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斌拒絕投降的決定,是馮長興所沒有預料到的,在他的想像中,像他們這樣的海盜或者流民,想什麼時候投誠,官府都是一定會接受的,但沒有想到這位新來的巡撫,態度卻堅決到了這個樣子!
原本對眼下處境並不如何擔心的風長興,頓時驚慌起來。他一邊竭力控制官兵拒絕海盜投降的消息,一邊整頓隊伍,將不多的火統全部調防到了寨子的正面,每日裡命令其毫無目的的亂放。這時候的他,又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到了比摩亞和他指揮的火槍隊上。
一聽說風長興請求自己的隊伍,在明軍火炮尚未列隊完畢之前,殺出一條血路,奪取明軍船隻以期逃生的請求,比摩亞拍著胸口說道:「我的朋友,我的兄弟,儘管放心好了。火槍隊的威力你也親眼看到了,我一定會把你平安地護送出去的!」
風長興沒有想到這個西洋人居然如此講義氣,他抓住了比摩亞的手,好半天才說出了話來:「比摩亞,只要能逃了出去,從此後你我就是兄弟,富貴同享……」
海盜的寨門被打開了,在比摩亞的指揮下,一百五十名佛郎機人排成隊列,叫嚷著向明軍陣地衝了過來。朱斌帶著眾將匆匆趕到,正當明軍嚴陣以待,準備開戰的時候,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投降,投降!」在離明軍陣地還有不到一百步距離的時候,比摩亞忽然揮動著一塊白色的手絹,大聲叫道。似乎是事先商量好的,所有的佛郎機人都一起揮動起了白色的手絹,一百來條白手絹不停飛舞,倒也煞是有趣……
在後面寨子裡觀看,一門心思盼望比摩亞取勝的風長興,只看得目瞪口呆。比摩亞拍著胸脯賭咒發誓的樣子,還沒有從眼前消失,比摩亞卻已經投降了官兵……
「大人,親愛的巡撫大人。」被押到朱斌面前的比摩亞,臉上寫滿了討好之色:「我是一個正當的商人,完全是因為風長興的脅迫才被逼加入了海盜,他還命令我們第一個衝鋒,好讓為他逃跑做準備,感謝上帝,我們終於逃了出來……」
見朱斌面無表情的樣子,比摩亞急忙讓跟隨著自己的一名手下,拿出了一個袋子,恭恭敬敬的遞給朱斌說道:「巡撫大人,為了感謝您對我們的救命之恩,請允許我獻上這份心意。」
朱斌打開袋子看了看,裡面是滿滿的一袋子金幣,他微微笑了下,將袋子交給了身邊的部下:「正當的商人?比摩亞,對於你的大名我是久有耳聞。先是自己禍害我浙江沿海百姓,接著又為鄭家兄弟賣命。鄭家兄弟歸順了我朝廷,又和風長興走到了一起……哎,為什麼你真當我大明的官員那麼好騙?來呀,先割了他的一隻耳朵……」
比摩亞大驚失色,他哪裡想到這個年少的巡撫居然如此狠毒,才想哀呼求饒,邊上早被李天齊和郭飛左右架住,李天齊從靴子裡拔出短刀,慘呼聲中手起刀落,一隻血淋淋的耳朵轉眼間就掉在了地上…….
「撫帥,佛郎機人比摩亞耳朵在此。」李天齊從地上揀起那只耳朵,大聲說道。
朱斌順手接了過來,翻來覆去看了幾眼,不緊不慢地說道:「比摩亞,我並不是一個很有耐心的人,說吧,風長興的老巢裡現在是個什麼狀況。」
捂著被割去耳朵的傷口,比摩亞疼得疵牙裂嘴,現在面前這個大明的少年巡撫,在他的眼裡簡直就是一個惡魔,面對朱斌的問話,他哪裡還敢怠慢,強忍著鑽心的疼痛,一五一十的把風長興老巢的全部情況詳詳細細地說了出來。
朱斌滿意地點了點頭:「比摩亞,這樣多好。我還聽說,咱們浙江有些官員和海盜來往密切,收受海盜賄賂,有沒有這回事啊?」
比摩亞怔了一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就聽到巡撫大人慢悠悠地說道:「你還有一隻耳朵,在本撫看來也即刻要保不住了……」
「對,對!」比摩亞急忙大聲說道:「是有這麼的事,巡撫大人,請你容我好好的想一下,並且,您,您能不能給我一點小小的提醒,不管您需要什麼,我都會給您的……」
朱斌滿意的笑了,他揮揮手讓人把比摩亞押了下去,黃飆一邊問道:「撫帥,這些佛郎機人怎麼處理,要不要全部押到京城?」
「押到京城去做什麼?」朱斌搖了搖頭:「京裡的那些官老爺們,十有八九又要為了顯示我天朝上邦的泱泱氣度,會把這些人給放了,說不定還會派船把他們送回去。咱們拚死拚活抓到,嘿嘿,那些老爺們卻當真輕鬆……」
「難道……」鄭天瑞悄悄做了個殺的手勢。
「那樣實在太可惜了。」朱斌的嘴角又露出了他那標誌性的壞笑:「我這人最是公平,人家打我一個巴掌,我一定還上十個巴掌,一點也不能少……這些佛郎機人在我大明境內打家劫舍,橫行無法,這次本撫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見眾將聽得雲裡霧裡,朱斌低聲說道:「這些西洋人,歷來喜歡用金幣來贖回戰俘,一百五十個佛郎機人,咱們也能發上一筆小財,本撫的意思正是這個。」
眾人恍然大悟,巡撫大人這是學著山賊的做法,綁架要贖金呢。這未免有些讓人啼笑皆非,失了朝廷官員的禮儀,不過仔細想來,這倒的確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派人去澳門,不是,那個,那個蠔鏡。」朱斌竭力想著澳門在大明時的稱呼:「找到那的佛郎機總督,讓他立刻派人帶著銀子來贖,晚了本撫可不敢保證他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