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雪兒之所以沒叫停,其中一個原因固然是因為演員都進入忘我狀態,機子一直開著可以抓到意想不到的好鏡頭,而另一個更重要原因,以韓雪兒對他們兩個的深刻瞭解,特別是安蔚,知道她是借這個機會發洩自己長期以來積蓄的鬱悶與委屈。
安蔚是真的憂鬱,是真的哀憐,只不過這一切都被她平時女強人的面孔掩飾得很好。
安蔚喝得如此盡興,很快就忘了是在拍戲,這與周倩要屏除他人獨自向丁寧「獻歌」實在有異曲同工之妙,這樣一來,韓雪兒就不得不成全。
韓雪兒聯想起來之前安蔚在電話中說,她韓雪兒不可以一個人霸佔丁寧的,即使現實當中她與周倩「沒名沒份」,但是,日後她會多編上好幾個浪漫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愛情故事,那時候,她和周倩是大女主角,而韓雪兒就一小導演,根本不能往鏡頭前湊的那種,丁寧自然是男一號,然後她們與他演繹一段經典的愛,感動天感動地的。
韓雪兒笑著說,可以啊,沒問題。
韓雪兒知道這是玩笑話,卻也知道安蔚是認真的。
周倩與安蔚的狀態就像是武俠小說中高手一般了,受了很強大的內傷,一定要有個適當途徑發洩一下,不然的話,直接影響她們今後的人生,而眼跟前,向來理智的安蔚喝醉了,連帶著同樣理智的丁寧也喝醉,那就意味是這裡面。在兩個人對手戲的過程當中,地的確確、實實在在有真情實感在交流。
韓雪兒微微皺起眉頭,輕輕咬著嘴唇,這表示她對這種完全排除她的行為不是一點意見沒有,也表示心中不是一點惱意沒有,可恨的是,自己是導演,扮演的是劇組公正、正義、嚴明的化身。
安蔚有了私心,但成功地融到了電影當中,外人絕看不出一點痕跡。不過,她也總算付出了相應的代價。
今天的拍攝看來是只能到此結束,至於晚上那一場,春生與失戀女相攜進屋。然後紛亂的場面正好被趕回來的馮雨看個正著,於是誤會頓生,男女主人公們小生波瀾。看架勢是不能再拍了,一切等明天再來吧。
韓雪兒宣佈收工,劇組人員開始收拾場面。
韓雪兒利落地吩咐著,耳朵裡卻依然聽到丁寧彷彿「永無止盡」地嘔吐聲。
韓雪兒心中一疼,這個傢伙,不會喝就不要喝這麼多,安蔚瘋了。你也跟著一起瘋了?!
韓雪兒心裡道:「活該!」
想了想,還是讓雪姐叫幾個人把丁寧架到村衛生所裡去,打上吊針,應該感覺會好一些。
用完晚飯,暫時無事。安蔚這邊回房倒頭就睡,而那邊衛生所裡的丁寧還沒回來,韓雪兒心裡止不住有些小擔憂,想去看一下這傢伙,但心裡又犯躊躇。
今天的拍攝站在導演立場是感覺滿意,但是,心裡頭還是惱意翻滾,好像是事後越想越明白一樣。
韓雪兒知道自己這是典型的小兒女心態,但還是止不住,正打算邁步出門。就見丁寧晃晃悠悠回來了。
韓雪兒冷聲道:「回來了!」
丁寧點點頭。擺出一副典型地戶主的狀態,越過韓雪兒。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廳中太師椅上。
「今天很過癮吧?」韓雪兒見丁寧不出聲,更是有些生氣。
丁寧又是點點頭,道:「農村裡的谷酒酒勁就是大。」
「大,還喝這麼多?!」韓雪兒忍不住說道,剛說出口,就覺得自己語氣正了八經是人家女朋友地語氣。
「安蔚呢?」丁寧沒答話,反問安蔚。
