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家庭 正文 第七章
    就賈二龍的個人問題,張俠一直很關切,也很性急。她今兒吃過早飯感到悶倦難耐,又撥通了藍青的電話……可藍青接到後,按賈雪妮交代過的,底上三番說了一遍。張俠聽罷,臉色變得刷白,有如冷水澆頭,希望突然破滅。她人一時間顯得情緒低落,半死不活的……她擱下電話,低伏著頭坐在那,心裡反而更加憎恨南雁了……

    不一會,李保姆挎著滿籃子菜推門走進來,問著:「大妹子,南雁晚上還來家裡吃飯嗎?我今兒個又買了條鮮魚。」她累乏了,彎腰將那筐菜擱在了地上。

    張俠聽到這,豈不是火上加油,抬起頭,凶狠地說:「來了也不給她吃。」

    「呃——」李保姆被她沖得措手不及,半天才說:「大妹子,你心裡有氣別老往我身上出呀!你這是咋的啦,一會陰一會陽的……」

    張俠切齒痛恨,「她這孩子不識抬舉,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李保姆一聽,很快明白了話意,「大妹子,這次可讓我猜著了,」她來了興趣,往前走了幾步遠,笑著說,「我尋思著,二龍他是剃頭挑子,成不了事。說句打嘴的話,這三喜和南雁倆人好好的,二龍耍賴硬插這一槓子。正如雪妮說的,這,這緣分是天意,是不能強迫的……」

    「你要不跟雪妮說,雪妮昨晚上不會找二龍鬧,反過來二龍也不會找你茬子……」

    提起這,李保姆感覺滿腹冤屈,無處傾訴,「我這次真是打嘴頭兒上直到心眼兒服了二龍了,他就會往人身上載髒。我幫了他的忙,不但沒落上好,反倒抹一鼻子灰。那南雁不同意和他好,誰也沒法子呀!」

    「不成拉倒,山不轉水轉,水不轉人轉,還能一棵樹上吊死呀……」

    「大妹子,這事跟二龍講了嗎?」

    「我不是剛聽藍青說,還沒顧得跟他講哩!」

    「你這就打電話說呀,早說早了斷,省得二龍心裡還戀著南雁。」

    「瞧你說的,想她幹啥,武松還不要潘金蓮呢!」張俠向她投去一個白眼珠兒,一邊抓起話筒一邊發洩心中鬱積的憤怒,「她算哪號人,純粹是爛污貨,她哪點能配得上我兒子。過了這個村,還有一個店。兩條腿的毛驢不好找,這漂亮姑娘全世界都是。」說罷,便按動著電話號碼。

    賈二龍接到電話一聽,彷彿從天堂跌到地獄。失望、痛苦,期盼的無數個日日夜夜地夢想,將徹底破滅了,心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事情的慘變令他心醉,覺得窮途潦倒、顧影自憐。他半躺在沙發裡猛抽著煙,七、八個酒瓶倒在地上,整個房間灌滿了煙氣和酒氣。「天啊,我怎麼這樣背運,老天爺總是與自己作對……」他是這樣想,心如死灰。他伸手朝煙灰缸裡捏滅了半截煙頭,從沙發上站起來,神情落寞,步履沉重地走出房,拐上了大街。

    人在流淌,車在穿梭,都在匆匆忙忙往前趕,各有各自的目標。他去哪兒,他也不知道,彷彿一腳踏進這個完全陌生的城市,到處都是櫛比林立的高樓大廈和縱橫交叉的柏油馬路。他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沒了去向。他最後跌跌撞撞地來到海邊……他看到漂亮的南雁穿著泳衣正嬉笑著朝他跑來,然後他拉起她的手撒腿朝海水裡跑去,他倆在海水裡盡情地游泳……他上前一把將她緊緊地摟抱在懷裡,就在他伸過嘴巴正要往她臉上親吻時,她卻笑著推開了他……

    過一會,幻覺消失了,什麼也不存在了,眼前全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海水。他長歎一口氣,悲觀、絕望情緒在心裡蔓延開來……他閉上眼睛,逕直朝海水裡走去,越走越遠,「唉,忘掉一切吧……」他整個身子都被海水吞沒了……

    「快,快救人……」頓時,岸上一陣喧嘩。

    他剛踏進了鬼門關,卻被人硬把他從冥府裡扯回了人間。救人的勇士們把他拖到岸邊,他一身水淋淋的,一臉晦氣,然後在圍觀人的目光下走開了……這一天,他像一個悠蕩的鬼魂,在街上晃悠了一遭,最後還是返回自己剛裝飾一新的公寓裡,覺得身子很疲乏,就一頭倒在床上睡著了。

    直到天黑,他的心腹朋友方圓推門走進來,把他從床上拽起。他顯得神情沮喪,滿目蕭然,經過這一打擊更是墮入冰窟。方圓帶他來了附近一家餐館裡,找個僻靜的地方坐下來,要了幾樣菜和兩箱啤酒,倆人便圍桌大吃大喝起來……

