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明軍咄咄逼人的軍事威脅,東胡王阿那畢隆很快做出了自己的選擇,那就是拒絕鄭天瑞要求東胡投降的命令。因為在他的印象中,明軍是不堪一擊的,自己那無敵的十萬象兵將讓敵人好好領教到什麼才是恐懼的滋味!
很快,阿那畢隆帶著自己的十萬象兵出征。他把決戰的地點選擇在了塔尼河附近的一處平原。這裡的東面是一片原始森林,西南是塔尼河。除了幾處丘陵以外,地勢非常平坦。非常適合於象兵的大規模展開。
最先到達戰場的是劉文秀、甘子龍率領的一萬軍隊。當他們到達的時候,天色已黑。雙方的軍隊都只能在月色下隱約地看到敵人,大戰前的緊張氣氛已經開始瀰漫……
進入十月份了,這裡的蚊子依舊非常猖獗,就好像對面那些囂張的東胡人一樣。劉文秀根本就無法入睡,他披起件外衣,信步走到了營帳外面,不由自主地向甘子龍的營帳走了過去,他卻發現甘子龍和自己一樣也被蚊子侵擾得無法入睡。
劉文秀乾脆讓親兵端來了酒菜,與甘子龍一起痛飲起來。
喝下了幾杯酒的劉文秀眼睛已經有些微微發紅:「我真不明白,李定國差點殺了王爺,可王爺卻好像一點不記仇似的,還是如此重用他,早知道這樣的話,當初在鬼磨峽,便不該放了他一條生路。殺了他才能洩我心中之恨!」
「劉先鋒,小聲點吧,隔牆有耳。」甘子龍歎了口氣:「人和人地命就是不一樣的,李定國早哪都能得到重用,這點咱們可比不了。」
劉文秀恨恨地把酒杯砸到了地上:「待我明日一舉殲滅了東胡的象兵,那時看他李定國還能再如此囂張!」
「劉先鋒。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甘子龍大驚失色地道:「咱們就只得一萬人,可東胡卻有十萬大軍啊。況且,像兵兇猛,元帥已經再三提醒小心了。我看,還是等到李定國的大隊人馬到來之後再做計較吧……」
劉文秀揮動著手叫道:「不。我就是要趕在李定國到達之前克成大功。像兵?什麼狗屁的象兵,那都是他們自己在嚇唬自己!看到沒有,咱們有火炮,八十門!什麼樣地畜生,在火炮的轟擊下都得滾蛋!」
軍旗獵獵飛舞,當東方那輪血紅的太陽從地平線上躍出來的時候。交戰的雙方都已經列隊完畢!
明軍對面東胡人列出了三個方隊地大象。這些大象體型巨大,鼻子碩長,最滲人的是嘴邊居然還有兩顆長長的獠牙。明軍士兵大多沒有見過這種可怕的動物,有些人的臉上,已經開始露出了畏懼的神色。
最後面地那頭大象,體格格外巨大,身後一頂碩大的黃色華蓋,一眼便能讓人認出。這人就是東胡王:阿那畢隆。
「那些傢伙就是象兵嗎?」劉文秀指著對面問道。
身邊嚮導上來道:「是的,將軍。那些就是象兵。像背上的叫象奴,並不是真正的士兵。他們的任務就是侍侯這些大象,並且在戰場上控制它們。」
「等戰鬥開始的時候,先集中弓箭射殺這些像奴。」劉文秀畢竟是久經戰場的戰將,很快便做出了正確地判斷。
東胡軍吹響了衝鋒的號角。排列在前地兩千頭大象開始前進。
開始是慢慢地走著。然後是小步跑。最後便狂奔起來。兩千頭大象奔跑在戰場,大地急劇地震動起來。那感覺像海嘯、像地震……
一些才招募的明軍新兵,實在忍受不了這種刺激已經開始悄悄後退,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亂。但多年征戰所養成的紀律,在老兵身上得到了充分的體驗。他們地鎮定從容,很快感染到了那些新兵,制止住了恐懼地蔓延。