「她睡著了!」韓雪兒語氣開始有些沒好氣了。
丁寧好像完全沒看到韓雪兒的神色,道:「她倒好,醉了就睡,可憐我這個睡不著的人,明明醉著,又明明醒著。」說著,丁寧還吧唧嘴。
丁寧這麼一說,韓雪兒也想起丁寧這毛病來,還真是,醉的難過偏偏不能倒頭睡去,難過的程度估計勝過別人幾倍,韓雪兒忍不住道:「那你還喝?!」這語氣已半是責怪半是憐惜,這種語氣的悄然變化韓雪兒自己也沒意識到。
丁寧搖了搖頭,道:「我怕我不喝,兩個人一下就出戲了。我們兩個都是業餘的,一出來就再難進去。」
丁寧說地是事實。
韓雪兒有些無語,沉默了片刻,然後嫣然一笑,道:「你們兩個,也真是,我只是讓你們真喝一點點酒,找到感覺就好了,沒必要全過程都真喝的。一開始喝一點,後面就喝白開水的。」
丁寧瞪大了眼睛,道:「你不早說!看這鬧騰的!」
「這怎麼能怪我?你們這麼盡興來著!」
丁寧點點頭,道:「也是!」
韓雪兒再忍不住,嗔道:「是你個大鬼頭!」
丁寧抬起頭,一臉的茫然之色,晃了晃腦袋,道:「我們在喝酒,你在喝醋吧?」說著,雙目盡露促狹之色。
韓雪兒立刻明白,打從一進門開始,這傢伙就跟自己演戲,要得就是自己這半嗔半怒地味,來逞他的得意。
行啊,如今演技見長啊,連自己也騙住了。
韓雪兒作勢欲打,丁寧如封建家庭老太爺一般挪動他的尊臀,站了起來,彎起個手臂,那意思是要韓雪兒自動過來挽著說,慢條斯理地說道:「走,丫頭,陪老夫出去曬曬月亮去!」
「你討打!」韓雪兒斥道。
丁寧板起的老太爺的僵臉立刻融化,換作可憐狀:「雪兒姐姐,看在今天我拚死拚活為你拍戲的份上,鼓勵一下吧!」
真是肉麻啊,韓雪兒卻拿他沒辦法,而且他的確今天遭了老罪,於是乎,那些個還在村裡閒逛同樣懷著欣賞這世外桃源的夜色的劇組同仁們,驚奇地發現白天冷峻如同大將軍一般的韓雪兒這時分卻如同乖乖女一般挽著丁寧、丁大講師。這種場景,他們一個個避之有恐不及,以免此等傳聞流傳到社會後自己落下嫌疑,要是落到更「凶殘」地紀律委員雪姐手中,那命運可是悲慘。
新月斜掛,夜風徐徐,丁寧悠然說道:「再過十來天,就是七月半了,晚上可不好這樣出來散步地。」
韓雪兒明知道丁寧是故意嚇唬她,身子還是忍不住往丁寧身邊靠了靠。
「想不想聽鬼故事?」丁寧趁熱打鐵道。
「切!你太老套了!」
丁寧故作神秘道:「這個故事可不同,那可是我的親身經歷哦。」
「我不聽!」韓雪兒立刻說道。
「這樣啊,其實這個,我知道,」丁寧打著哈哈說道:「這個慶村,從前有在這裡拍過《聊齋誌異》故事地。」
「是嗎?」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丁寧感覺到韓雪兒身軀傳來一絲細微顫抖,立刻豪氣地說道:「別怕,有我在這了!」
韓雪兒撲哧一樂。
丁寧站住了,與小巷中,對韓雪兒很認真地說道:「這兒沒人,不如我們親個嘴吧?!」
韓雪兒嚇一跳,說道:「你幹什麼啊?」
丁寧嘿嘿一笑,卻未作聲。
站在這個男人身邊,自己平時膽子的十分之一好像都不到,韓雪兒真有些害怕,便宜丁寧了,往他方向靠了靠,忍不防臉上就被這傢伙飛快地親了一下,韓雪兒雙頰霞飛,啐道:「作死吧你!」
耳朵裡聽見韓雪兒在身旁嬌呼,眼裡見的是美景、美色,一時間,丁寧覺得人生如此,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