    賈二龍一連喝了幾大杯,酒酣耳熱。

    當他斟滿這杯,伸手去端時,方圓卻一把攥住了他的手,勸說著:「二龍,你喝的不少了,不能再這樣喝了,酒喝多會傷肝的。」

    「你別攔我,我樂意,喝醉了就啥都忘了,一醉解憂愁嘛!」二龍一下子甩開他,端起酒杯便仰脖大喝起來。

    方圓用雙筷夾著菜,並且說:「二龍,我知道你心裡有氣,把你領到這兒來是想讓你散心解悶。你喝兩杯就行了,別老跟自個身子過不去……」

    賈二龍放下杯子,又拿起酒瓶邊斟酒邊說道:「是他們跟我過不去,特別是雪妮百般刁難我,還罵我是鱷魚眼淚,故弄玄虛,我覺得這樣做並沒有錯。」他將手中酒瓶「砰」地往桌面上一放,繼續說,「都怪我命運悲苦,背時倒灶,我這次是得不償失……」

    方圓手裡攥著酒杯,笑笑說:「二龍,世事如棋,人生看穿了也就那麼一回事,無所謂得到,無所謂失去,起碼我認為還是順其自然發展的好。你不要悲觀厭世,更不能一時糊塗,做出那種傻事來……」

    「你小子別說啦,我聽膩了你那一套,」說著,他又仰脖喝了兩大口,然後吁一口氣,「說句真心話,我長這麼大還就真心喜歡那個小西施。這個女人的本身,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一道風景,美得懾人心魄。可他們一夥人總在背後嘀嘀咕咕,跟我唱對台戲。我呢是左支右絀,實在難以對付,他們為啥都不理解我呢……」他喝了兩口,酒到酣處,醉眼朦朧地盯住方圓,「你可別取笑我,人都是這樣,一旦認為美好的,帶刺的仙人掌也會變成紅玫瑰。不瞞你說,我這輩子得不到那個小西施絕不罷休,士為愛人者死嘛……」他喝得爛醉如泥,舌頭直打轉,早已控制不住自己,擱下酒杯一頭趴在桌面上不吭聲了。

    張俠聽到這消息,心裡一陣發涼,不禁悲傷起來,抱怨聲喋喋不休,有一整天都沒好好吃飯了。她剛喝下李保姆端來的草藥水,就見賈三喜推門走進來。她想留下他,可他找句借口飛奔樓上。然而張俠並沒有放過他,不管李保姆怎樣勸阻,她還是走上樓來到三喜房裡,狠狠地大罵了他一頓……其實賈三喜並不清楚這裡面的事,低頭坐在那不敢迎接她那火花噴射的目光,只是他的淚如雪花紛紛落下。

