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國在屏山三戰三捷,蜀地震動,其後李定國因怕朝廷舉大軍報復,乃主動放棄屏山,率部下不時游擊於蜀地,襲擾蜀地各縣!
這一來,讓新上任的總督三省剿匪重任的定南伯鄭天瑞大怒,尤其是妻子馬丟兒祖母,老夫人秦良玉的殉國,更是讓他對李定國切齒痛恨,決意要消滅李定國而後快。
鄭天瑞很快就下達了「連坐令」,所謂連坐令,即凡三省之地有一人通賊者,全家連坐;有一人事賊者,全家一體同罪。
他又下令,蜀地各府、縣廣招鄉兵,一見賊來,立即禁閉城門,鳴狼煙告警,鄰近縣必須在一個時辰內出兵救援。凡失去城池者,救援不力者,該城官員一律免職歸鄉,罪重者殺無赦!此是為「死保令」!
在「死保令」下令後,李定國攻擊茨萊縣城。該城縣令適逢老婆即將生產,乃親自護送其回鄉下保胎。不想正在這個時候賊兵攻城,茨萊縣令不在,該縣乃丟,賊軍大肆劫掠之後而去。
上報到鄭天瑞處,定南伯大怒,喝令斬之。該縣令平素多有口碑,百姓官員為其求情,不許,乃斬。鄭天瑞又啟用縣丞替之。
其後賊復攻茨萊。茨萊令率眾百姓死力護城,男女老少無不上陣,甚至連茨萊令的老婆孩子都一齊助戰。鄰近縣城聞得急報,各自出兵,但見漫山遍野皆是鄉兵百姓。李定國大驚。不敢戰,賊乃退。
戰畢,茨萊令二子皆亡陣中。鄭天瑞賞其百金。好言安慰,又調其幼子於自己身邊,充當隨軍文書以示嘉獎。
「死保令」下達之後,鄭天瑞再下「嚴軍令」,他整合蜀地各地朝廷官兵十七萬人。又請朝廷調陝西、山西、山東等地官兵二十萬人,以三十七萬大軍,分做七個大營,各轄一塊地方,又在七營分別任命一個「總將」,穩步前進,步步壓縮。
其「嚴軍令」規定,有士兵見賊不前者,兵死;有將領見賊退避者,將死;有軍隊使賊從其轄地逃脫者。總將死!
而鄭天瑞為嚴肅軍令,特別在各營成立了一個督戰隊,隊長由江南軍將領擔任,但違犯軍規者,當場處死,決無商量餘地!
軍令森嚴,法度無情。這七營人馬哪個再敢怠慢?第二營曾與李定國部相遇,連戰連敗。稍露怯意,督戰隊連殺三名游擊。終使該營將士死不退讓,屍橫遍野也不敢後退半步。除了強大的江南軍外,李定國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悍不畏死的軍隊。大奇之下不得不率領部撤退。
後來當李定國知道了這道「嚴軍令」,不禁仰天長歎:「我只道朱由斌是我義軍天生地死對頭。不想鄭天瑞亦是如此!」
而其後鄭天瑞的第四道命令又發佈了。即為「恩賞令」。其令規定,凡各地軍民有殺一賊取其首上報者。賞銀一兩;有向官兵報告賊軍行蹤,消息確鑿者,賞銀百兩。其「恩賞令」中的賞格規定得極其明確,使人能一目瞭然。而李定國地賞格,則被定在了一萬兩銀子……
這接連發出的四道命令,史稱「定賊四令」。
另賊司令的嚴格執行,使得百姓軍民既畏又喜。很簡單的道理,剿滅不出力的罰,出力地賞,甚至是大賞,賞罰分明,誰人敢不出力!