「開炮!」
八十餘門火炮一起發出了怒吼。但明軍炮手卻驚愕地發現,一陣排炮過後,那些大象只倒下了最前面的十餘頭。剩下地,卻根本無視炮火,甚至連衝擊的勢頭都沒有減弱分毫。
「弓弩手,射人,射人!」
明軍的箭雨迅速傾瀉了出去。只見象背上的那些像奴迅速縮起了雙腿,將自己掩藏在了大象後。而被射中的大象,顯然沒有對他們造成什麼殺傷。反倒因為吃疼,而更加讓它們發狂一般地向明軍衝了過來。
大象奔跑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已經來不及再射第二輪箭了。不用將領們下令,士兵們開始紛紛躲避那些血肉之軀無法抗衡的大象,無論多麼巨大的盾牌也無法抵禦著大象的衝擊……
那些肆無忌憚的大象在軍中橫衝直撞,凡是躲得稍微慢一點的都成為了象蹄下的亡魂,象鼻的每一次捲動都有一名士兵被拋出老遠。
一頭大象衝到了甘子龍的面前,甘子龍奮力一槍向大象刺去。不想那大象一揚象鼻捲住了甘子龍的長槍,猛地向外一拋。甘子龍頓時被拉得飛了起來,如同飛鳥一樣飛上了半空,然後重重的砸到了一名明軍士兵的身上。
在落到地上的那一瞬間,甘子龍失去了知覺。這時,一名象奴指揮著一頭大象衝了過來。就在象蹄眼看著就要踏上甘子龍的時候,劉文秀飛也似的衝了過來。彎腰探身抓住了甘子龍的腰帶,千鈞一髮之際將其提起,然後迅速向反方向閃避過去。
這時候的劉文秀,才第一次真正領教了受過特殊訓練的大象是何等地可怕。
明軍陣營已經混亂不堪。為了躲避大象的衝擊隊伍早就亂了秩序。
「弓弩手後退,刀牌手在前,槍兵在後,騎兵向兩翼運動。」劉文秀瘋狂地叫著,企圖挽救這混亂的局面。
此時,陽光越來越猛烈起來。一絲的風也沒有。手觸在鐵甲上生燙,包裹在鐵甲中的士兵隨著時間的延長體力地消耗也越來越大。這對於不習慣東胡氣候的士兵來說是一場災難,很多士兵乾脆脫掉了身上的鎧甲,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和敵人戰鬥。
甚至一些士兵已經累得再也舉不起刀槍,眼睜睜地看著大象向自己衝來卻根本無從抵擋。而在這個時候。東胡的步兵也開始出動了。靠著象兵佔據了戰場優勢的東胡軍信心大增,勝利地天平已經開始向東胡一方傾斜……
「劉先鋒,撤軍吧,不能再戰了!」醒過來的甘子龍大叫道。
劉文秀面色慘白地點了點頭。但這個時候撤兵哪有那麼容易?搞不好就會演變成了全軍潰敗。但要是再不撤退,在象兵的衝擊下,只會造成更加可怕的後果。劉文秀緊緊握著手歷的槍。大口大口呼吸和悶熱的空氣:
「撤退,甘子龍,帶著他們撤退。給我留下一千名士兵,我幫你們斷後。記得,炸毀所有火炮,不能讓他們落在東胡人手裡!」
在敗局已定地情況下,劉文秀還是表現出了自己勇敢的一面。也許這其中有些被迫的成分。首仗便失敗了,回去後將面臨嚴格的軍法。只要自己拚死一戰。或許可以免除一些自己的罪責……
劇烈的爆炸聲響起,但這次明軍不是向著敵人開炮。而是將那些火炮一一炸毀。看著心愛的火炮變成了一堆廢鐵,一些平時鐵一般的炮手,竟也發出了嗚嗚地哭聲。
一千名斷後的士兵,為了確保自己同伴們地順利撤退,在盡著自己最大的努力。和敵人拚殺。和那些可怕的大象拚殺,然後一個個倒在戰場之上。