    在客廳擦抹著沙發的李保姆聽到樓上吵罵聲不止,便丟下抹布跑到樓上,硬拽著張俠的一隻胳膊從樓上走下著,「大妹子,你看你剛喝完草藥,心裡氣不氣呀……」

    張俠掙了掙,沒有甩開,只好隨李保姆下著樓梯,頭還不斷地往上張望著,「他這孩子沒安好心,想把我氣死,氣死他就能和那個狐狸精遠走高飛了……」

    「人家三喜一句都沒吭,你消消氣,別說啦……」李保姆拉著她走近沙發旁,並扶她坐下,又為她端杯涼開水。

    她仰頭喝了大半杯,頓覺身子舒服許多。可她心裡的火氣好像還沒出完,將杯子裡剩餘的喝完,「啪」地往那一放,猛地站起身還要去樓上。

    「哎呀,大妹子,你還有完沒完。」李保姆丟下抹布,慌忙趨上前,硬將她按坐在了沙發裡,「大妹子,你今晚上衝三喜發那麼大的火,其實三喜還不知哪關逢集,在鼓裡坐著呢!」

    「那事我也沒說怨他,」張俠氣得胸前兩堆像拉風箱似的一起一伏,仰起臉,大聲嚷道,「就講他今晚上回來這麼晚,還不是又去找那個狐狸精了……」

    「大妹子,既然南雁不同意嫁給二龍,願意跟三喜好也行呀,弓也不能拉滿了,隨他們吧!」

    「我要是讓三喜這一頭,那二龍心裡生氣。他們弟兄倆的仇恨就會越來越大,這仇疙瘩一輩子都解不開……」

    「那你偏袒二龍,難道三喜心裡不生氣,他們的仇疙瘩一輩子就解開了……」

    張俠一時語塞,半天才吐出一句:「你磨叨啥,求不著官,秀才在,三喜不還有金枝的嘛!」

    半個小時後,方圓扶著賈二龍慢慢踱出餐館,伸手招來輛出租車將二龍送到大門口,方圓才肯離開。

    李保姆邊擦抹著沙發邊跟張俠敘著話,忽聽客廳門「光當」一聲,她倆眼裡都射出驚奇的目光,只見二龍手持匕首,顫顫巍巍地走過來。

    「呃——」李保姆望著雪白的匕首,打了一個冷戰。

    而張俠嚇得驚慌失措,渾身顫抖……她起身迎上前,嘴唇動了動,「二龍,你拿刀子幹嗎,快拿來給我……」說著,她伸手就去奪。

    他舉起手,在躲避著她,「我不給你,我今晚上回來就想跟三弟拼了。這個家有他沒我,有我沒他,我們勢不兩立。」

    李保姆見他一副殺氣騰騰地樣子,趕忙丟下抹布往樓上跑去。

    張俠聞到了一股刺鼻的酒氣味,「二龍,你喝酒了,跟誰喝的……」

    「我沒有喝酒……」他嘴裡不斷地往外噴著酒氣,話說得含糊不清了,「你不要攔著我,三弟在哪,我今晚跟他拼了……」

    張俠臉色慘白,驚顫地說:「二龍,你今兒瘋啦,這不是想作死嗎……」她使出渾身力氣,才將他推到沙發旁,按坐在了沙發上,「你給我老實坐著,哪也不要去……」

    李保姆跑進賈三喜房間,並從裡鎖死門。

    和衣躺在床上的賈三喜看到這一舉動,便從床上坐起,詫異地問:「李媽,怎麼啦?」

    李保姆轉身走過來,喘著粗氣說:「三喜,二龍今晚喝醉酒從外拿著刀子回來,說要跟你拼了……」

    賈三喜聽到這,又驚又奇,一時摸不清底細,「李媽,這究竟是為什麼呀?」

    「你先別問了,一會我再告訴你。你先讓我緩口氣,靜下心,二龍那凶樣可嚇死我了……」她走近椅子旁坐了下來,不停地喘息著。

    「我媽呢?」他又問。

    「二龍偏要上樓來找你,你媽正在樓下攔著他哩!」

    賈三喜血氣往上湧,再也坐不住了,火速跳下床,抬腿就要走。

    李保姆嚇壞了,趕忙上前一把拽住了他,「三喜,你聽我的現在別去。」

    「李媽,你別攔我,我下去看他能把我怎麼樣……」

    李保姆兩手一齊攥住他的胳膊,氣喘吁吁地說:「三喜,光棍不吃眼前虧,你現在下去,明明是往他刀口上撞……」

    賈三喜不聽勸阻,身子朝前挪動了幾下,挨到了門,伸手去擰門鎖。

    李保姆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死拽住他不鬆手,同時又用兩腳板抵住了門。

    張俠覺得二龍神經有些不正常,說話也越來越放肆了。她一時氣得端起茶几上一大杯涼茶,「嘩——」地竟朝坐在對面沙發上的二龍臉上潑去。

    即刻,賈二龍成了落湯雞,渾身濕透了……他坐在那,沒有起身只是用手抹一把臉上的水珠兒,感覺腦子清醒許多,身子一斜楞倒在沙發裡不言吭了。

    李保姆見三喜沒啥大勁了,就從地上爬起來,便湊近他耳邊小聲嘀咕起來……

    他聽罷,腦子不禁「轟」的一下,簡直不敢相信,「李媽,這是真的?」

    「那還有假,家裡人除了你都知道,」李保姆也覺得奇怪,追問道,「三喜,雪妮沒跟你提過這事?」

    他搖搖頭,面容倒顯得很憔悴,身子疲乏無力,搖搖晃晃地走了回來。

    李保姆跟在他身後,說著:「二龍是蓋被子墊竹蓆,一面發燒。人家南雁不同意,他呢是心裡氣,這不趁喝醉酒回來找你出氣……」

    賈三喜來到桌子旁,坐在椅子上,肯求地說:「李媽,你別再說了,讓我好好清靜一下。」此時的他鬱鬱寡歡,什麼也不想說了,什麼也不想聽了,便一頭趴在了桌面上。

    …………

    人是一種最脆弱的動物,一旦遇到傷害之後,就會精神萎靡,一蹶不振。賈二龍一個人窩在屋子裡,不吃也不喝,企圖把自己變成冬眠的蛇……儘管李保姆一連喊了好多次,連門都沒有叫開,她又只好從樓上拐下來。

    張俠點燃著香,插進香爐裡後,扭頭看到她就問:「咋啦,二龍還沒起來?」

    「哎呀,我從早上到現在叫了好幾遍,二龍他連吭都沒吭一聲。」

    張俠坐下後,撿起毛線活又放下,嗟歎道:「我知道二龍心裡氣,你說這不是被人紮了一刀,又往上撒兩把鹽嗎……」

    李保姆來到她身旁說:「氣有啥辦法,人家南雁不同意,又不能捏人家頭疼,更不能作踐她……」

    「那丫頭真是喂不熟的鷹,我和二龍待她好得沒法說,她倒好……」張俠咒罵道,「像她這當記者的不講良心,也會跟人家一樣沒有好下場。」

    李保姆開心解悶地說:「大妹子,這有些事哪能像咱自個想得那樣好,該來的槓子都頂不住,命中沒有的想也想不著,興許哪天藍青給二龍找個比南雁還要好的姑娘呢……」

    提到她,張俠就一肚子怨氣,「藍青能管指嗎,二龍這次花錢托她都沒有辦成。」

    「大妹子,二龍雖說花了點錢,算得啥呢!」

    「你怪會說,二龍的錢又不是從大街上撿來的。二龍為藍青身上花那麼多錢,就像撒到河裡,水花花都不漂一個。」張俠又說,「藍青啥樣我還能不清楚,見人家東西走不動,能進不能出,就好做一頭兒沉的事,這樣今後誰還看得起她……」

