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龍失去了一切,部下、士兵、和軍人的榮耀。清他嗅到了血腥的氣味,一個個死難的兄弟,彷彿就在他的眼前;清晨的陽光照下,他看到了羞辱,所有的同僚,都正在用不屑的眼光看著他……
「站住,什麼人!」正當馬世龍帶著殘兵一路狂奔的時候,忽然前面竄出十幾名騎兵,擋在路的正當中厲聲喝道。
馬世龍吃了一驚,手才伸向腰間,卻看清了攔路的穿著明軍服裝,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我是山西總兵馬世龍,誰人大膽,敢攔我去路!」
誰想到,攔路的人態度比他還狠:「大膽,武英將軍,浙江巡撫朱大人在此,你不在前線作戰,跑來這裡做什麼!」
一聽居然是從浙江來的援兵,馬世龍的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他也顧不得再擺總兵的架子,急急地說道:「快帶我去見朱巡撫,我有緊急軍務相商……」
第一次見到朱斌的馬世龍,實在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位聲名鵲起的巡撫,皇帝眼中的紅人,竟然如此的年輕,看他的樣子只怕還沒有滿二十歲。
也來不及說客套話,馬世龍匆忙將遷安之敗詳細告知了朱斌,一一道完後說道:「朱大人,我一千五百士兵被圍在遷安,若此時發兵,或者還能救出部分。朱大人,馬世龍驕傲自大,致有今日之敗,可是,可是我手下的那批兄弟……馬世龍厚顏請求大人出兵相救!」
這時他早已忘記了當初聽到朱斌的名字。自己是如何地厭惡反感這人。此時地這位山西巡撫,一門心思想的就是如何把自己的兄弟們從遷安城中救出來。
他卻沒有想到,朱斌也對戰局地變化而吃驚不已。在他的印象中。遷安之戰應該是場非常輕鬆的戰爭,而爭奪遷安的勝利,也會為日後的遵永大捷打下良好的基礎。可怎麼現在反而變成了一場慘敗?難道真地如自己所擔心的那樣,因為自己這個不屬於這個時代人的出現,大明的歷史正在發生著改變?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事情就變得有些可怕了。若是向著好的方面發展。那還算了;若是因為自己的出現,讓大明王朝提前步入深淵,那自己豈不是成了歷史地罪人?
見朱斌遲遲不語,馬世龍只當他不肯發兵,憤然說道:「既然巡撫大人見死不救,馬世龍自己帶著兄弟們去就是了,煩你給孫帥爺帶句話,就說馬世龍兵敗。無顏再見帥爺,唯有死戰以報朝廷而已!」
「總鎮大人,何必如此激動。」朱斌笑了一下,說道:「本撫可沒有說不發兵。可問題是女真在遷安有多少人,貿然出擊會不會再落入他們的全套。這些本撫都必須考慮,你先請坐,容我們商議一下……」
馬世龍哪裡還坐得住,氣鼓鼓地說道:「朱巡撫,我是誤中奸計,金虜主力皆在與孫帥爺對峙中,遷安小城,城裡女真人不會超過千人,請巡撫大人急速發兵,晚了只怕真的來不及了!」
「撫帥!」這時劉風匆匆進來:「探馬快報,約有上百女真兵正向我營方向而來!」
「想來是一路追我來的。」馬世龍大聲道。
朱斌猛然站了起來:「他媽地,打到老子這來了,鄭天瑞,劉風,命令全軍準備迎戰,老子要讓他們有來無回!」
眼光瞄了一下馬世龍,說道:「馬總鎮,你帶著你的士兵埋伏在兩側道路,一旦我與金虜最激烈之時,你趁勢殺出,金虜不防備之下必然大亂,我軍則可就勢掩殺!」
馬世龍胸中悶氣憋了許久,此時聽到朱斌終於答應出兵,大喜之下說道:「是,馬世龍從現在開始不當自己是個總兵,是當是巡撫大人麾下一卒,巡撫大人但有調遣,馬世龍萬死不辭!」
