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成溝外的這塊戰場上,已經不能稱其為真正的戰鬥全處於歷史劣勢的千多名大順軍士兵,被江南軍重重圍困著,根本就失去了突圍的希望,但這個時候的大順軍還是表現出來了自己的勇氣!
大順軍右營制將軍袁宗第,也沒有能夠衝出去,被圍在了江南軍中,他本也根本沒有打算回著衝出去,見自己士兵漸亂,大聲道:
「將士們,我與諸位同受陛下厚恩,今日正是我們陛下王效死的日子。我們怕的是不能夠為國戰死,不怕不能得生。寧作斷頭將軍,戰死沙場,不能辜負陛下之恩,縱然我們今天戰死,也使敵人不敢再輕視我們,弟兄們,隨我前進
說完催動胯下戰馬,已帶著自己本部人馬風一般衝了出去……
很快,箭已經射完了,刀也砍缺了口,臉孔被硝煙燻黑,衣服被燒破幾處,被不斷飛來的密集的流矢穿透了幾個洞。
附近的江南軍士兵,看到袁宗第勇猛,迅速向他這邊衝了過來。
戰場上塵土飛揚,幾丈遠看不見人,袁宗第大呼殺敵,在潮水一般的江南軍中左右衝殺,忽然看到部將白鳴鶴被層層包圍,不住,他很快衝了上去,大叫道:
「白將軍,今天是我輩為大順盡忠的日子,不要怕死,殺呀!殺呀!殺呀!」
白鳴鶴拚殺開一條血路。同他會到一起,挽著袁宗第地馬韁勸他突圍,袁宗第不肯突圍,用刀向白鳴鶴揚了一揚,大聲道:「放手!」
白鳴鶴才一放了手,很快被一大群敵人把他們衝散。以後再也沒有會合的機會了……
小半個時辰的混戰之後,袁宗第身邊的士兵已經越來越少,白鳴鶴不知道去向,也不知道死了還是活著,他的身上到處都是傷口,身邊只得七八個人跟隨。
這時,有一個江南軍的士兵用箭射來,袁宗第地左胸上又中了一箭。他拔出箭,大吼一聲,五戰馬騰空一躍,憤怒地叫了一聲,一縱身便往敵人的垓心衝去。
但是袁宗第他的血流得實在太多了,他已經感到自己不能,快要死了。他一面砍殺,一面呼喊著下邊的話,激勵他的將士,也激勵他自己:
「將軍斷頭。勇士捐軀,就在此時!殺!殺!弟兄們,用勁兒殺呀!」
他的背上又中了一刀,身子猛一搖晃,幾乎栽下馬去。但是他趕快用左手扶住馬鞍,回身砍死了一個敵人。身邊一名士兵快要死了。袁宗第奮力將他救了出來,但這士兵已經不成了,衰弱地對袁宗第說道:
「大人,你快走,我在此擋住敵人
袁宗第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話,又似乎在鼓勵他,重複著叫:「將軍斷頭,勇士捐軀。就在此時!」
戰鬥又繼續了一陣,戰馬的一條前腿突然中了流矢,打個前栽。袁宗第翻身落馬。但他掙扎著站了起來,跌跌撞撞地在那徒步迎戰。
一群騎兵包圍著他。要他投降,他一面抵抗,一面憤怒地說:「堂堂大順,只有斷頭將軍,沒有投降將軍
但他的聲音已經很弱,很低,片刻之間,他的頭上又連中兩刀,一刀在後腦,一刀在臉上。他大叫一聲,倒了下去,把大刀拋得很遠……
他的耳膜中還在響著刀劍聲和喊殺聲,而他自己像做夢一樣,模模糊糊地覺得自己仍在戰鬥,仍在呼喊。不過,他又模糊地知道自己受了重傷,躺在地上,血正在向外奔流。他還想掙扎著起來,再殺死一兩個敵人,可是他掙扎不動,哼了一聲,便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真是一員勇將啊。」在後目睹了這一切的朱斌歎息道:「賊軍中也一樣有那麼勇敢的人,可惜,實在是可惜啊,他跟錯了人,若是能在我江南軍中,必能成為大明的棟樑之材……」
隨著袁宗第身死,劉宗敏、劉芳亮等人被擒拿,戰鬥已經逐漸結束了,那些還在苦苦支撐著的賊兵們,終於開始清醒地知道,再不投降他們將會面臨什麼樣的下場……
地上一連狼藉的屍體,有地胸前中了七八枝箭,有的至死眼睛還是睜得大大的,像是在那詢問著蒼天,為什麼,為什麼好好的大順就這完了!
