一樣。讓自己根本無法跨越。只能遠遠到瞻望。
他總是為自己擁有的火器部隊而感到自豪,他甚至認為絕對沒有哪個鄰近地國家,其火器能夠比得上自己,可一旦遇上了明軍,他才知道什麼才是真正地火炮,什麼才是壓制性的力量。這種力量讓他窒息,讓他想要憤怒地大聲呼喊。
自己的火炮不管用,英國人送給他的火炮也同樣派不上用場。當明軍的炮火對莫臥兒的陣地進行了一番洗禮之後,呈現在奧朗則布面前地,只有一堆的廢銅爛鐵。而那些中國人的火炮,卻還在那沒日沒夜。讓人恐懼地吼叫著……
十二萬人對三萬人,這本來該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可現在的情況卻完全不是如此。難道中國人的炮彈是用不完地嗎?他們毫不珍惜自己放了多少炮,毫不在意有沒有命中目標。現在奧朗則布開始深深感覺到,戰場上的勝負並不僅僅取決於雙方的士兵。
「集中維斡爾及哈桑所部,投入全部軍力,給我向著中國人正面陣地猛衝!」
隨著奧朗則布毫無感情的一道命令,維斡爾和哈桑指揮的超過五萬人的軍隊。冒著明軍猛烈瘋狂的炮火發起了慘烈的衝鋒。
戰鬥進行到了這個時候,起初地恐懼早已被拋得無影無蹤。莫臥兒的將士們對他們地王子殿下充滿了信任。只要是王子殿下指揮的戰鬥,就一定不可能失敗的。而同伴的鮮血也完全地刺激了他們,五萬人完全喪失了理智,嗷嗷叫著潮水一般地湧了上去。
這是典型的自殺性衝鋒,但這樣地衝鋒也收到了一定地效果。
明軍的炮火已經無法有效地壓制莫臥兒地衝擊。在這樣的情況下。鄭天瑞果然下令主動放棄一線陣地。轉而退守到了一萬五千明軍士兵,三百門火炮組成的第二道防線。在這裡。才是莫臥兒人真正惡夢的開始。
眼看終於取得了效果,中國人被迫撤退,衝上明軍陣地的莫臥兒人簡直陷入到了癲狂的狀態。「王子殿下萬歲,莫臥兒萬歲」的呼聲,響徹了整個陣地。
奧朗則布來了,他腳步沉重地踏上了這片由無數莫臥兒士兵鮮血凝結成的地方,臉上看不到任何的喜悅,反倒顯得凝重無比,他長長地歎息了一聲,問道:
「勇敢的維斡爾將軍,哈桑將軍,我們損失了多少人?」
「殿下,初步估計下來不到兩千五百人而已。」維斡爾倒是滿不在乎地說道。
「只一次的衝鋒,就已經超過了今天一整天的損失。」奧朗則布譏諷地笑了。天色已經漸漸的黑了下來,奧朗則布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心情隨著天色也變得有些陰沉黑暗。
他從來也沒有打過這樣的仗,完全以人海戰術不要命地衝鋒。他能夠看得出,中國人是非常有秩序的,主動退出陣地的。如果以一整天,五千人的性命取得戰爭的勝利,他完全可以承受。但事實上,卻真的能以人的性命換來一場大勝嗎?
但仗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已經沒有了別的選擇。他有些沉默地告訴部下:「明日,投入八萬軍隊,還是強行衝擊中國人的正面陣地。不要告訴我死了多少人,不要告訴我失敗。我要的,只是勝利的消息,是我們已經打敗了中國人!」
大明武英元年七月二十八日,卡克勃爾大決戰爆發。
在卡克勃爾這個並不到的地方,十五萬大軍在十多天內前後投入到決戰之中。
戰鬥的一開始,按照事先的部署,八萬莫臥兒軍分成三個層次發起了山呼海嘯一般的攻擊。昨天的那場戰鬥的「勝利」,顯然極大程度上刺激起了莫臥兒人取勝的慾望。這些完全忽視了自己性命的莫臥兒人,踏著同伴的屍體,一波又一波的湧了上去。
明軍的火炮和火槍不斷交織著散播出一輪一輪死亡的火網,看著密密麻麻堆疊起的屍體,所有人的心都被徹底麻木。
生命在這裡已經僅僅變成了一個數字而已,一個不斷累積的數字。那些跳動著的,然後一個個跌倒在地上的,不過就是一具具屍體,彷彿他們本來就從來沒有擁有過生命一般……
「瘋了,這些莫臥兒人真的全部瘋了!」
看著面前的這一切,一個明軍將領喃喃地說道:「難道他們真的不知道這樣的衝鋒除了死亡他們將一無所獲嗎?」
「他們不是瘋了,而是在裝備上完全落入下風才不得不採取的舉動。」鄭天瑞放了下千里鏡,淡淡地對部下說道:「這樣的戰法雖然並不足取,但卻是他們唯一取得勝利的方法。只要有幾千人衝進我們的隊列,那就可以和我們絞殺在一起。那時,他們兵力的優勢將得到徹底的發揮!」
鄭天瑞說得一點也沒有錯,對面的奧朗則布正是這麼想的。
一萬,不,哪怕甚至只要有兩千人能夠衝到中國人的面前,那麼隨後而至的莫臥兒士兵,便會蜂擁著衝到中國人的陣地上,用密密麻麻的人群把中國人完全淹沒。
奧朗則布比誰都清楚,這樣的戰鬥,即使能夠取勝,也將使自己的軍隊大傷元氣,但除了這樣不知道是否可以用人命堆積起來的勝利,他還能有其他的辦法嗎?
他有些麻木地歎了口氣,說道:「告訴我的士兵們,為了莫臥兒,衝鋒吧。第一個衝上中國人陣地的,將是莫臥兒的英雄,將會得到數不清的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