    賈三喜昨晚上聽李保姆那一說,真是心境鬱悒,坐臥不安。大清早就打了南雁手機,她卻關機了。賈三喜等不到中午下班,就跟領導請假早退了,便直接找到南雁宿舍裡。

    南雁熱情地把他讓坐在椅子上,又大方地給他拿飲料喝,還拿巧克力吃。實實在在的熱情深深地打動了他的心,這使他更加對她產生愛慕之心,情緣難解難分。

    南雁一邊整理桌面上的稿紙一邊問著:「哎,三喜,你現在來不會有什麼要緊事吧?」

    「呃,是……」本來在他來之前,一心想當面問她。可如今來到她面前,倒不好啟齒了。他喝口飲料,又掉轉話題說:「南雁,告訴你一個不好的消息,我作品失敗了。」

    她神情一怔,然後問:「不會是開玩笑吧?」

    他搖了搖頭,並說:「這是真的。」鬱結在心頭的煩悶使他苦不堪言,蔫頭耷腦地坐在那,竟不好意思面對她了。

    南雁手托下巴半晌沒吭,心裡也困惑了好一陣子。她這時從椅子上站起,高聲說道:「三喜,失敗有什麼,『失敗乃成功之母』,沒有今天的失敗就沒有日後的成功。翻開古今中外名人名家的歷史看看,他們哪一個不經歷坎坷,不經一番奮鬥就能達到目的的?他們的成就不是某個領導賞識的,也不是大家抬舉的,完全是靠自己努力拚搏幹出來的。」她見他悵悵不樂,沒有吱聲,走上前問,「三喜,你動搖了?」

    他耷拉著腦袋,搖了搖頭,手裡那空瓶被他攥得不斷發出「咯咯吱吱」的響聲……

    「三喜,您不能遇到點磕碰兒就洩氣。東方不亮西方亮,只要你認真對待,不灰心氣餒,肯定會出現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無限風光。」她說著走近桌子旁,轉過身來,將後身倚靠在桌子邊,遏制不住自己的激情,「切記,在今後的創作過程中,要排除一切壓力和障礙。不管別人在背後怎樣議論,你都要一如既往,不為他人干擾所動搖。想幹啥就幹啥,從不計較別人說。人只有拿出這個氣魄,才能成就事業。」

    賈三喜聽她這一席話,突然感覺天地間是那麼的廣闊,心裡是那麼豁朗。他抬起頭,臉上舒展開來,「南雁小姐,你看我能是那遇到難事就被壓垮的人嘛!」

    南雁返回來,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高興地說道:「是啊,我想我心愛的人絕對是一條頂天立地的硬漢子,是不會被困難所嚇倒的。」

    「南雁,大嫂這兩天……」心情痛楚萬分的他,不禁「唉」一聲,將臉扭向一邊不言語了。

    她心裡急了,「哎呀,三喜,你怎麼啦,說到半截又不說了,」她故意逗他,「快說呀,你不說我可要生氣了。」

    「我是說大嫂這兩天沒跟你提過什麼吧……」

    「沒有呀,昨天下午我還在她辦公室裡,怎麼啦,三喜。」

    他笑笑,驅散了他心頭的一塊陰雲,「沒,沒什麼,我隨便問問。」

    她這才鬆緩一口氣,「哎呀,瞧你那會說得多神秘,我還以為美軍又轟炸伊拉克了呢……」

    「走,南雁,」他連忙站起,伸手拉起她就往外走,「我帶你到新落成的海上遊樂園玩去。」

    她興致勃勃地隨他走出房,又隨手將門帶上。

    「篤……篤……」敲門聲雖輕微,而且緩慢,但睜著兩眼的二龍聽得一清二楚,他沒有動窩。

    「篤篤……篤篤……」敲門聲一次比一次強烈,唉,這誰在拍門?他掀開毯子走下床,前去開門。

    「方圓,」他感到意外,「你小子怎麼來啦?」

    「我來看看你呀!」

    「準是我媽打電話讓你來的,進來吧!」二龍返回床邊坐著,伸手撈起床頭櫃上一包紙煙和打火機,取出一支,叼在自己嘴裡,按動打火機點著後,才將煙和打火機一同遞給朝這邊走來的方圓。