「督帥,夾成溝內尚有一小股賊軍在那拚死抵抗。」正在朱斌指揮著軍士們打掃戰場,往下押解俘虜的時候,何凱忽然出現在自己面前,說道。
朱斌皺了皺眉頭:「既然還在抵抗,為何不消滅他們?」
何凱的面色卻顯得有些為難,遲疑了會說道:「不是屬下不肯盡力,實在……實在是他們,督帥還是自己去看看吧……」
朱斌心中大奇怪,隨何凱來到夾成溝內,卻看到那些人哪裡是什麼士兵,兩三百人是負了重傷地大順軍士兵,另外兩三百人,卻分明是些婦女孩子。
領頭的一個夫人,手裡緊緊握著一柄寶劍,帶著幾十個女兵裝扮模樣的人,勢如瘋虎的在緊緊地守衛在傷員和孩子們的面前,那些包圍在周圍的江南軍士兵,顯然有所顧忌,並沒有如何逼迫她們,見到武英王到來,急忙讓開了一條路來。
「賊軍大勢已去,你一個婦道人家又何必苦苦支撐?」見這婦人的樣子,朱斌好言勸說道。
「你就是那個朱由斌嗎?」一見來人的穿著打扮,這婦人很快便猜出了朱斌地身份,見朱斌點了點頭,這才說道:「我乃大順朝的皇后高桂英是也!」
朱斌和麾下眾將聽得面面相覷,這些個賊人也實在囂張得可以。甚至囂張得讓人覺得有些滑稽,這個在小山谷中
所謂「大順朝」,居然能夠被他們堂而隍之地放在最
「你們的那個什麼大順朝,已經全軍覆滅了,李自成也早就進入到了我布下地天羅地網中,頭顱只在早晚必然送到。」朱斌歎息了一聲。說道。
高桂英身子晃了幾晃,終於支撐著沒有跌倒,她面色慘白地勉強說道:「既然敗在你的手裡,我也沒有什麼話好說,我只求你一件事,放過了這些傷兵和孩子們,只要能夠不殺他們,我高桂英必有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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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當初大明朝廷剿匪的軍隊。但見賊軍傷兵無有不殺以取其首領功者;但見稍有幾分姿色的賊軍婦人,無有不姦淫者,因此,這些個人若是落到賊軍手裡斷無活命地機會,有的時候對於這些女人來說,甚至生不如死…….
朱斌也深知這點,微微笑了一下說道:「高桂英,這點你大可放心,我若是無辜殺害了你身邊的一人,必然不得好死!」
這些人最重承諾。高桂英聽了這話,長長地出了口氣:「朱由斌,我先謝過你了,我們義軍的兄弟姐妹,從來都是說話算數的,我送你的禮物。就在我身後的草屋之內……」
朱斌心中大是好奇,這些個賊人跑得匆忙,物資大部被繳,又哪裡來的什麼謝禮?可聽高桂英話裡地意思,這禮物好像還很貴重。
忽然,他只見高桂英把手中寶劍橫在脖頸之上,朱斌急忙說道:「高桂英,我答應饒你不死。你又何必如此?
