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滿清偽帝福臨,偽皇太后布木布泰等人的落網,整個滿清朝廷幾乎被一網打盡。而急匆匆趕來救駕的豫親王多鐸,不光損失了自己的全部手下,而他也成為了「皇帝」的同伴。一輛專門為他準備的囚車,替換了他的戰馬,成了他新的座駕!
在所有被抓獲的滿清囚犯中,有兩個人比較特殊。一個是洪承疇,一個是祖大壽。因為吳三桂放走幾萬漢人的原因,祖大壽曾經被免除過死刑。並且朱斌還給過他一張護身符。但在瀋陽被明軍攻陷後,這兩個明朝曾經的著名將領,卻還是表現出了一定的骨氣。
洪承疇在明軍入城前夕,將自己的家人全部都集中在了一起,然後破天荒的親自下廚,為他們煮了一頓豐盛的晚宴,這天晚上,洪承疇喝了很多酒,卻絕口不提國事,只是在那訴說著當初自己在大明的種種趣事。正當家人們聽得津津有味的時候,洪承疇忽然歎息了聲:
「其實做人還是有始有終的好,要麼忠臣,要麼奸臣。忠便一直忠了,奸便一直奸了,斷然不可徘徊在兩者之間。當年我在大明的時候,一心想做做個忠臣,可是最終還是成了叛賊。後來到來這裡,現在卻連個奸臣都當不成了。
這漢人那把我當成漢奸,日日夜夜都在咒罵著我。這滿人呢,又把我當成個奴才。想著用了。就叫喚我幾聲,賞快骨頭吃吃。這一旦不想用了,惹到主子不高興了,當時就像個破麻袋一樣把我遠遠地扔開。所以啊,做什麼都別出賣自己地朝廷……」
他一反常態地說了那麼多,酒桌上的人誰都不敢接口。洪承疇卻顯得興致很高的樣子。這時。炮聲已經隆隆地傳了進來,他邊上的人都開始勃然色變。洪承疇卻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一樣,喝下了一大碗酒,摸著鬍子說道:
「這炮聲是咱大明的炮聲,咱心裡聽著高興。當年韃子那麼囂張。動不動就打到咱們的京師。現在好了,輪到咱們打到韃子地京師了。眼看著韃子就要亡國了。這朱由斌真是個人材,這才短短的幾年,就讓咱大明脫胎換骨了啊……
你們別用這眼光看著我,現在咱們洪承疇不怕叫滿人韃子了。以前咱叫他金虜,現在叫韃子。沒有什麼不同的。韃子自己的江山都保不住了,那刀,落不到咱的頭上了。要是當初我沒有投降韃子地話,那可有多好啊,現在咱也能風風光光的進盛京了啊。」
說這,他站了起來,對自己的家人團團一揖:
「你們中有的人是我在中原時候的家人,有的是我投降韃子後新納地妾。才生的兒子。我洪承疇沒什麼本事,給不了你們什麼。對不住你們了。現在,眼看明軍就要進城了。我是決定自盡以贖自己的罪惡。可是你們也不能活在這世上了,和我一起走吧……」
酒桌上的人一個個大驚失色,才想說話,忽然一個個覺得肚疼如絞。不多時。嘴裡流出鮮血,哼也未哼半聲就倒在了地上。
看著滿地的屍體。洪承疇慘然一笑,把最後一口酒倒在了嘴裡,然後一個人也軟軟地倒在地上,他的手竭力想伸向離自己最近的小兒子的屍體,可是無論如何努力,那最後一步終究還是沒有能夠碰到。他終於放棄了努力,嘴裡喃喃地說道:
「忠臣,奸臣。奸臣,忠臣。我是個奸臣,可我想當個忠臣啊……」
與其同一天結束生命地,還有他的好友祖大壽。所不同地,祖大壽倒並沒有讓全家陪著自己一起殉葬,而是選擇了獨自一個人結束自己的生命。當日他將朱斌給自己的那份免死文書交給了家人,一個人默默地走近了書房,然後再也沒有出來。
洪承疇,字彥演,號亨九。在大明餓時候授刑部江西清吏司主事,歷員外郎、郎中等職,在刑部任事六年。天啟二年擢升浙江提學僉事,以才高識士,所選人才皆俊奇,為朝廷所器重,兩年後陞遷兩浙承宣佈政左參議。天啟七年升陝西督道參議。
當年大明遍地流寇之時,朝廷啟用朱斌、洪承疇等人剿匪,號「北洪南朱」,兩人戮力同心,最大限度地遏制住了流寇的猖狂氣勢,一時與朱斌一起成為大明的依柱。
其後,與滿清決戰於邊關,兵敗被困於松山。松山一直被圍困了半年之久,城中糧食殆盡,松山副將夏承德叩請清軍,願拿兒子夏舒做人質約降。清軍應邀夜攻,松山城破,洪承疇、巡撫邱民仰被俘,總兵曹變蛟等被殺!
