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北京城門迅速關閉,前面生路已絕,後面追兵蜂些大順軍的士兵們,破口大罵劉希堯無情,但面對森森緊鎖的北京,這些人,又能有什麼辦法?
「***,劉希堯,你這個王八蛋,你不得好死啊!」
「劉希堯,我草你的祖宗十八代,你還算是屁個制將軍啊!」
城下賊軍罵聲一片,那劉希堯鐵青著臉,站在城樓一言不發。
「弟兄們,咱們還打什麼,乾脆全都投降江南軍去吧!」
忽然,有一個賊軍大聲喊了起來。
「降了,降了!」
頓時,一眾賊軍紛紛響應起來。面對逼近的江南軍,這些人忽然紛紛扔掉了武器,揮動著雙手大聲叫道:「不打了,不打了,我們投降!」
劉希堯大怒:「身為大順將士,不思為國盡忠,反而投降,弓箭手,放箭!」
那些弓箭手面面相覷,都站立在那不動,城下的,都是他們的兄弟,有些人昨日還在一起喝酒吃肉談女人,現在卻要向他們射箭,這又讓他們如何下得了手?
劉希堯冷冰冰的眼神從弓箭手們的身上掃過:「要麼你們放箭,要麼我殺你們,你們自己選擇吧……」
遲疑著,猶豫著,那些弓箭手們,終於不情願地舉起了手裡的弓箭,射向了自己的兄弟……
驚呼和慘叫聲很快在城下響起。無數地大順軍士兵倒在了自己人的箭下;咒罵和求援聲在空曠的戰場上到處可聞,血淋淋的屍觸目驚心,爬動著的垂死的士兵,絕望地伸出雙手,仇恨的眼睛看向城樓,然後在喉口發出幾聲哀鳴閉了眼睛……
江南軍的士兵勒馬站住。他們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自己人殺自己嗎?
很快,那些被自己人屠殺的大順軍士兵,蜂擁著跑到了江南軍這邊,江南軍士兵正想列陣迎戰,劉風擺了擺手,歎了口氣說道:
「他們不是來找我們拚命的,是來找我們投降的……」
北京城外的這一場廝殺。時間非常地短暫,但其意義卻重大。劫後餘生的兩萬六千名大順軍士兵,對北京城裡地官員們徹底喪失了信心,相反為了報仇,反倒願意充當江南軍的急先鋒,攻擊這座曾經帶給他們快樂,又帶給他們巨大傷害的錦繡之都。
聞訊而來的牛金星,見到了發生在眼前的慘劇,幾乎就要昏倒。這些只知蠻幹的農民軍將領,除了殺人、享福。還會做些什麼?眼看著大順的朝廷,就要步大明的後塵,被淹沒在歷史的洪流之中了……
此刻北京城內大順軍的士兵,因為劉希堯地這一場屠殺,變得士氣低弱,誰也不再願意出城打仗。甚至劉希堯的那些親信部下,也都害怕一旦出城,就會面臨同樣的境遇。
劉希堯大聲斥責著這些貪生怕死的部下,他完全不去考慮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但不管他的嗓門拉得有多大,那些部下情願同他怒目相對,甚至拔刀相向,也絕不願意再出城一步。
到了這個地步,負責守城地牛金星和劉希堯。也沒有了更好的辦法。牛金星命令各城城門緊閉,多備守城器械,心中還抱著一份幻想,期盼著能有奇跡發生。李自成能順利地擊敗吳三桂,奪取山海關,而後迅速回援北京……
這個時候的北京戰場,出現一副奇特的,戰爭史上很難出現的景象:
五千江南軍騎兵,竟然「包圍」了三十萬大軍!
隨後趕來的徐軍,看著這一情景,目瞪口呆。他看到五千江南騎兵列陣於後,兩萬多穿著賊軍衣服的士兵,卻在城外大罵,甚至紛紛來到江南軍將領前,請求立即攻城!
「督帥限定二十日前拿下京師,現在已經是十八日了,再不行攻擊的話,只怕你我三人地頭顱就要被用來祭旗了。」見郭飛和劉風兩人駐軍不動,徐軍略顯有些著急地說道。
「不急。」劉風笑了笑:「光憑我們這些人馬,想要拿下北京,只怕是癡人說夢。來之前,雖然督帥下的命令是不管傷亡,只要京師,但他去再三對我們囑咐過,十八、十九日兩天,京師內必有異動,到時我們只管負責接應就是了!」
在北京城內,明朝留下的火炮,大順軍的火炮,大部都已被李自成帶往山海關地方向,為了增強守城力量,劉希堯下令拆毀民房,驅逐民眾一併守城。
為此,牛金星和他發生了激烈的爭吵,牛金星認為,江南軍雖然兵臨城下,但多以輕裝為主,不可能攻下北京,而在這個時候劉希堯的舉動,卻無疑是想把京師裡的民眾徹底逼反。
本來京師裡就有些蠢蠢欲動,但礙著大順軍的武力,尚不敢有何舉動,現在江南軍已到,若再不安撫民眾,只怕北京將在內外夾攻之下失陷。
但他的這一建議,遭到了劉希堯的斷然拒絕。
在大順政權裡,張國紳為上相,但實際行使丞相權利的,卻是牛金星。可惜的是,在這些大順軍將領的眼中,丞相什麼都不是,真正打天下最大的功臣,是他們這些軍人!
