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砰」的一聲關上,門外也沒有市紀委特意安排下的小聲談話,聲音彷彿在瞬間抽離了丁寧所在的空間,一時間靜極了,寂靜極了。ashu8
丁寧打量著他的四周,白色的四面的牆讓人沒有更多想像的餘地。
這不是看守所。
丁寧曾經在報紙上看到一家正在拆毀的看守所,那些半立的牆上塗滿了囚犯們各式各樣的話語,相當有趣,也相當哲理。但是,這裡一無所有,白皙得讓人想起女人的皮膚。
丁寧想,孤獨地呆在這個房間的,自己不是頭一個,恐怕每一個在這裡的多少都身份顯赫,甫一呆在這,那種被人孤立、拋棄後的無力感,人生境遇巨大落差的沮喪感和絕望感覺定如海潮一般不斷襲來,在這樣一種情緒下,他自然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到那牆壁上留下自己的墨寶,但丁寧,顯然不是那些人。相反,他有些興奮,他的心頭有了類似革命先烈的壯志情懷。他於是站了起來,兩個眼睛閃爍著。
斗室,一張桌子,剛才兩位紀委書記肅然安坐的地方,丁寧走了過去,然後坐在那位子上。坐上去的時候,還不安分,左挪挪屁股,右挪挪。
丁寧目光所及,忽然有所發現,桌上還留下了一支水芯筆。丁寧歎道,這些人真是粗心,這筆尖亦是具有一定殺傷力的武器。丁寧呵呵露出笑,難道是那劉副書記故意留下,讓自己有條件畏罪自殺,這下兩方面都省了功夫。
丁寧拿起筆,他倒得感謝劉副書記。他興奮地走到牆邊,刷刷地寫了起來。寫完之後,丁寧側開身子欣賞起來。過了一會,丁寧轉過身。看到靠天花板上的攝像頭,不禁咧嘴樂了。
監控室裡劉副書記忍不住又拍了一下桌子,因為丁寧轉身,顯然是故意讓他看的,他看到丁寧龍飛鳳舞寫了六個大字:「丁寧到此一遊!」
劉副書記是不可遏止地盛怒,老包頭卻有些想發笑,心頭越發覺得這丁寧沉穩至極,而且有趣至極。就在這時。老包的助手走了進來,告訴他,剛才紀委辦公室有個人打電話過來,說就區域經濟研究所所長丁寧所犯的錯誤,她有重要情況要反映。
「她說了什麼?」
助手搖了搖頭。說道:「她什麼都沒說。她說要親自向您反映,要您現在開手機。」
老包的眉頭一挑,這個人知道自己地手機號碼,會是誰?
進入到這個地方。特別是審查期間,審查組各成員的手機依紀律那都要關上的,以防有人打過來說情,不過,現在是有人要提供新情況,自然另當別論。老包連忙打開手機,過了沒多久,果然有人打來電話。\看起來那人一直在撥他地手機。
老包一接通手機。李家大侄女的聲音就在電話那頭響起:「是包叔叔嗎?」
這個李家大侄女,自然是李清梵。
丁寧剛剛被雙規不久。她就得到了消息。
前一陣子,她就陸陸續續得到有人要對付老師的消息,只是還並沒有被證實,而李清梵手頭事又很多,剛剛轉方向的油茶項目讓她忙得不行。
李家是春州第一富家,與春州政界實在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雖然走了個周輝書記,但並沒根本影響李家在春州政商兩界的影響力,至少耳聰目明如昔。
李清梵得到消息大吃一驚,忙托人打聽,丁寧的核心問題是什麼。很快,問題出來了,就是丁寧手頭上有來歷不明的一百萬。李清梵想也沒想,就給包副書記打電話。
說起來,這老包與李清梵老爸是生死之交,李清梵叫人家包叔叔那是從小一直叫到現在,這個人人畏懼地黑老包,李清梵就是偶爾在其面前撒個嬌什麼的都行。ashu8李清梵知道丁寧落在包叔手裡就放心了,這放心不是說包叔能做出徇私舞弊的事,恰恰相反,在春州最不賣他們李家人的面子的也就是這包叔。而且每當他不賣,李清梵老爸還一點都不介意,還要讚她包叔是這世界上少有地剛正之人。
「怎麼是你啊?什麼事啊?」
「包叔叔,是這樣地,丁寧同志的那一百萬,是我借給他的。」李清梵迅速說道。
「我說大侄女,話不能亂說。一百萬不是憑空借的,借條在哪裡?」
李清梵楞了楞,說道:「包叔叔,我們是君子口頭協議,沒什麼借條地。」
「別胡鬧了,一百萬出來,從你的帳戶上轉到他的帳戶上去,銀行都得有記錄吧。」
李清梵心裡暗道壞了,著急救老師,忘記有這一岔了,是啊,即使是一百萬現金,這狡猾狡猾的老包不還得問你這一百萬現金是怎麼來的啊?再追問下去,終究得落到帳目上去,這臨時造也來不及了。
精明的李清梵在具有豐富查案經驗的老包面前,有些傻了。
「好了,別胡鬧,再胡鬧告訴你爸爸,就這樣。」說完,老包把手機掛了。
劉副書記在旁聽得真切,忙「感興趣」地湊過來問老包什麼事。老包倒也不隱瞞,把李清梵怎麼說的都告訴這傢伙。
按理說,李清梵這麼做可是犯錯誤,至少是干擾紀委辦案組地辦案。但是,老包地語氣卻是給李清梵定性是小孩家家胡鬧,是出於對老師的關心情急之下才這麼說地。[].
