剿滅塔木善的叛亂,對於身經百戰的多爾袞來說,並沒有什麼困難的地方。但是,隨後傳來的碩托在盛京發起叛亂的消息,卻讓多爾袞驚出了一身冷汗。盛京一旦有失,那些反對自己的勢力勢必大做文章,從此後大清將不復是多爾袞的大清!
好在吳三桂發兵,在最短的時間內擊潰碩托叛軍,穩定住了盛京形勢的消息讓多爾袞長長出了一口氣,心裡也對吳三桂產生了感激之情,當日拒絕給吳三桂封地,可吳三桂卻以德報怨,皇太極和自己都沒有認錯人。
他對親信拜因圖說道:「誰說漢人便不如咱們滿人了?碩托算是功臣之後,真正的滿人了吧,可卻居然陰謀叛亂。吳三桂新降之將,卻忠肝義膽,這次若不是他,你我皆成喪家之犬矣,看來,光給異姓封往還不行,還得給他們地,給他們實實在在看得到的好處!」
拜因圖不無擔心地說道:「本來朝廷裡那些人對王爺就心存不滿,現在再給吳三桂封地的話,只怕反對王爺的聲音會更加大。依我看,吳三桂這次的功勞,還是多加賞賜點金銀為好。這樣,也能使王爺避免捲入是非之中……」
「不,吳三桂這人不是金銀就能夠收買的。」多爾袞斷然搖了搖頭:「要說金銀,大明比咱們要多的是,可為什麼還是沒有留住吳三桂?吳三桂志存高遠。人中豪傑,要讓他傾心為你做事,就不能以常理論之,咱們現在需要地,是把盡可能多的人爭取到我們這邊,而吳三桂是最合適的一個了。我曾經見過吳三桂的漢軍正紅旗。不得了,真的不得了啊。一支原本毫無戰鬥力可言的隊伍,到了他地手裡,卻成了精銳之師。這樣的人我們如果不用,我們的敵人就會把他給爭取過去。」
多爾袞心裡這時候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把吳三桂徹底地爭取到自己這一方,用來對付朝廷中反對自己的一切勢力。這麼做還有一個最大的好處,那就是很多自己不方便出面地事,交給吳三桂去做那就萬事大吉了……
塔木善的叛亂在最短的時間內被多爾袞平定,次役共誅殺與此事情有牽連的人多達三百餘人。塔木善雖然僥倖得脫,但他的黨羽卻基本被剿滅乾淨。但是多爾袞卻事後才知道了一件讓他懊喪不已的事情。重臣索尼地侄兒竟然也被自己的部下給誤殺。
原來,索尼的侄子與塔木善相熟。塔木善叛亂之時正好在其軍中,塔木善為了使多爾袞在用兵時有所顧忌,特意將索尼的侄子扣押為人質。不想多爾袞的部下殺紅了眼,竟連他也一起砍死在了刀下。
眼下對多爾袞不滿之人日多,可謂政敵環繞。索尼本來就在立皇帝的事情上和多爾袞嚴重對立,只是雙方都採取了妥協的態度,這才沒有讓事態進一步惡化。現在他的侄子又死在了自己地手裡。他焉能不把多爾袞當成自己的仇人看待?