洪承疇被俘後,久被圍困地錦州明軍已筋疲力盡,糧盡援絕,又見松山、杏山地明軍已敗,待援無望。隨後錦州守將祖大壽,便走出內城,率眾二西降清。
洪承疇降清後,皇太極命隸鑲黃旗漢軍,表面上對他恩禮有加,實際上並未放鬆對他的防範,使其在家,不得任意出入。終皇太極一朝,除咨詢外,也沒有任以官職。
而這便是滿清朝廷對於這一些大明降將們地「恩典」!
大明景平三年四月十二日,瀋陽城破前夕,洪承疇和祖大壽走完了自己複雜的一生……
當朱斌得知了兩人自殺的消息後,沉默了很久都沒有說話。然後才歎了口氣:「既知道如此,又何必當初呢?找個地方把他們葬了吧……」
而就在瀋陽上空飄揚起大明戰旗,滿清的「皇帝」,「皇太后」成為俘虜的時候,在離瀋陽不遠地地方。吳三桂卻躺在一張破敗的床上,聽憑著山風呼呼地從門縫吹進。
這個曾經風光無比,在大明和滿清都能夠呼風喚雨的大人物,現在卻看起來已經奄奄一息。身上的傷口發出陣陣惡臭,周圍的肌肉因為傷口得不到有效處理已經完全腐爛。陰森森環境下睡著的吳三桂,又哪裡還像當初地大明山海關總兵。滿清的平西親王?
一直跟隨在身邊的方彪端進了一盆清水,遞到了薩日郎花的手裡。這個蒙古女子默默地接過了水盆放到一邊,然後又從弟弟烏蘭巴日的手裡拿過了一塊乾淨地布頭。她撕開了吳三桂本就殘破不堪的衣襟,幫他清洗著傷口,面上一點表情也都沒有。
她每擦拭一下。吳三桂總會牽動一下眉頭。看得出吳三桂在拚命忍耐著疼痛。腐肉散發出的陣陣難聞的氣味,薩日郎花卻好像並沒有感覺到,依舊在那耐心地清洗著。看著她的動作,吳三桂的嘴角微微牽動了下,向她投以了感激地微笑。
看到傷口清洗得差不多了,方彪從懷裡掏出一把尖刀。一邊放在邊上的火上烤著一邊悶聲悶氣地說道:「大帥,忍著點,我要開始剜肉了……」
吳三桂點了點頭,方彪從火上拿出了那把利刃,等其稍微涼了涼,放到了吳三桂傷口上,一刀一刀地將那些腐肉割了下來,他每割一刀。吳三桂的身子就哆嗦一下,牙關咬得緊緊的。滿頭的冷汗滾滾落下,了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叫出一聲。
一小塊一小塊的腐肉被割了下來,腥臭味和血腥味瀰漫著整個屋子。到了後來,尖刀已經碰到了吳三桂的骨頭。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聽了讓人汗毛倒豎。那烏蘭巴日終究是個孩子,實在受不了這可怕地聲音。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姐姐那靠了過去。
「骨頭,骨頭也已經腐爛了,所以骨頭也要清理……」吳三桂已經幾乎要虛脫了,可是看到烏蘭巴日的樣子,他居然還勉強笑了一下:「古代有個關雲長刮骨療毒地故事,說的就是我現在的這樣子。咱吳三桂比起關雲長來也差不了多少吧……」
隨即吳三桂的面色黯淡了下來:「不過關二爺以忠義之名聞名天下,聽到他的名字,沒有哪個人不敬佩地。我吳三桂雖然論勇氣,論武藝自信不遜色關二爺,可這名聲就沒法比了,咱吳三桂就算死了,也得落得個臭名昭著,死了也進不了祖墳啊……」