對於春州第一富豪之女,大企業家,這點小錯誤,劉副書記聽到也只能當作沒聽到。他是響應楊市長號召對付丁寧,而不是其他什麼人。
室內,意猶未盡的丁寧剛剛寫完了**的一首詩: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閒……
劉副書記看到,差點氣背過去。老包心中不禁歎這個丁寧這是個人才,這時手機又響了。老包看了看來顯,對劉副書記說道:「還是李家那丫頭的。」說完。坦然摁了接通,且摁了外音,這樣劉副書記這藏頭藏腦的傢伙也能聽得真切。
「哎呀,包叔叔,剛才是跟您開玩笑的。」李清梵掛完電話後才想起自己有些胡鬧,心中忐忑於是再打一個電話回去,順便套套話,瞭解一下丁寧目前地情況。
「知道錯就好了。」
「嘻嘻。您不會真告訴我老爸吧?」
「不會,你放心。」
「嗯,那個,我那老師表現還乖嗎?」李清梵小心地問道。
老包差點樂了出來,口裡說道:「很乖。很乖。」心裡說你是沒看到你那老師在房間裡玩塗鴉了。
「那就好。其實,我打完您電話後我覺得自己是瞎操「怎麼呢?」
「我想啊,我崇拜的那老師是什麼人啊,見天就歎自己沒混在革命年代。=小說首發==這一回有機會,其表現怎麼也要像革命先烈靠齊啊,最起碼,那革命樂觀主義精神,那是一定有的。沒有地話,那算我白崇拜他老人家了。」
聽到李清梵這麼一說,見多識廣的老包也有些傻了,娘的。還真讓這李家大侄女說著了。這丁寧的表現,可不就是革命樂觀主義精神嗎?
丁寧在斗室折騰了半個小時。非常準時的一個嚴肅的中年人走了進來,詢問丁寧是否想通,是否要交代那一百萬的來歷。
丁寧搖頭說:還沒考慮清楚。
讓丁寧有些驚訝的是,嚴肅地中年人沒做過多糾纏,很乾脆地轉身出去。
丁寧心裡早拿了主意,歸根到底,自己這一百萬絕對是來路不明啊,要搞清楚,這最後面還不是得拉出韓雪兒做證明。這怎麼能行?這不暴露了自己與韓雪兒的關係,本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實在沒辦法暴露也就暴露,可現在是什麼時候,偏偏韓雪兒的第一部新片要出來,這不是添亂嗎?所以,丁寧打算先扛著,再說了,丁寧也是清楚,真要調查,這幫傢伙會不知道,查一下自己的銀行帳戶的記錄就行了,然後上北京調查一趟情況也就基本明瞭,不過這一來,來回怎麼也得要一兩個星期。丁寧想來想去,從根子上自己這一百萬是勞動所得,沒什麼好擔心地,這心理也就安穩下來,隨得這些人折騰去。自己關到這傳說中地小屋裡,也算是人生難得一體驗不是,丁寧特佩服的魯迅先生不也曾經因想描寫一小偷想犯事到監獄了去嗎?
丁寧心理的安穩那是指大方向,小急這麼點東西總是有的。自己或者很英勇地表現就是不說,或者嬉皮笑臉跟人家玩太極,這個都支撐不了多久,對方耐心去了,就得給自己上手段,這個東西,丁寧倒有些楚,就是不曉得會那些傢伙會使出什麼陰損的招來。
之後中年人三番五次進來詢問丁寧,丁寧明白了,對方使的是什麼招,那就是疲勞攻擊。
夜幕降臨的時候丁寧就咂摸出味來,那種身體上的摧殘,這個地方絕對不會搞,半個小時準時進來問候一句,說起來聽起來很文明,很溫柔,但是如果你睡得如死豬的時候依然被人搖晃醒的話,那滋味可就不好受。
果然被丁寧猜到了,凌晨時分,依然是每半個小時進一個人問候一下丁寧,而且開始換人了。看得出,這是車輪戰,是無聲的戰鬥,夠陰啊,但是,丁寧地內心卻想哈哈大笑,那是實在實在地忍不住,因為他丁寧別的不強,單單這不睡地神功那是厲害得緊。不用半個小時,就十來分鐘,就足夠讓丁寧補足所有的精力。
不過了,精神飽滿的樣子丁寧不會表現出來,相反,到了凌晨四五點的時候,丁寧顯現出一副極疲憊極被摧殘的模樣。對方屬驢的,得順著毛捋,沒得激怒它,讓它惱羞成怒,想出別的什麼招,倒霉的還是自己。
撐了一天一夜,丁寧啥也沒招,但是精神頭越來越見「萎靡」。老包覺得這有些過於殘酷了,但是劉副書記把持著,看架勢那是一定要弄出結果了,特別是到了晚上,老包心中更是斷定了。
晚上十點左右,楊市長親自來看了,並當場發了火,指示紀委同志一定要啃下這個硬骨頭。
這楊市長鐵定了心思要整丁寧,不單單是丁寧從前不給楊市長臉色看,不聽他的安排,更重要的是就是要給周派的幹部一個強大的威懾。工作到這個份上,人民賦予紀委工作的神聖性已經被破壞乾淨。老包為人是剛正,但也不愚蠢。他需要這個位置,他這樣的人也適合這樣的位置。因此,他沒辦法沒能力去違抗或者改變楊市長的看法,因此他只能隱忍著,而遠在江州的周輝書記,他現在趕的是重整舊河山的重活,既鞭長莫及,也無暇顧及。第二天也很快過去,在老包這裡卻不快,因為丁寧一直不肯交代。
第三天也過去,半個小時詢問已經改成一刻鐘的問一次,老包開始擔心起來,這樣下去,不會出人命?
而這個時候,堅持這等「酷刑」的劉副書記也有些坐不住了,差不多了,再來一次兩大書記會審,應該能撬開這傢伙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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