婺源縣人民醫院,重症監護室外椅子上,韓雪兒坐在那淚水不斷。
她現在回想起來,自己之所以這夜睡不著想找丁寧聊天,實在是命運透著無比玄妙的意味,也許那時候她就感覺到了什麼,使得她迫切地想見丁寧,迫切地想跟他說說話,想看著他動人的眉目,感覺他的呼吸,感覺他的幽默,感覺到他對於自己無所不在的存在,可是,現在,就在一轉眼之間,兩個小時之前還是歡蹦亂跳的丁寧卻一動不動地躺在病床上,他的周圍,滿是醫生與護士。
現在想想,丁寧那些個淫詞亂語,實在是向來膽怯的他勇氣前所未有的剎那釋放,平時的丁寧,在自己面前哪是那個樣子?
韓雪兒的眼淚,從沒像現在這個時候洶湧,一切的一切當回想的時候,就會明白其實在不經意之間命運已經向你做了某種提示。
他不會有事吧?!
「他不會有事的。」這時,身旁的雪姐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向韓雪兒這麼說的。
雪姐緊緊攥緊韓雪兒的手,她現在心裡不知道有多後悔。韓雪兒起身下樓,她是知道,但是她更知道韓雪兒是去找丁寧的。這小兩口聊天談心,自己不好跟著,更何況,這慶村的最後一夜,說不定發生點什麼,就更不好跟著。不跟著,卻也不代表雪姐不留心,很快她感覺到韓雪兒與丁寧其實是很正大光明地呆在大廳,兩個人在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這讓她更加放心。
雪姐就是在丁寧喊那一嗓子趕緊跳起來下樓的。下樓時分也正好看到歹徒行兇,雪姐迅速衝了過去,但已經晚了。
制服了歹徒,也就是身手已經落後幾十年的老耿,再救火。已經是半個小時後。
接著,人們一陣忙碌,給丁寧止血,可是怎麼也止不住,村裡衛生所根本就是束手無策。馬上連夜開車送人到縣城,這中間又是一個小時過去,等到把丁寧送到縣人民醫院,雪姐偷偷看他奄奄一息的樣子,說實在的,雪姐是心裡是一點信心都沒有,不過。似乎血止住了,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
韓雪兒整個人都呆住了,雪姐從未見韓雪兒這個樣子過,看來,這一瞬間,讓韓雪兒遭受了無比重大的打擊。
就在這時。雪姐又看到韓雪兒淚水又洶湧起來。心裡罵自己。若是自己早一些下樓。和丁寧一同出門就不會出現這樣地事了。就在短短幾秒鐘地差異。人生就有這麼大地不同。
韓雪兒心裡像是千萬把刀一齊在絞一般。因為她又忽然記起丁寧信誓旦旦地說要在電影《馮村》地首映式。要當著全場地人。全國觀眾地面向自己表白。要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地。老天。你是多麼心狠。在人得到一切地一瞬間。又剝奪了人地一切。
韓雪兒從不否認丁寧在自己心目中地重要性。但卻沒有想像是這麼重要。
韓雪兒在電影中已經經歷了太多地生離死別。因此。她能在丁寧出狀況地一瞬間迅速想到了結果。而這樣血淋淋地現實對韓雪兒心靈所造成地衝擊。遠遠超過電影中地體驗。曾經以為。那就是她韓雪兒情感地終極體驗。卻沒想到那終究是偽體驗。假地就是假地。無法跟眼前慘烈地現實相比。
雪姐又禁不住緊握了握韓雪兒地手。說道:「不要哭了。現在。你要堅強。知道嗎?」說到這。雪姐不得不停頓了一下。因為她地雙眼也濕潤了。「你一定要給他以信心。幫助他度過這次難關。知道嗎?」
韓雪兒使勁地搖著頭。道:「不。我什麼也做不了。」
雪姐嘴巴動了動,本來想說電影中許多生離死別的鏡頭,最後都是愛人不斷地呼喚,才把局面挽轉過來,轉念一想,以電影鏡頭來安慰人,太過無力了,特別是對韓雪兒而言。最後,雪姐只得說道:「要相信,會有奇跡。」
韓雪兒的目光茫然,雪姐又接著說下去:「其實,丁寧這小子能認識你,對你們兩個來說,就是一個奇跡!」雪姐把頭靠在牆壁上,感覺自己心中的悲傷,同時感覺深刻的無奈,「對丁寧來說,那一年冬天,春節前夕,你能去春州,然後住在他家,對他是奇跡,對你其實也是奇跡。」雪姐並未意識到,自己開口說出的話有可能是自己有生以來最冬天的一席話,「其實,你是早知道丁寧心意,你當時並不太在意,因為一個男人對你生愛意,那是再自然不過的,你那時在乎地還是與丁寧之間地友情,一種不可替代的,」說到這,雪姐停頓裡下,道:「有時候是我也嫉妒地友情。」
韓雪兒低著頭,雙目漸漸泛起了光彩。
「那時候,你並不相信自己會愛上丁寧,或者說不相信愛,但是,到後來,不知不覺中你卻愛上了丁寧,從一開始有些懷疑,到後來自己不得不相信,不得不承認,這對你來說,是奇跡;對丁寧來說,也是奇跡!」說到這,許是受自己話的打動,雪姐語氣堅定起來,道:「你們兩個在一起,是經歷了這麼多奇跡過來地,所以,我相信,你們還會製造奇跡的,更主要的是,我深信,你們的故事,一定不是這樣的結局。」
「真的嗎?」韓雪兒揚起頭,問道:「雪姐,你真這樣認為?」
這下反過來是雪姐的手有些被韓雪兒抓疼了,她趕緊點點頭。
韓雪兒喃喃道:「雪姐,你說得對,一定是這樣的,我不能這樣,我這個樣子,丁寧他是看得到,聽得到的。」說到這,韓雪兒臉上努力綻放出一絲笑容,而這一絲笑容卻是雪姐這一輩子看到最心傷最動人的笑容。
韓雪兒臉上的微笑繼續維繫,「丁寧他這個人,命硬著了,我對他有信心。」
雪姐心中長歎了一口氣,韓雪兒愛上丁寧,據她觀察那是確定無疑的,但愛得有多深,雪姐卻不並知道,看來凡事都要實踐檢驗一下方知,只是這實踐檢驗來得太過兇猛,太過殘酷了一些。就在這時,雪姐就聽到開門聲。韓雪兒刷的一下站起來,剛剛綻出點的笑容立刻凝固。
雪姐轉過頭去,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快步走了出來,說道:「病人要輸血,哪位是A型,趕緊跟我過來配血。」
韓雪兒立刻說道:「我是!」
韓雪兒這麼一說,分座在其它地方的劇組成員也都站起來紛紛說要獻血。
站在雪姐立場,韓雪兒父母殷切向自己的囑托,她本能地想上前制止韓雪兒獻血,但一看這架勢,算了,韓雪兒要頭一個獻血,惟有讓她做點什麼,她的心才稍安下來。
二十來分鐘後,韓雪兒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但目光中的光彩比剛才多了一些。雪姐看到韓雪兒喃喃自語,卻聽不清韓雪兒在說什麼。
韓雪兒在說:我的血,到你身上了,你要加油啊!
雪姐看到的卻是又一顆淚珠掛在韓雪兒長長的睫毛上,正發散著猶如珍珠一般晶瑩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