當牛金星離開劉希堯府的時候,仰天長歎:
「我大順軍三月十九進入北京,現在才剛剛四月,眼看著這北京就又要換主人了!」
有家臣一邊勸道:「老爺,既然事已不可為,何不趁著這個時候離開京師,或去山海關主上處,或去鄉間避禍……」
牛金星搖了搖頭:「我若此時走了,當背負萬載罵名。去主上那?主上知我丟了北京。以他地性格難道你以為他會放過我嗎?躲到鄉下,難道我牛金星從此後就
隻狗一般地活著?罷了,既然選擇了這條道路,是死麼一路走下去吧……」
—
四月十八日夜。
無數的大順軍士兵奔走於北京城內,拆毀房屋。強拉壯丁。大量的賊軍士兵,更是藉著這個機會,把財物裝進自己的腰包,把一個個無辜的女子壓在自己的身下……
本就處於混亂中地北京,更是陷入了一片慌亂恐懼之中……
「活不了了,實在活不下去了。崇禎爺在的時候,咱京師裡的人,好歹還能吃上口糠。可這闖賊進來了,簡直比土匪還要凶啊!」
在一片慘敗的房屋前,聚集著幾百個失去了家園的百姓,一個老人抹著眼睛說道:
「可憐我那孫女今年才只得十六歲,就被那些禽獸給活活糟蹋了啊……」
「***,什麼開了城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全是騙咱們的,李自成,你這個大騙子!」一個年輕的後生憤怒地罵道。
「你這孩子。你這孩子!」他地母親嚇得面無人色,一把摀住了他的嘴巴,左右看看沒有外人這才放下心來:「好容易沒有被那些人發現,不用拉去守城了,萬一你這話傳了出去,你這孩子還有命活嗎?」
後生一把推開了母親的手:「娘。這日子反正已經沒法過下去了,你看看,你看看,咱家都成什麼樣子了,最後一點吃的,也讓那些土匪搶了,早死晚死一樣是個死啊,還不如乾脆伸頭一刀來得痛快!」
周圍一片唉聲歎氣。這後生說的一點也不錯,再這麼下去,早晚都會被逼死的……
「既然這樣的話,大家何不乾脆起事?」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在邊上響起,百姓們心裡一驚,向後看去,這才鬆了口氣,來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他原也是這的街坊,後來去了宮中當了錦衣衛。城破那天,他一個人換成便裝跑到這裡,大傢伙想著都是鄉里鄉親地,便把他給藏了起來。
「我說駱養性大侄子,這可是殺頭的事情,說不得,說不得啊。」那老人膽小,連聲提醒道。
「駱大哥,你來得正好,咱活不下去了,你好歹都是崇禎爺身邊的人,還和金虜打過仗,你說咱們現在應該怎麼辦吧。」那後生卻一臉的興奮,把駱養性拉了過來。
這人正是錦衣衛指揮,當年檢舉首輔周延儒,而致使堂堂周延儒掉了腦袋的駱養性。
駱養性把鄉親們叫到自己身邊,圍成了一個圈,說道:
「忠勇武英王的討賊檄文大家想必已經看到,我告訴你們,武英王地部隊已經打到了北京,京師收復指日可待。賊軍為什麼那麼驚慌地要抓人,拆房子?因為他們害怕啊,他們害怕江南軍,更加害怕武英王,這些賊子的末日到了!」
後生面露喜色:「駱大哥,你說的是真的嗎?」
駱養性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在賊軍中有我的一個兄弟,十七日,江南軍大將劉風和郭飛兵臨城下,五千兵大敗賊軍三萬人,整整三萬人啊。在後面,刻日抵達的就是武英王親自指揮的百萬大軍。你們想想,五千個江南軍就如此了得,來上百萬那還得了?」
一眾鄉親砸舌不已,那老者卻有些將信將疑:「大侄子,這可不興瞎說的,一百萬人,那得有多少啊,崇禎爺在地時候只怕整個大明加起來也沒有那麼多吧?」
駱養性笑了起來:「這還不算武英王留在江南,和遠征海外的軍隊。武英王在江南多少時候了?十多年了,江南素來無大戰事,年年發展,你們仔細想想看得有多少人?」
「阿彌托佛,這下咱們的苦日子可算是到頭了。」後生的娘如釋重負:「武英王一到,那些賊人哪裡還有不跑地,我又聽說武英王素來以仁義待人,城破那天,不惜冒著一死去救崇禎爺,那可真真正正是咱大明的第一忠臣啊……」
駱養性的表情嚴肅了起來:「可是在此之前,咱們可不能在這坐以待斃,不然武英王還沒有進城,咱們可就都會死在賊人手裡了,那些賊人什麼事做不出來?」他向周圍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
「所以,我想著,今晚就起事,打開東門,迎接江南軍大軍入城,殺光那些賊人!」
邊上的人發出了一聲聲低低的驚呼,老者擔心地說道:「我家裡人全死光了,這暗堡老骨頭也不想要了。可咱們赤手空拳,連個武器也沒有,萬一起事不成,只怕反而會被賊人報復,連累到其他鄉親啊!」
「老爹,我看你是越老越膽小了!」後生大是不滿地說道:「在這遲早會死在賊人手裡,還不如奮起一搏,好壞也死得壯烈一些!」
「誰說咱們沒有武器,這遍地的豈不都是武器?石頭,木頭,菜刀……」駱養性制止了後生,微笑著對他們說道:
「何況,我對你們說句實話,當日從紫禁城跑出來的,可不止我一個人,還有幾百個兄弟,都隱藏在京師各處,我們一直在等待著這麼一天。我們已經和城外的江南軍取得了聯繫,今夜子時,打開東門,江南軍大軍自然會進城呼應我們!」
這話頓時令所有人的心都放了下來,有了江南軍的協助,什麼事就都好解決了。
那老人猛然站了起來,撕開衣襟,露出了精瘦的胸膛拍著叫道:「好,反正活不下去了,那就和他們拼了,讓他們看看天子腳下的臣民,可沒有一個是貪生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