而這也給李定國造成了極大的困難。他所率領的隊伍,不但再也籌不到糧,抓不到丁,並且每到一地,還沒有來得及喘上一口氣,消息早就不知道如何傳了出去,漫山遍野的百姓、士兵蜂擁而上,疲憊不堪的賊軍哪裡還能應戰……
李定國三萬人的生存空間已經越來越小了,糧食已經告罄,不得已,李定國下令殺馬充飢,但這樣又能維持多久了?而讓李定國最為痛恨的,卻還是不是鄭天瑞的「定賊四令」,而是那個倒戈一擊的劉文秀。
那劉文秀與李定國一樣,很早就跟著張獻忠一起征戰了。對義軍,尤其對李定國的脾氣、如何安營紮寨都瞭如指掌,因此便如陰魂不散地瘋狗一般死死地咬住了李定國!
最讓人憤怒的,是劉文秀利用在過去的地位和影響,加上大西軍目前嚴重的困難局面,讓不少原大西軍將領倒戈,趁著夜色,趁著李定國不備的時候悄悄大批逃亡。
到八月底九月初的時候,李定國身邊的力量,已只剩下一萬餘人。
但是困難地條件,並沒有嚇倒李定國,他根據目前局面,果然決定退出蜀地,向雲貴方向撤退,爭取在那打開局面,但在此之前,想要穩定住日漸渙散的軍心,他必須要打一個勝仗!
在考慮良久之後,李定國將目標鎖定在了突得最前地劉文秀部身上。一來為了打擊一下官兵日漸囂張的氣焰,二來也是為了懲治一下叛徒。但這樣的基調下,如何用好僅有的力量就成為了重中之重!
他將所部分為兩個部分,七千人交由最為信任的大將甘子龍率領,埋伏在預定戰場兩側,看信號及時出擊,自己只帶著三千人在正面戰場排開陣勢,迎戰隨後追來地劉文秀。
次日,劉文秀督軍趕到,兩軍在戰場拉開陣型,時李定國三千人,劉文秀所部萬人,在兵力上佔據了壓倒性地上風。
戰場上旌旗飄揚,兩個曾經的兄弟互相對望良久,李定國忽然說道:「劉文秀,你我本都是大西國地將領,為何今日卻背叛大西國?」
劉文秀不斷冷笑:「我拿你當兄弟看待,你可這樣待我?張獻忠死了,你卻根本不通知於我。反而還假借他的名義,命我斷後,你算是什麼兄弟?」
「當日情況危急。我哪有空和你多解釋?」李定國有口難言,他卻還想做最後一次的努力,勸說道:「劉文秀,回來吧,你我再一起作戰。我把這大西國地皇帝來讓你做,我甘為你的麾下一將,共同努力,如何?」
劉文秀大笑起來:「你這話來蒙騙誰?我好好朝廷將官不做,卻去與你繼續為賊,過那亡命天涯的生活?李定國,看在兄弟一場,我勸你一句。江南軍銳不可當,武英王英明神武,繼續當賊早晚必亡。趕快下馬投降吧,我在武英王和定南伯面前竭力保你性命!」
聽他一口一個「賊」,李定國再也忍耐不住:「你既然為了榮華富貴願意侍奉朝廷,李定國地人頭就在這裡,來拿吧!」
劉文秀手中長槍向前一指:「嚴軍令,取李定國人頭者,賞銀萬兩。官升三級,衝!」
這場戰鬥很快就在兩個昔日的兄弟之間爆發了……
那劉文秀部自歸順朝廷之後。武器精良,軍糧不愁,鄭天瑞又專門為劉文秀配備了一千條火槍,以壯聲勢,因此其部戰鬥力大大提高。加上又有嚴軍令在後督戰。誰也不肯落後。人人俱是奮勇爭先。
而李定國的部隊,卻因被官兵不斷追剿。疲乏不堪,而且又斷了軍糧,體力虛弱,昔日這支雄壯無比的軍隊,竟然在劉文秀的節節緊逼下不斷後退。逐漸地,被逼到了身後狹小曲折的鬼磨峽邊……
但李定國的嘴角卻露出了微笑,他已經看到了勝利。鬼磨峽地勢險惡,最窄狹處只容單騎通過。而在羊腸小道的兩側雜草樹木中,那裡有甘子龍的七千伏兵。只要劉文秀踏進了這裡,那便是他的葬身之處!