    方圓接過,站在那取出煙,用打火機點著。

    「坐呀!」二龍身子一傾斜,又順勢倚靠在床背上,不停地抽著煙。

    李保姆將藥和白開水遞到張俠手裡後,轉身要走。

    「你慌慌張張地幹啥去?」張俠將藥丸含在嘴裡,喝口水送了下去。

    她轉過身子,「我想去樓上看方圓叫開門沒有。」說著,臉還不住地朝樓上張望著。

    「哎呀,你別操這條心啦,方圓要是叫不開門也就下來了,」張俠又說,「你還是去廚房做飯吧,中午留方圓在這吃飯。」

    …………

    晚上,天花板下懸掛的大吊燈在不停地閃爍著,將整個大廳照得明晃晃的。

    張俠吃過飯坐在沙發裡織著毛衣。

    這時,李保姆從廚房裡走出,笑笑說:「大妹子,還是方圓臉白面子寬,三言兩語就勸二龍心裡去了。」

    「二龍和方圓是至交,從小學到高中一直是同學,倆人一塊去當的兵,退役後又安排在同一單位上班。」

    這時,賈二龍從樓上走下來,故意「嗯嗯」兩聲……張俠不再說話,李保姆無聲地走開了。「媽,這會電視放的是什麼片子?」他走過來,坐下。

    「才打開這個頻道,啥名字還不知道,看著還挺有意思的。」

    於是賈二龍瞪著電視畫面,過一會才說:「媽,我現在是弄明白了,什麼叫有面子,什麼叫沒面子,」他見她沒吱聲,又說,「這有本事就有面子,也會被人看得起;沒本事也就沒面子,自然也就被人冷眼相待。」

    張俠聽後,轉臉說道:「二龍,瞧你說的,哪個看不起你啦……」

    他一針見血地說:「這回我大嫂不就是個例子,我……」

    正說著,張俠給堵住了,「你大嫂咋又看不起你了,你去她那,她不是一樣管你吃喝嘛!」在這個時候,她又這樣說著。做父母的,當然也不想讓孩子之間存在什麼矛盾。

    「大嫂雖然管我吃喝了,可我也是拿東西換的,」他接著說,「三弟沒花一分錢,大嫂就給他說和成了……」

    「上午我給藍青打電話都說過了,各人心知肚明,問心無愧就行啦!」

    賈二龍坐在那,一個勁地說著風涼話,「我知道,我沒三弟有本事,我是一條蟲;而三弟是一條龍,他能寫書,大嫂還不是想有一天能沾點油水。她巴結我有什麼用,一無錢,二無業績,能沾我什麼光……」

    「二龍,你胡說什麼呀……」

    他嗟悔無及,「都怪我這一階段時運太賴,幹啥事都幹不成。」

    「人這一生沒有光過好運不過賴運的,也沒有光過賴運不過好運的。人有好命好時運,還要有好天感。」張俠最相信這個,生來就認為人的命運是上天注定的。她覺得二龍遇事不順,是沒有趕上好運氣,「二龍,人的運氣是一段一段的,等你過完這段賴時運,就會轉好運的。」

    賈三喜和南雁從餐館裡走出,倆人在大街上閒逛了好大一會。南雁提出要回去寫稿子,於是三喜就順便拐到大嫂藍青家。

    賈三喜推門進來後,見客廳就藍青一人在看電視,走上前問:「大嫂,怎麼就你一人,我大哥,赫兒都不在家?」

    藍青起身,笑容滿面地說:「你大哥和赫兒覺得電視不好看,到下面涼快去了。三喜,你坐呀!」她一邊讓坐,一邊給他拿飲料喝。

    他伸手接過,擰開蓋,坐在那仰脖喝起來。

    藍青重新坐下,問著:「哎,三喜,今晚見到南雁嗎?」

    他擱下飲料瓶,一抹嘴說:「剛才我們在一塊吃的飯,她現在回去寫稿子了。」

    「她呀,的確能幹,真是老黃牛,」藍青說,「對她來說,時間比金錢還寶貴。」

    「大嫂,二哥也是真心愛南雁?」他直截了當,也是他這次來所要問的。

    「這個我也說不準,不過憑我感覺,二龍這次真的是動了心,」藍青又說,「就因這個,咱媽抱怨我不給二龍用心了,光往你這邊靠攏了,也不知二龍在背後怎麼嘀咕我的,反正這回我把他們都得罪了。」

    「咱媽對南雁一直有成見,我說那天早上怎麼突然讓我喊南雁來家裡吃飯,原來是有她自己的算盤的……」

    藍青附合著說:「咱媽的如意算盤打錯了,笨想著南雁也不會同意的,二龍是撂地裡烤火,一面子熱。」

    隨著一陣片尾曲響起,電視上映出了一行行字幕,這集電視劇放完了。

    賈二龍說道:「媽,不是我好笑話三弟,他小說失敗了……」

    「三喜小說沒寫成?」張俠重新調好台,並擱下了遙控器。

    「你還不知道呀,我是聽李媽說的,」他大有嘲諷地說,「媽,現在想想,我說過的話可沒落空吧!他精心勾畫的美麗圖畫,只不過是一個肥皂泡。」

    張俠嘴裡不由發出一聲唉歎,氣得沒再說話。

    賈二龍齜牙笑笑,又說:「三弟他不服輸,還要寫。我看他呀,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天差地遠,夢想與現實太遙遠了……」猝然,他的手機鳴響起來。他取出,放在耳旁邊聽邊應著,過了一會說,「媽,方圓打電話說有急事,讓我出去一下。」

