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頓正在按照自己的想法,迅即地向盛京城方向推進。而在另一條戰線上的吳三桂,卻正在面臨著他投降滿清以來,人生的又一次重大抉擇。吳三桂派來的使者,已經在第一時間出現在了他的軍營之中。「平西親王」的封號正在那無限地誘惑著他!
異姓封王,異姓封親王,一旦接受了多爾袞的招納,他將成為大清歷史上絕無僅有的一人,他的名字,將隨著滿人的歷史一起千古流傳。但他曾經做錯了過一次抉擇,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次抉擇,那麼這一次呢?
他是大明的叛徒,而在女真人這裡,人人都知道他是多爾袞的人,是皇太極,是多爾袞費盡了心機招降來的,難道在做了明朝的叛徒之後,再做一次滿人的叛徒嗎?
在安頓好了多爾袞的使者之後,他曾經問計於洪承疇和祖大壽,但祖大壽只是對他說:
「我們無法給你任何的建議,一切都將由你自己做出決定,不管你最後做出了什麼樣的決定,我們都將和你站在一起,因為,我們的前途富貴永遠是捆綁在一起的……」
在離盛京不到八十里的地方,他命令大軍紮住了大營。快騎不斷的在盛京和大營之間來回,一道又一道的情報飛快地傳到了吳三桂的面前。盛京的局勢,起碼從目前來看,還是對多爾袞一方稍稍有利地。
多爾袞嚴密掌握的鑲白旗。以一半兵力嚴密監視住了皇宮。其餘的兵力在勉強控制住盛京各主要要點的同時,被安放在了監視王宮大臣們身上。濟爾哈朗、蘇克薩哈、多鐸這些人被嚴密地控制了起來,沒有多爾袞的命令,他們已經無法走出家門半步。
多鐸曾以自己是多爾袞弟弟的特殊身份,要求見到多爾袞,但卻被門外地兵士毫不留情地拒絕。他們都是多爾袞最忠實的部下。在他們的眼裡,只有攝政王多爾袞。這使得多鐸空有正白旗的軍隊,卻無法讓自己的命令傳達到自己部下們地手中。
而多爾袞卻不失時機的,派出親信親自前往正白旗的駐地,用自己積累下的威望。和大量的金錢和許諾,去收買那些正白旗的高級將領,並且取得了巨大地成效。
那些握有兵權的正白旗將領,在和多鐸失去了聯繫之後,處於對多爾袞的信任,以及多爾袞拋出的那些誘惑。已經陸續有部隊拔營起行,向盛京方向移動。
兩藍旗和兩紅旗的情況也大致相同,他們的旗主都被羈留在了盛京,失去了指揮的他們並不清楚盛京出了什麼事。在多爾袞不斷的威脅和拉攏下,部分將領開始動搖,並且答應多爾袞出兵平叛。而大多數地將領則依然採取了觀望的姿態。
從另一條路線向盛京進軍地兩黃旗部,也遇到了巨大的困難。
在鑲黃旗方面,被忠實於多爾袞的蒙古正藍旗牽制在那而無法行動。由阿克頓親自指揮的女真正黃旗。則受到了隸屬於蒙古正藍旗的幾個部落晝夜不停地襲擊,從而使進軍速度大為遲緩。而最為可怕地是。在其內部也發生了嚴重的分歧。
索尼在臨走地時候,將兩黃旗交給了阿克頓統一調度,這讓一向自視甚高的勒克德渾心有不甘。但當時出於各自相同的利益,他還是勉強接受了阿克頓的指揮。但一旦形勢發生了變化,情況變得惡劣起來的時候。這種不滿便迅速爆發了出來。
面對蒙古人的襲擊。勒克德渾建議以大軍對付蒙古部隊,由自己率領輕騎疾馳盛京。阿克頓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這一建議。在阿克頓看來。盛京方面在多爾袞的調度下,必然防範嚴密,僅憑輕騎絕對無法起到任何作用。反而,這還有被多爾袞分批吃掉的可能性。
面對後輩小子的拒絕,勒克德渾勃然大怒,憤怒地指責阿克頓想棄索尼於不顧。而阿克頓則反唇相譏,告訴勒克德渾,自己才是目前軍隊的真正指揮,所有進軍用兵,都必須嚴格按照自己的意思來辦理,任何人都無權對自己進行批評。
那些正黃旗的將領們,可不知道自己應該站在哪一邊了。一方是索尼的嫡系親信,一方又是索尼的義子。無論態度鮮明地誰,只怕到頭來都討不了好。
在爭執無果的情況下,是也,勒克德渾帶領自己數百名親信部下,連夜離開大營,向盛京方向飛馳而去,而他的這一舉動頓時在正黃旗的軍營裡引起了一片混亂。
結果,正如阿克頓所預料的那樣,在半路上勒克德渾即遭到了蒙古軍隊的襲擊,損失慘重,數百人的隊伍幾乎全軍覆滅,僅剩了一個勒克德渾和幾個心腹狼狽逃了出去。而勒克德渾自感無顏再見同僚,竟投奔向了由碩托把持的另外一個滿清「朝廷」!