「大帥,你上不了,不過以後再想像以前那樣衝鋒陷陣可就難了。」一直低著頭地方彪忽然放下了手裡的利刃,說道:「成了,腐肉爛骨頭都弄好了,命是沒有什麼問題了。」
吳三桂長長舒了一口氣,他地整個人都幾乎快支撐不住昏迷過去了。看到上來為自己包紮傷口的薩日郎花他忽然笑了起來:「薩日郎花,你要報仇的話,現在倒是最好的機會。」
薩日郎花看也沒有看他,細心地替他包紮好傷口,冷冰冰對吳三桂說道:「我是想殺了你,可是現在方彪在邊上,我和弟弟沒有這個機會……」
「你沒有這個機會?如果你動手的話,我想方彪一定不會幫著我的。」
吳三桂忽然古怪地說道,然後又怪異地看向方彪,慢悠悠地說道:
「方彪,我說得對嗎?當日雷大同死的時候,告訴我讓我防備著你,說你有可能是滿人派到我身邊來監視我的。當時我根本就不相信,像你這樣的人會是奸細。可惜啊雷大想錯了,我也看走了眼。你並不是滿人的奸細,而是朱斌派到我身邊來的!」
方彪的眼皮跳了一下,但卻沒有為自己辯解。
「還有你們姐弟,也都是朱斌派來我身邊的。」吳三桂指著薩日郎花兩姐弟笑道:
「你們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嗎?每次我們跑到了哪,你們總會留下記號。每次等我夜間睡著後,你們總會悄悄地出去商量著什麼。可惜你們不清楚,當你們在那商量的時候,你們留下的那些記號已經被我清除了……」
方彪三人的臉色終於變了,方彪慢慢的把手伸到了腰間的胯刀之上,忽然就聽吳三桂大笑道:
「方彪,當年滿人最強盛之時我尚且不怕,難道一以為可以傷到我嗎?」
就聽大笑聲中看起來根本無法動彈的吳三桂騰身而起,方彪大驚失色,還沒有來得及有任何的動作做出,吳三桂已經抄起了那把幫他割肉的利刃,快捷無比的將刀頂在了他的脖子上。
方彪三人徹底驚呆在了那,吳三桂傷口因為劇烈的動作而迸裂,鮮血止不住的流淌出來,吳三桂的臉因為痛苦而有些變形,不過他卻像根本就沒有感覺到,笑道:
「我說了,受傷的猛虎也不是綿羊可以傷害的,現在你們相信了嗎?」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收起了利刃,隨手扔到了地上,然後步履蹣跚地回到了床上,就這麼躺著一動也不動,歎息了一聲說道:
「我是吳三桂,沒有人可以取了我的性命,除了我自己以外……」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為什麼不殺了我們?」重新恢復了平靜的方彪問道。
「殺你們?我為什麼要殺你們?」吳三桂的話語中透露著幾分苦澀:「死的人已經太多了,我再殺人只怕下輩子都無法投胎做人了。」
他愣愣地躺了會,自言自語地說道:「我累了,真的累了。十多年,我一直在疆場征戰。我幫大明打過清朝,幫清朝打過大明。可現在我就想這麼安靜地躺著。」
沒有人去打擾他,方彪三個人都在默默地看著他。吳三桂的眼神似乎凝滯在了年,許久都沒有說一個字。過了會,他發出了一聲長長地歎息:
「回家,我也想回家了。我知道漢人不會放過我的,可與其死在蠻邦之地,不然死在大明。你們,帶我回去吧,把我交給朱斌。我知道,朱斌他也一定很想見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