    「這天都黑了,還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還能晚呀!」

    「媽,你怎麼老攔著我,難道還怕我跟人家跑了呀!就是算找頭,這黑燈瞎火的上哪找呀!」他起身往客廳門走去。

    賈二龍自從受到那次打擊以後,整個人都變了,也有過輕生的行為,卻被人解救了過來。他整日沉默寡語,愁眉鎖眼,除了工作中的事,難得同人講上一句話。他覺得有些事情的發生不可端倪,意料之外。他為現實生活所困擾,感喟不已。但他不服輸,方興未艾。他處心積慮的鬥法早已在心裡醞釀開來,他正在一步步地去實施。

    賈二龍鬥心眼兒,想方得知南雁的手機號碼,便為她發送手機短信,聲稱自己是三喜的老情人,不要她以後再糾纏著三喜,否則找男人姦污她,拍她的裸照,張貼在報社大門口,還要毀她的面容,使她一生致殘……

    然而南雁接到這一信息後,真是恐嚇到了極點,駭然失色,害怕得渾身汗毛都直睖起來。就三喜背後有沒有情人,在沒弄清楚之前,不能對三喜平頭論足。她心情焦炙萬分,中午沒下班就打電話約三喜到人民公園西北角的湖心亭會面。三喜接到電話後,準時來到約定地點。他剛坐在湖心亭的石凳子上,南雁直言不諱地問:「三喜,你背後究竟有沒有情人?你要跟我說實話。」

    這一問,真如一竿子插到底,真叫人有點吃不消。他笑笑,臉上發訕,「南雁,您今天怎麼啦,打電話約我來這兒就是為了問這個呀……」

    她心直口快,「怎麼,你害怕了,不敢承認了。」

    「手沒抓屎手不臭,」他顯得很嚴肅,鄭重其事地說,「南雁,在這個問題上,我敢對天發誓,我身後沒有情人,今生非您不愛。」

    「三喜,並非我不相信你,而是我無法說服我自己,對我的直覺深信不疑。」

    「南雁,你是不是聽說什麼風言***了,你不要輕信別人的。」

    「我沒聽說,但我看到了。」南雁說著從手提包裡取出手機,打開信息庫,讓他上下翻閱著。

    賈三喜看後,錯愕良久,全身搐動了一下,感到這件事來得有點蹊蹺,便問:「這是誰發給你的信息,說我背後有情人?這不是在污陷我嗎……」

    「我哪知道,這個人很詭秘。他在手機號碼前加上四位數字,就難以辨出他的真實手機號碼了。」

    他一時沉默無語,臉上流露出不勝的淒婉之情……這是誰發的信息呢?是金枝,她沒手機,不可能。難道是二龍在興妖作怪,如果不是他,還能有誰呢?一股潛流直衝腦門,但很快又趨於平和,「南雁,我們是真心相愛,絕無半點虛情假意,任何人為勢力都不能將我們倆分隔開。我會用自己的方式來珍惜和呵護你,絕不允許外人傷害你。」他向南雁表白一番愛意後,又向她承諾自己沒有情人,也不會再愛別的女孩,「海枯石爛,此心不移。」這句話才使得南雁化解為安,消除了心中疑團和思想壁障。

    今晚,賈二龍和方圓在餐館裡吃完飯就匆匆趕回來了。由於這些日子鬧情緒,未能和金枝親熱了。他想她想得真可謂「如癡、如醉、如狂」,腦子裡常幻現著她那俊美的臉龐,苗條的身段以及身上每一處性感的地方。

    賈二龍沖完涼,穿著睡衣推門進了金枝房裡。

    自從金枝得知二龍想娶南雁為妻以後,心裡猶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股怪味直躥喉頭。他覺得自己太愛二龍,想不到二龍心裡卻愛著不該愛的女人……人啊人,尤其是在愛情方面,一旦為對方付出,卻得不到令人滿意的回報,心裡該有多麼悲苦、淒涼……金枝無心在客廳裡看電視,坐在梳妝台前對著鏡子癡癡發呆……

    「金枝!」賈二龍走進來,並用後背抵上房門。

    金枝通過鏡子的反射看到了他,沒有理他。

    他笑嘻嘻地朝她身邊走來,並用手摟抱住了她,伸嘴就要去親。

    她卻掙脫開他,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拖著哭腔責怪道:「你心裡還有俺,你不是想著那個南雁嗎……」

    他心裡突然醒悟過來,臉上一陣發燒,「金枝,那,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你還在耿耿於懷呀……」

    金枝嘴角微微翕動著,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在眼眶裡直打轉。她遏制不住自己的衝動,一頭撲到他懷裡,用手捶打著胸膛,低聲哭訴著:「你這個沒良心的,吃著碗裡,看著鍋裡,還想著灶台上的,俺不要你離開俺……」

    他裝模作樣,不但沒有阻止還攥著她的手使勁捶打著自己,「好好,金枝,我知道你心裡懷有一肚子悲憤,你就使勁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些……」