起碼從目前看來,一切的情況都正在朝著多爾袞有利的一方發展著。吳三桂手下的那些將領,開始紛紛建議立即轉向多爾袞,協助多爾袞剿滅那些反對攝政王的勢力,為漢軍正紅旗牟取到最大的利益,而這,也正是過去吳三桂所一直主張的……
「還不到最後決定的時候,還不到。」
面對部下們的建議,吳三桂以異常的冷靜說道:「勝負還沒有見到分曉,盛京隨時都有再次發生變化的可能。這次的抉擇不能再出任何的差錯了,不然我等都死無葬身之地。多爾袞未必就一定能勝了,朝廷未必也就一定會敗了……」
「等!」下達這個命令地時候。吳三桂以來到盛京後從所未有的堅定說出了這個字。
「王爺,朝廷方面派來了使者!」雷大同匆匆進來說道。
吳三桂吃了一驚,盛京城裡已被多爾袞圍得水洩不通,那使者又是從什麼地方衝出來的?他考慮了下,讓大帳裡的人全部離開,只留下了洪承疇和祖大壽。這才讓使者進來。
這人一進來吳三桂就認出了是誰,皇宮的禁衛總領富可察。站在自己面前的富可察,渾身血污,狼狽不堪,這一路上過來。也不知道躲過了多少追殺,這才來到了吳三桂地軍營。
「攝政王多爾袞叛亂,率兵攻擊皇宮,奉孝莊太后令,晉吳三桂為揚威大將軍,火速帶領漢軍正紅旗開赴盛京。平定多爾袞之亂!」
隨著富可察不斷急促的語氣,吳三桂並沒有什麼表情,只是讓人為富可察端來了一碗水。
揚威大將軍?平西親王?來了,都來了。一個是攝政王,一個是當朝太后,現在卻都出面來拉攏自己這麼一個漢人。自己的這個拳頭,該砸向哪一方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大將軍,你還在猶豫什麼啊!」眼見吳三桂並沒有立刻出兵的意思。一心牽掛著太后和皇上地富可察急了起來:「多爾袞即將對皇宮發動攻擊,眼下皇宮朝不保夕。太后的陛下的性命都在危急之中。不能再等啦,大將軍,請急速發兵吧!」
吳三桂把孝莊太后的手書放到了富可察的面前,淡淡地說了聲:「我本來應該發兵的。可是這道命令上只有太后地印章,卻沒有陛下的印璽。你讓吳三桂怎麼動?不經朝廷允許。私自發兵的罪名,富可察大人只怕比我更加清楚……」
富可察呆在了那裡。過了會才嚷道:「大將軍,印玉都已經被多爾袞帶到了自己的家中,陛下哪裡有印璽可以刻?這上面有太后的印章,難道,這對大將軍來說還不夠嗎?」
吳三桂微微笑了下:「我怎麼知道這是不是一個陰謀?我怎麼知道你究竟是孝莊太后還是攝政王的人?盛京如此防範嚴密,便連飛鳥也飛不出來一隻。富可察大人,我真的很好奇,請你告訴我你是怎麼衝出盛京的?」
這也是洪承疇和祖大壽最關心地事情,他們一起把目光投向了富可察。但富可察卻好像顯得非常為難的樣子,在那躊躇了半天也不說話。見到他這樣子,吳三桂笑了一下:
「既然富可察大人覺得難辦,吳三桂也不勉強,請富可察大人先下去休息吧……」
「好吧,既然你一定要知道了才肯定出兵,那麼我就告訴你。」富可察咬了咬牙,像是終於下定了什麼決心,說道:
「先帝在地時候,曾經在文溯閣下耗時三年秘密挖掘了一條地道,以備不時之需。而知道這一秘密的,除了先帝之外,只有我這個禁軍首領,其餘挖掘地道的工匠和軍士,已經,都已經被秘密處決了……
由於保密的需要,所以當時動員的人力非常少。因此這條地道,挖得非常狹小難行,太后本為女子之身,陛下又太幼小,通過非常艱難。二來……先帝在地時候曾經多次對我明言這是我滿人最大地秘密,只有在陛下成人後才可以告訴他。除此之外任何人不得知道……」
吳三桂這幾個漢人官員對看了一眼,富可察說出的這段話,真地是滿人宮廷最大的秘密了。皇太極在生前早對各種可能發生的惡劣狀況有了準備,只是,看來這位滿人的皇帝對誰也沒有真正信任過。這個重大的秘密,竟然連孝莊太后也不知道!
「大將軍,現在我已經告訴你了,可以發兵救駕了吧!」
吳三桂還是那樣從容不迫的語氣:「我知道了,但調度軍隊需要一點時間。況且,對於你話是不是真實,我還要從長考慮一下。富可察將軍,你一路辛苦了,請下去休息下吧。」
不容富可察分說,吳三桂已叫進幾名親兵,將不甘心的富可察帶了出去。
「洪大人,舅父,你們怎麼看?」
「還是那一句話,一切皆在你的決斷之中。」洪承疇端起茶碗喝了口,不緊不慢地說道:「平西親王或者揚威大將軍,你總得做出個抉擇……」
吳三桂笑了下,讓人掀開了大帳的帳門。外面,是自己精銳的漢軍正紅旗士兵。無論自己下達了什麼命令,這些士兵都會沒有半分遲疑的出擊。要麼多爾袞,要麼滿清朝廷。
他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的地位在這些滿人中竟然會如此的重要,竟然能決定一個朝廷的生死。
他看到了權利正在向自己招手,看到了自從離開大明之後,牢牢把握住一個國家命脈的機會就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阿克頓的隊伍已經到哪了?」見到才探聽情報進來的部下雷大同,吳三桂鎮靜地問道。
「回王爺,阿克頓的部隊在今日凌晨突襲蒙古梭沁部、達噶部,生擒兩部首領,其前鋒在擊潰蒙古軍隊後,並未停留,正在向盛京飛奔。若不出意外,其先頭部隊明日下午可以到達盛京!」
「阿克頓,他終於也正式動起來了。」吳三桂的嘴角露出了笑意:「想第一個到達盛京,搶了救駕的頭功?搶了我正紅旗的功勞?洪大人,舅父,現在該輪到我們上場了。」
「請平西王,揚威大將軍下命令吧。」洪承疇讀懂了這位晚輩話裡的意思,微笑著對他說道:「我想,現在太后和陛下正在皇宮裡等著平西王呢。」
吳三桂忽然面色一正,說道:
「雷大同,以你為大軍副將,統帥大軍,大張旗鼓向盛京方面開動,一路只說是去救駕,務必於今日夜間到達盛京。方彪,你帶上那個富可察,精選一百侍衛隨我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