多爾袞心中懊惱,那收拾殘局地事情交給拜因圖去處理。自己匆匆回到盛京。誰想到前鋒才剛剛到達盛京城下,就看盛京戒備森嚴,城牆上的士兵大聲道:
「哪裡來的軍隊,無有令牌者不得進城!」
帶隊的鞏阿岱大怒,指著城牆上便罵道:「你難道不認得我嗎?我乃攝政王麾下大將鞏阿岱。快快打開城門。讓我等大軍進去!」
不想那守衛盛京的士兵叫道:「我自然認得你是鞏阿岱將軍。但平西王吳三桂有令,除非攝政王親自到了。才能開城,否則,任何人不得進
鞏阿岱暴跳如雷,但卻一籌莫展。好在隨後多爾袞帶著大軍趕到,鞏阿岱緊忙上全訴說遭遇。又言吳三桂如此,必是存著謀反地心思。
多爾袞卻笑著搖頭道:「不是吳三桂想要謀反,而是他怕別人謀反。眼前盛京與外界消息斷絕,若你也是叛軍,放你進城後果不堪設想。吳三桂無過,有功!」
等大軍進入城內,只見盛京井然有序。絲毫也沒有曾經發生過叛亂地樣子。多爾袞看了頻頻點頭不止,所謂的人才,也就是指地吳三桂這類人吧。
多爾袞也不進宮,逕自回到自己府,派人叫來阿濟格和吳三桂,先表彰了吳三桂和阿濟格兩人的功勞,接著又把誤傷索尼侄子之事對二人說出,愁眉道:「這次無心之失,索尼必然不肯輕易善罷甘休,咱大清眼看著就要又引來一場大波浪了!」
阿濟格惡狠狠地道:「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為強……」
多爾袞以目制之,卻轉向吳三桂說道:「平西王,你這次立了大功,我自然會上報朝廷嘉獎你,不過,眼下咱們大清有難,你看應當如何解決啊?」
吳三桂心裡歎息一聲,多爾袞這哪裡是在問自己,根本就是把自己往火坑裡推。這本來是滿人自己的事情,卻偏偏要來問自己這個漢人,將來一旦有變,多爾袞只需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推,他倒能成個無事人,可自己卻成了頂罪的羔羊。
「攝政王……」吳三桂情知到了這個地步,自己不說也得說了:「英王說的一點不錯,先下手者為強。可在王府中設一宴席,言語間只說向索尼請罪。待索尼到後,就於席間擒之。爾後隨便安個罪名即可,可於此處殺之!」
這正是多爾袞心裡想的,但現在從吳三桂嘴裡說了出來,卻讓他高興萬分。他佯裝思索了好大一會兒,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說道:「計謀雖然不錯。可我終究還是不忍心下手啊……」
阿濟格與他心意相通,說道:「攝政王,該斷則斷,攝政王何許不忍?我不傷人,人必傷我,請攝政王三思!」
「罷了。罷了,我非為自己計,而是為朝廷計爾。咱們地大清,可再也經不起動亂了。」多爾袞一邊歎息一邊說道:「只是,若是我去請索尼。他心裡必有懷疑。我看,不如由平西王請索尼到你府上作客,這才為穩妥之策。平西王以為如何?」
吳三桂頓時色變,本來他還有辦法保住自己,可多爾袞這一招,卻等於把自己整個人放到了油鍋裡煎熬。讓自己殺了索尼,那自己豈不是成了整個兩黃旗的敵人?如此一來,自己要想保住性命,非得死心塌地地站在多爾袞這條船上不可……
可他又如何敢不答應?多爾袞現在雖然厚待自己,仰仗自己,可只要有半分事不對他的心,以多爾袞的性格來說,當時便會屠刀落下。哪管自己是他的什麼人?吳三桂心中念頭連轉,可一時之間哪裡能想到什麼辦法?只得咬了咬牙說道:
「既然攝政王那麼看得起吳三桂。吳三桂不敢怠慢……」
多爾袞大笑起來:「好,平西王,你是我大清大大的忠臣。等這件事了結之後,我便會選一塊水草肥美地地方,等做你的封地。由你和正紅旗永遠鎮守。以為我大清效力。」
吳三桂苦笑了下。謝過了多爾袞的「美意」。有一塊屬於自己的地盤,雖然是自己徹夜想的。可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卻顯得如此地苦澀……
當自己侄子被殺的消息傳到耳中後,索尼整個人都震呆在了那。滿人素來都最重家族觀念,他的這個侄兒又從小聰明伶俐,最得自己喜愛,可現在,卻生生地死在了多爾袞的手裡,讓驚聞噩耗的索尼幾乎昏厥過去!