    「俺……俺就想跟你離開這兒,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她的頭伏在他的肩膀上,淚水浸濕了他的衣服。

    他猛地一把推開了她,驚訝地說:「難道你不貪戀大都市生活,情願到那荒無人煙,窮鄉僻壤的地方去謀生,你想得也太天真了……」

    賈三喜推門進來時,坐在那看電視著了迷的張俠竟沒有發覺到。賈三喜怕遭挨罵,所以也沒搭腔,輕得像貓蓋屎一樣,溜到樓道口,欲要上樓。

    碰巧,李保姆洗刷好碗筷從廚房裡走出,見到他就習慣地問他吃過晚飯沒有……

    這一問,倒驚動了張俠,她扭頭發現三喜正輕輕上著樓,用命令的口吻說:「三喜,你過來一下。」

    賈三喜只好返回沙發旁,不情願地往沙發上一坐,等候問話。

    「三喜,你到哪兒去了,我還以為你給人家當皮兒不回來了呢……」她織著毛線衣,面色凝重地說。

    李保姆聽到這,竟憋不住笑出了聲,搭上話:「大妹子,你咋能那樣說,三喜還不是跟南雁逛大街去了,這不就晚回來一會。」

    張俠很熬心,瞥視了她一眼。

    而李保姆覺得不該多嘴,訕訕地走開了。

    張俠接著剛才的說:「原來你去找那個狐狸精去了,我看你是喝著迷魂湯了……」

    「媽,你怎麼老這樣說南雁,她是人,她有她的尊嚴和人格。」

    「哼,我一說這話你就不能聽了。她要是檢點一些,就不會成天纏著我兒子。你看你這一陣子都成什麼啦,少魂沒神的。」

    每逢這個時候,他慨歎不已,只能噤若寒蟬。

    「既然那事你都聽說了,我今兒是打開天窗說亮話,二龍跟她談不成,你也就別想著她了,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說到這,賈三喜再也忍耐不住了,抬頭問道:「為什麼……為什麼二哥得不到的,還不想讓我得到……」

    「沒那麼多為什麼,你不是聰明過人嗎,怎麼連這點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了。」

    「可,可南雁是大嫂先介紹給我的……」

    「他們氣你大嫂就氣這一點,她可辦了件錯事,」張俠說著,「你說這啥事沒有老二打頭陣,哪能數著老三。就是按大小順序來,這也輪不上你呀,除非二龍吐口不同意……」

    賈三喜對她的謬論,表示不滿,「我不贊成。」

    「道理都跟你說醒豁了,你裝什麼糊塗。」

    賈二龍將金枝緊緊地摟在懷裡,並用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然後用濕熱的嘴唇蓋住她滾燙的唇,哄騙地說:「金枝,二哥真的好想你,二哥再也不離開你了,今後就和你好……」

    「你說得好聽,誰知你心裡是咋想的……」

    他很懂風趣地將她纏繞著,金枝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樂。「二哥要不是真心和你好,今晚上就不回來陪你了。」他說著在她臉上「叭」地親了一口,然後從衣兜裡掏出一個女式滑蓋手機,在她面前晃了晃,「金枝,這可是最新款的女式手機,『三星』牌的,是我特意贈送給你的。」

    金枝望著這款「貴重」的手機,心裡好一陣舒暢,似蜜在心裡流淌……「二哥,俺又不會用手機,俺不要……」

    「金枝,有了手機我和你聯繫就方便多了,很好學的,今後我會慢慢教你怎麼用的……」他說著把手機往那一擱,順便將她摟抱住,慢慢移動著,挨到了床沿,倆人便一齊倒在了床上……

    客廳裡電視機已經關閉,只聽張俠大聲訓斥著:「你什麼時候答應不再寫書了,你就什麼時候起來,不然你就這樣老實跪著吧……」

    賈三喜雙膝跪在地上,默不作聲。在低頭的一剎那,他的喉頭一咽,眼裡湧出大團大團的淚水。

    「你成天橫草不捏,豎草不拿,沒事整那些沒用的東西,」她氣急敗壞,臉上現出不屑的神情來,冷嘲熱諷地說,「你胸無點墨,肚子裡就那點水還想攀高。要想寫成功,等於是拿豆腐做的斧頭砍木頭,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幾句話說得他臉上下不來,青一陣紅一陣的,就如鐵錘重重敲打在三喜的心房,感到人生的無常和人情的冷漠。

    「你到底是發神經,還是叫鬼纏著啦,太死板了,撞到南牆還不回頭……」

    賈三喜困窘地跪在那,兩腿酸楚的疼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滿面淚花,如水洗一般。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飛逝著,張俠牢騷也發多了,嘴裡還含含糊糊地應承著,實際上早不知自己說些什麼了。脾氣執拗的賈三喜仍跪在那,只覺得血往腦門上衝,上下眼皮直打架,人差點暈倒。