劉文秀就如瘋了一般。面對蜂擁而來的敵人,根本不管不顧。那條槍上下飛舞,努力地一槍接著一槍紮在敵人的身上,他甚至都記不清自己究竟殺了多少敵人。
敗了,真地敗了。
劉文秀地心裡湧出了巨大的悲哀。就這麼失敗了?自己才進地大明軍隊啊,卻給大明王朝帶來了這麼一場可恥的失敗,他根本無法饒恕自己!就死在這裡吧,就死在這裡吧……
也許只有鮮血才能洗刷自己的恥辱,也許只有生命才能減輕在的罪責。面對層層疊疊湧上的東胡士兵,劉文秀好像看到了武英王那張憤怒的臉,他也好像看到了李定國譏笑的眼神。他更聽到了死難士兵的那些亡魂,正在那悲憤地責罵著自己……
十幾枝箭射了過來,都射在了劉文秀的胸前,他晃了一晃,又最後刺死了一名敵人,然後再也不住,從馬上摔落了下來。
當劉文秀醒來的時候,他看到的是一張因為興奮而漲得通紅的臉。那人見到劉文秀張開了眼睛,得意地狂叫道:「看到了吧,看到了吧,漢人!這就是我無敵的象兵,任何敢於阻擋的人,都將被無情地踏成齏粉!我是偉大的東胡王,我要殺光你們這些漢人!」
劉文秀的嘴角露出了不屑的冷笑:「我看到的,我真的看到了,我看到東胡將被我大明鐵騎徹底地踏成齏粉。我死算得了什麼?很快,我們的大軍就將到達。我可以向你保證,東胡在我大明鐵騎面前,一定會因為害怕而顫抖。我保證!」
東胡王阿那畢隆從來也沒有見過這麼勇敢,這麼不怕死的人,劉文秀的話倒讓他怔在了那裡。過了會,他才反應了過來,從腰間抽出了彎刀,獰笑著走到了劉文秀的面前,獰笑著上下打量著劉文秀,然後獰笑著說道:
「你知道嗎?我最喜歡砍下漢人的腦袋,然後掛在我的床邊。每天夜裡看著你們的頭顱,我心中不知多麼的快樂,快樂……」
說著,一道寒光在劉文秀面前閃過……
「劉文秀誤國,劉文秀誤國!」看著從前線敗退下來的殘兵,李定國悲憤地大聲叫道:「劉文秀,劉文秀!你與我李定國有仇便也算了,又何必把士兵們都給弄沒了。這讓我怎麼跟武英王交代,怎麼跟大明朝廷去交代啊!」
甘子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哭泣道:「副帥,都是我們的不好。可請你念在和文秀相識一場,別在為難他了,要殺要砍都加到我身上吧。副帥,文秀已經死了,不能再復生了啊。甘子龍求您了,求您了,別再污了他的名聲了……」
李定國慘然一笑:
「難道我和文秀兄弟認識的時間不比你長嗎?他心裡雖然恨我,可我依然把他當成自己的兄弟一般看待。甘子龍,情是情,軍規是軍規。我必然把戰敗實情相報,就算瞞,你能把所有將士的嘴都堵上嗎?」
他說著身子搖搖欲墜:「我身為南征軍副帥,也有連帶責任。來人,摘去甘子龍南征不先鋒印。李定國領兵不嚴,本應罷官。然東胡未平,大業未成,權且暫任副帥之職。著責軍棍五十,以為三軍傚尤!」
「副帥,副帥,不能啊!」
那些將士們一聽都急了,紛紛圍了上來,叫嚷道:「副帥,此皆劉文秀之罪,與副帥何干?副帥自殘身體,讓我們這些做部下的,又顏面何存啊」
李定國厲聲道:「讓開。軍令不嚴,何以治軍?你等不可相勸。我只希望你們記得這次教訓,從此後小心殺敵,切莫再狂妄自大。那我這頓軍棍便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