「多爾袞無道,多爾袞無道啊!」一邊的勒克德渾咬牙切齒地罵道:「他逼死了我地哥哥阿達禮,又逼跑了我的伯父碩托,現在假藉著平叛的名義,殺害了您的侄子。在這樣任他囂張跋扈下去的話,遲早有一天他的刀會架在您的脖子上。」
勒克德渾本是多爾袞的親信,但現在要論對多爾袞地恨,只怕沒有人能超過他了。
他本是代善第三子,和碩穎親王薩哈的第二個兒子。崇德元年,他心中地英雄,自己的親生父親薩哈因病逝世,這對他是一個沉重的打擊。在薩哈死後,皇太極不光前往弔祭,還在靈堂慟哭四次,並罷膳輟朝三天。基於對勒克德渾父親的喜愛,所以勒克德渾並沒有因父親的死而沒落,而是在年輕一代地貴族中迅速崛起,成為了滿清一顆耀眼地新星。
正當他躊躇滿志的想大展手腳時,厄運來臨了。皇太極駕崩後,清室又開始了一場權利鬥爭。這次鬥爭中,他們兩兄弟沒有了父輩們地眼光,阿達禮由於公開睿親王多爾袞,結果被各方一致譴責,不久被爺爺代善抓起來,後被以擾亂國政的罪名處死!
勒克德渾也被牽連,被削了爵廢了皇室身份,貶為豪格門下的庶民。多爾袞的丟卒保帥,使勒克德渾遠離了朝廷的勢力範圍,失去了頭上那頂他曾經引以為自豪的光環。
他認為一切的事情,都是因為多爾袞而起。後來他依附於多爾袞的死對頭,索尼之處。每日裡所想的,便是如何利用索尼的力量來為自己個哥哥報仇雪恨。
索尼頹然坐了下來,正在這時,在盛京方面來了信使,言道平西王吳三桂得到了這一噩耗後,悲傷不已,然平西王以為大家皆為清朝之臣,在這個時候最忌刀兵相向。吳三桂願意做上一回中間人,來調停兩家的矛盾。
「吳三桂算是什麼東西,他一個漢人焉敢來管我們滿人的事情!」勒克德渾勃然大怒。
那信使卻不慌不忙地道:「我家王爺還帶來了一句話,要私下裡對索尼大人說。
勒克德渾差點把刀拔出,卻見索尼揮了揮手,他只能無奈地退了下去。等到這裡再無外人後,信使上前一步,說道:
「我家王爺讓我告訴您,一隻小兔子被老鷹吃了,現在老鷹又想吃老兔子。邊上有一隻羚羊想要救兔子,可卻被老鷹死死地看著,所以羚羊也沒有辦法……」
索尼愣在了那裡,隨即就反應了過來,他感激地向信使抱了抱拳:「請回去告訴平西王,兔子不會被老鷹吃掉,請平西王自己也一定要小心在意。」
吳三桂這是在隱晦地告訴自己,多爾袞準備借助吳三桂,來對自己動手了。他原本對吳三桂並無半分好感,可現在吳三桂卻冒死相告,這份胸懷可比自己大了去了。
他在那想了一會,也沒有叫哪個自己的親信進來,卻找來了才歸附自己的義子阿克頓商議。也不知怎麼的,自從阿克頓到了之後,他就特別地信任這個年輕人。
聽了吳三桂轉達給索尼的那幾句話後,阿克頓不暇思索地道:「無妨,父親只需推說驚聞噩耗,心中悲傷,夜不能寐,終於病倒在床,不能親自赴宴了。可命我與撻木格樂二人,以義子的身份前往盛京。那多爾袞為怕暴露,想來也不會傷害到我二人……」
索尼點了點頭:「但只怕多爾袞不會就此善罷甘休。防得了他一時,防不了他一世啊。需得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以解多爾袞的威脅,以解我赫捨裡全家之禍。阿克頓,我知你足智多謀,不知道可有什麼辦法?」
見義父如此器重自己,阿克頓面上微微露出一絲笑意,隨即在索尼耳邊低聲說道:
「多爾袞人心盡失,便連多鐸也怨恨於他。我們所要做的,只是耐心地等,早晚盛京必有巨變。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到時候出來收拾殘局的必然就是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