    這個時候,賈建成推門走進來,被眼前一幕驚呆了……他走過來,還未來得及丟下公文包就問張俠是怎麼回事,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還值得這麼大動干戈,並說三喜受這樣的委屈太不合理了……賈三喜一聽,氣沖血湧,兩眼一翻,這回真的昏倒了。

    白駒過隙,一晃半個月過去了,日子就像白開水淡而無味。

    李保姆挎著空籃子從廚房裡走出,正要上街買菜。

    躺倒在沙發靠背上冥思苦想的張俠發覺到她,趕忙喊道:「你去樓上看三喜起來沒有,問他還吃飯不……」

    「大妹子,我一早上去樓上三趟,都沒把他喊起來。」

    張俠一聽這話,立刻拉下臉來,偏要她再去樓上看看。

    李保姆不敢違抗,只好丟下空籃子,轉身走上樓,過了一會,便很掃興地從樓上拐下來,嘴裡還嘟噥著:「我說叫不下來他,大妹子偏不信,這回知道落地沒了聲吧!」

    「怎麼,三喜還沒起來?」

    「我推開門,見他坐在電腦前兩隻手『叭叭』地按著什麼東西,就見那上面出現的都是密密匝匝的小方塊字,」李保姆回想起來了,「噢,我聽雪妮說過,三喜寫書了,他這會肯定是在寫書……」

    張俠一聽,更加惱火了,「飯不吃,班也不上,成天在屋子裡亂寫一氣,我去樓上看看。」她起身,抬腿就要走,只見賈三喜從樓上飛快地跑下來。

    李保姆慌忙說:「三喜,鍋裡還留有你的飯哩……」

    「李媽,已經來不及了,再吃上班就要晚了。」他沒有停留,拉開客廳門急忙跑出去了。

    「沒那個能耐,還光想吃那碗飯,我看他也不夠那塊料……」

    李保姆接過話,「大妹子,話可不能那樣說,他愛鑽這一行,你就隨他便吧!你說給他錢,又讓他罰跪不也沒擋住他寫書。『鋸響都有末』,我看他寫書還是有熬頭的……」

    「有啥熬頭,他是著了魔中了邪啦,要是能寫成我還會打他的興頭……」

    星光滿天,午夜靜寂。

    路邊長椅上緊緊摟抱在一起的少男少女們深深沉浸在愛的甘甜中,享受著人生最快樂,最美好的時光。賈三喜和南雁肩並肩地邊走邊聊敘著……

    「三喜,您的作品修改得怎麼樣了?」她扭過頭,十分關心地問。

    「修改一大半了。」一陣和風吹來,頓覺身上涼爽一些,他禁不住長舒一口氣。

    南雁說:「尤其是修改文章,要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不能陳陳相因,該刪改的一定要刪改,不要捨不得。」

    一席話,使他大為長進,獲益匪淺,「南雁,你說得真是太對了。」

    她笑笑,謙虛地說:「我這不過是硜硜之見,坐而論道罷了。」

    「修改作品時常常會遇到一些『攔路虎』,由於態度認真,很快就被克服了。只要這樣,幹起來才有心勁啊!」

    「三喜,您讀過法國作家喬治桑的小說《賀拉斯》嗎?」

    「噢,我早就拜讀過。」

    「那本書就生動地刻劃了這樣一個典型人物,他有理想,有抱負,說了不少豪言壯語,但一旦要動手實行就在困難面前一籌莫展,遇到磕碰兒就過不去了,最後落到一事無成。」

    「是啊,只有把理想和行動結合起來,堅持不懈,才會獲得真正的成功。荀子有句名言,『……鍥而不捨,金石可鏤』,說得也是這個道理。我媽曾多次阻止我不要再寫了,說我城府淺,底子差,壓根就寫不成,別較這個勁了……」

    沒等說完,南雁急著插上話,「三喜,關於這一點你可不要聽伯母的,要堅持己見。我們要做有志青年,決不胸無大志,鼠目寸光。」

    「我媽也總認為,不是大學生,不是高級知識分子,再大的決心也成就不了大事業。」

    「伯母的這一看法太主觀,片面性了,學歷不能代表能力。只要肯學習,勤耕耘都能有所收穫。博士生有什麼了不起,你拿了博士學位,腦子裡照樣不開竅。」南雁說,「『老粗出人物,老粗能幹大事』,像陳景潤不也沒拿過博士學位,他成功地鑽研了這項舉世矚目的『哥德巴赫猜想』。只要不放棄,認真學習,都能取得成功。」

    南雁的話,字字句句如重錘敲打著三喜的心房,三喜的心情豁然開朗,茅塞頓開。「對於我媽說的,我從不放在心上,打定主意走自己的路。南雁,你想想,寫作時的困境與艱辛我都挺過來了,難道這一點我都不能忍受。有句成語說得好,『否極泰來』……」他正說著,忽然,他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取出一看,隨即又掛上了。

    「三喜,是誰打來的,你怎麼不接?」

    「是家裡,還不是催我回去……」

    「我陪你一塊回去。」

    他趕忙阻止著,「不行,今兒太晚了,我不打擾你了,你回去還要寫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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