劉文秀慢慢地逼近了,道路的艱難狹隘,讓他的隊伍漸漸散亂起來,隊形也便得不整,前面和後面的士兵,已經逐漸脫節。
當看到劉文秀終於出現的時候,李定國知道時機到了,他大聲道:「搖旗,命令甘子龍行動,全殲劉文秀部!」
大旗搖了起來,但兩側卻毫無動靜…
「搖旗!搖旗!」
見沒有什麼動靜,李定國急了,又吼道。
大旗拚命地晃動,但道路兩側還是死一般地寂靜!
「李定國,你是在召喚甘子龍嗎!」
忽然,戰場的那條響起了劉文秀的大笑:
「你叫不動他嗎?那我來幫你叫!」
官兵的大旗也搖擺了起來,忽然道路兩側殺聲大作,無數的士兵出現在了戰場。
李定國忽然明白了什麼……
甘子龍也出現了,他走到了劉文秀的身邊,慢慢地說道:「大元帥,沒辦法,不是我想出賣你,實在是大西國已經亡了,你看看身邊的弟兄,還有誰想繼續作亂地?」
李定國向自己的身邊看去,士兵們一個個都破衣爛衫,面露菜色。當看到李定國掃想自己,他們地頭深深地低了下去……
是啊,不想打仗了,誰都不想打仗了。近百萬的軍隊都沒了,就剩下他們這麼些人,還有誰想繼續死去呢?尤其是鄭天瑞「定賊四令」的下達,更加把他們逼上了絕路。
就算能夠逃到雲貴又怎麼樣?「定賊四令」一樣會到的,那時他們的境遇也許比現在還慘。
勝券在握地劉文秀笑道:「自定賊四令下達後,甘子龍很快就派人聯繫上了定南伯,定南伯有我二人有令,不急,慢慢地把你引上絕路。」
李定國慘笑了下,正想說話,忽然身邊親兵將領樂巖說道:「元帥,不是人人都像他們那麼貪生怕死的,樂巖願意以死護衛著你出去!」
看著百來名親兵決然地眼神,被出賣而喪失的信心一下又都回到了李定國的身上,他笑道:「好,我們就衝出去,死也死個轟轟烈烈!」
樂巖一馬當先,嘶聲狂吼:「樂巖在此,是兄弟的給我讓開一條道路!」
甘子龍一見李定國想要突圍,正想上去圍堵,卻被劉文秀拉住了他:「放他一條生路,定南伯對我說了,放著他還大有用處……」
甘子龍怔了一下,嘴裡雖不敢反駁,可心中卻大是不安。自己出賣了李定國,萬一有一天他捲土重來,那還有自己的好日子過
李定國就這樣奮力「沖」出了重圍,那些叛變的大西軍士兵們,似乎因為背叛,而顯得心中有愧一般,並沒有如何盡力堵截,就這麼讓他們從自己眼前衝了出去!
李定國看了下,連他和樂巖在內,只有八個人了……
他笑了,苦澀地笑了起來。從大西國最鼎盛時期的百萬大軍,到現在只有八個人。這一切的一切,就如同做夢一般。
「大元帥,現在我們該去哪?」受了幾處輕傷的樂巖問道。
是啊,去哪,又能夠去哪裡?
到處都是官兵,到處都已是大明朝廷的天下。大西國沒了,百萬大軍沒了。天下雖大,又哪裡是他們的容身之所?
「去東胡國!」忽然,李定國咬著牙齒道:「這裡去東胡國,不過十幾日路程,官兵又還沒追到,我們八人目標小,一定能夠到達的!」
「東胡國?」樂巖怔了下:「去那裡做什麼?」
「借兵!」李定國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有辦法說動東胡王,讓他借兵給我們。爾後,先取雲貴,再取巴蜀,為大西國報仇,為陛下報仇,為我們所有死難的義軍兄弟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