高桂英慘然一笑:「大順朝既然已經敗亡,陛下生死不知,我身為大順朝的皇后,豈能忍辱偷生?朱由斌。希望你實現你的諾言,高桂英這就去了!」
說完,用寶劍在脖子裡只一抹,頓時這烈性的女子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她邊上的幾十名女兵,也不哭,也不鬧,一齊跪倒在高桂英身邊,給她磕了幾個頭,等到起身的時候,卻齊齊用兵器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那邊上賊兵的孩童和傷兵大哭不止,朱斌和江南軍將士歎息不已。想起高桂英臨終前說的話,朱斌正想進那草屋,被何凱攔住說道:「督帥,賊人多狡詐,還是屬下先替你進去。」
他進去沒有多少時候,卻帶出來了一女兩男,前面那女子卻是朱斌的老熟人了,正是當年和朱斌頗為有緣地常山老母,後面那兩個男的,最大的也就是十四、五歲左右的樣子,臉上都是黑黑的鍋灰,也分辨不出是誰。
一見常山老母,朱斌放聲大笑:「聖母,聖母,沒想到隔了這麼多年又見面了,怎麼,今日沒有帶著你的天兵天將到來,還累得李自成老婆自殺身亡!」
常山老母看了眼地上高桂英地屍體,念了聲法號說道:「武英王有真龍護體,我這小小法書,有豈能傷得了武英王,還是不要獻醜的好了。李自成潰逃時,我便算準他有一劫難,因此特意留在這裡求見王爺,以求立功贖罪,保住一條性命。」
「不殺你,不殺你,看在我那老婆的面上也不能殺你。」朱斌心情甚好,笑道:「高桂英給我的禮物就是你嗎?」
說著,她把那兩個孩子拉到自己身前,朱斌心中大動,忽然隱隱猜到了他們是誰,指著這兩孩子說道:「難道,他們是,是……」
「不錯,他們正是崇禎留在北京的孩子!」常山老母歎了口氣。
朱斌心裡大驚,急忙衝到他們面前,也不顧骯髒,為他們擦去面上鍋灰,頓時,連張清秀的面孔出現在眾人面前,朱斌只一看,單膝跪地大聲說道:
「臣朱由斌參見定王、永王殿下,臣護駕來遲,罪該萬死!」
原來,這兩個孩子正是崇禎的孩子,定王朱慈炯和永王朱慈火召。
「江南軍諸將,參見定王、永王殿下!」
那些江南軍的將士,齊齊大聲說道。
「武英王快快請死,莫要折殺小王,眾位將軍免禮!」
定王朱慈炯終究年長一些,趕緊攙扶起了朱斌。
「臣,臣實在是有天大地罪過。」朱斌搖頭歎息不止:「當日京師被破,賊軍攻入京師,臣雖竭力護駕,終究還是……臣自復奪京師之後,到處尋找幾位殿下的下落,可惜臣實在無能,終究還是沒有找到。不想在此遇到,對了,殿下,太子呢?」
聽他說到自己的父皇,兩位王子眼眶發紅,這才把京師陷落後的遭遇說了出來。
原來,當日崇禎命皇太子、皇三子、皇四子分別藏匿於公卿貴戚家中。太子來不及去成國公府中躲藏,便隱去了周皇后地父親周奎家。三月十九日,李自成進城後,命令搜尋太子與定王、永王。二十日清晨,嘉定侯周奎將定王、永王交出,
其後太子亦被李自成的軍隊抓獲。
李自成東征吳三桂時,太子、定王、永王隨軍前往。李自成兵敗後,太子於亂軍之中失蹤,唯定王和永王依舊隨李自成之敗軍撤退,一路上輾轉來到了這裡。
李自成於夾成溝突圍之前,一來嫌帶著兩個王子礙事,二來又想到若是高桂英被抓,也可以用這兩位王子當作籌碼,以求留取一命,於是便將他們留了下來,誰想到高桂英性烈,終於還是自殺殉夫……
「兩位殿下請入軍中休息。」朱斌陰冷著臉,說道:「李自成大逆不道,明日午時之前,我必將他獻於殿下之前,以為陛下報仇,以為殿下雪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