可當他走了出去,看到朱斌集結起來地部隊,不過才兩百人,心中起疑,小心地問道:「朱巡撫,不知其他士卒在哪?」
「其他士卒?」朱斌聽得莫名其妙,等看到了自己的士兵,這才恍然大悟,笑道:「沒了,就這麼多人在這,總鎮大人有何高見?」
馬世龍面色一下就變了:「朱巡撫,你這不是開玩笑吧?金虜有多少人權且不說,光是他們打仗的那種凶狠,難道你以為僅僅憑藉著兩百個人就能打敗他們?」
朱斌笑著搖了搖頭,這又是一個被韃子打怕的軍官:「馬總鎮,當日我在祖總鎮手下為將,僅帶著五十個人,就大敗韃子兩千餘人,何況今日有兩百人之眾?」
馬世龍歎息不語,少年人畢竟是少年人,不知金虜兇猛。偶爾打敗一次女真人算得了什麼,一旦他們有了防範,雖然來的女真兵才百來人,可有豈是朱斌能夠抵擋的?說來說去,自己究竟寄人籬下,也不好多說,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率隊一路追殺的,乃是巴都禮麾下猛將阿圖果,巴都禮設下妙計,將明軍一路引到遷安,先敗後勝,將城裡的千餘明軍團團圍住,絞殺只在旦夕之間,這讓阿圖果欽佩不已。難怪汗王要讓女真將領多讀讀南人的《三國演義》,原來裡面果然大有玄機。
巴都禮已成大功,可自己一路追殺馬世龍,到現在還未建功,阿圖果心中不甘,早把巴都禮事先叮囑的不可縱兵過深的教誨拋到了腦後,只管催促著士兵併力向前,也不理會自己手下不過百來人而已。
正追得興高采烈,前面忽然殺聲大起,兩百明軍騎兵洶湧撲來。一見竟然有人擋住自己去路,阿圖果勃然大怒,也不管自己人少,只吩咐部下奮力向前。將膽敢迎戰自己的敵人全部殺絕!
數百人轉瞬間廝殺在一起。刀劍碰撞的聲音「叮叮噹噹」響成一片,戰馬交錯往來,眼花繚亂。不時有人從馬上跌下,還未等他們爬起,早被飛奔地戰馬活活踩死……
阿圖果打著打著覺得有些奇怪,這些明軍和自己過去遇到
相同,人數雖然不多,可個個看起來像是訓練良久。不畏死,而且騎術戰法都讓他覺得眼熟,好像在哪見到一般。
「關寧鐵騎」!忽然,這四個字從他的腦海裡冒了出來。
自從軍以來,與明軍作戰,阿圖果從來沒有畏懼過誰,可唯獨對關寧鐵騎心存敬畏。此時在此地又重新看到,阿圖果心裡居然隱隱升起了退兵的想法……
朱斌在後面督戰。遠遠望著,自己這枝由劉風訓練出來地騎兵,雖然作戰勇猛,進退得法。可是和女真韃子一比,終究還是訓練時間太短。在戰鬥力上依然存在差距。以兩百人對一百餘人,卻只打了個難解難分。由此可見一枝無敵於天下的鐵軍,並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培養出來的。
正殺到高潮處,就看到朱斌手向上一舉,兩側號角大作,馬世龍率領的伏兵一起殺出。按照朱斌的吩咐,這些伏兵只管搖旗吶喊,虛張聲勢,以亂敵人軍心,卻並不如何向前。
—
阿圖果果然大驚失色,他本來就心中擔憂,一見敵人居然伏兵大起,一心只想著自己過與突進,中了敵人埋伏。心裡懼意既起,驚慌不定之下,急忙命令撤兵。
女真兵本來正打得興起,忽然聽聞撤兵號角,都亂了陣腳。鄭天瑞和劉風兩人一見機不可失,催動部下,與女真人奮力絞殺在一起。這一來女真人進不能進,退不得退,瞬時間亂成了一團。
劉風沖得最猛,一連斬殺了幾名女真韃子,風樣似的衝到了阿圖果身邊,冷眼看了阿圖果一眼,厲聲道:「認得關寧鐵騎劉風嗎?」
說著一刀斬下,又快又疾。
本來眼見自己部下亂成一團,阿圖果心中就慌亂異常,這時看到一員明軍將領衝到自己面前,舉刀就砍,耳邊又聽到「關寧鐵騎」四字,更是心驚,忙亂間舉刀相迎,「叮噹」一聲,兩匹戰馬各自發出長聲嘶鳴。
劉風不肯停息,一刀接著一刀砍下,阿圖果戰意已失,只顧著拚命抵擋,在劉風不要命地旋風般攻擊之下,破綻百出,手忙腳亂!
忽然一聲慘呼,阿圖果翻身落馬。原來劉風看準破綻,斜刺裡一刀砍下,正中阿圖果大腿,那阿圖果再是驍勇,也究竟無法承受,終於從馬上落下……
一見敵軍主將落馬,明軍士氣大增,呼叫著,吶喊著,在韃子軍中來回穿插,奮勇爭先。而女真士兵看到阿圖果戰敗,人人心驚,個個膽寒。此消彼長之下,勝負很快分明。
一百多後金士兵,除去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人被斬殺三十餘人,俘虜二十餘人。阿圖果命大,保住了一條性命,可還是沒有逃脫成為俘虜的下場。
馬世龍愣愣地看著這一切,他到現在還不敢相信,這才多少時候,不可一世的後金士兵居然就戰敗了?而且朱斌手下的將士甚至還沒有費什麼力氣一般?難道朱斌的部隊戰鬥力真的強大到了這樣的地步?
其實這次朱斌地速勝,各方面的因素是多樣的,甚至帶著一些僥倖。若說真正的戰鬥力,朱斌地手下還是不如女真士兵,可阿圖果一路冒進,體力消耗甚大,而且突然中伏,身為主將的阿圖果,又不能做到臨危不亂,這才終於大敗於朱斌。
看著滿地地屍體,從眼前押解過去的俘虜,朱斌洋洋得意,「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這八個字忽然冒了出來,也是自己運氣實在太好,這才連戰連勝,看來冥冥中果然天意還站在大明一邊。
「撫帥,此人就是金虜帶隊將領。」劉風拖著一個腿上帶傷的女真將領來到朱斌面前說道。
見他傷重無法爬起,朱斌笑嘻嘻地蹲了下來:「名字?」
「老子叫阿圖果,你們南人最喜算計別人,贏了也不算什麼本事!」阿圖果見自己落到漢人手中,心中已不抱活命希望,索性硬氣地大聲嚷道。
「是是,我們算計你們不算什麼本事,你們設伏殺傷我明軍將士那就是英雄好漢了。」朱斌不以為意,說道。見阿圖果語塞,他站起了身子:「說吧,遷安你們現在有多少人?」
阿圖果一言不發,乾脆把眼睛閉了起來。理也不理朱斌。
「好!」朱斌拍手笑道:「我最喜歡和你這樣的人打交道了。來他,給我把他身上的肉一塊塊挖了下來,本撫肚子餓了,今天要吃道人肉湯,一共要挖三百六十刀,少了一刀軍法從事!」
下面親兵大聲應著走了上來,作勢就要把阿圖果拖下。阿圖果嚇得面無人色,他早聽過漢人中有個刑罰叫「剮刑」,和這少年將軍說的何其相似。他顫抖著聲音說道:
「你要殺便殺了,折磨人算什麼好漢!」
「我可從來都不是什麼好漢。」朱斌伸了個懶腰,看了眼他的親兵:「嗯,怎麼還不拉下去,難道本撫說話是放屁嗎?」
「不要!」阿圖果再也忍耐不住,淒聲大叫起來:「遷安城裡總共有兵五百三十人!」
……
當阿圖果被帶下去的時候,馬世龍面紅耳赤,不過才五百三十人,卻打敗了自己一千五百名士兵,自己身為堂堂總兵,這事要傳了出去,還有什麼面目見人?
朱斌倒完全沒有想到這些,他沉吟了會說道:「若阿圖果說的話是真的,那麼在城裡的明軍應該還在抵抗之中。五百三十人,嗯,可以干他下……」
鄭天瑞上來道:「撫帥,若此時我等迅即向遷安進軍,金虜必然不會防備,與城內尚在抵抗的明軍裡應外合,金虜慌亂之下必敗!」
「可要是明軍已經投降了呢?」朱斌有些猶豫不絕,過了會,咬了咬牙說道:「***,干他的,老子就賭上這麼一回,我就不信這麼短的時間,韃子就能吃掉一千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