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多月沒和丁寧聯繫,蕭薔有些想念丁寧,準確的講是想念丁寧的文章。
丁寧給蕭薔轄下的報紙發的小雜文,語言之幽默、辛辣讓人讓人看了眼睛一亮,甚至要大聲朗讀出來才過勁。對於這樣反映當下春州熱點問題的好文章,許多讀者紛紛來信或者在網絡上表示讚賞,報社內部的人員對報紙新面貌也來了幹勁。
每天一大早上班的時候,蕭薔蕭老總就會在自己辦公室先看自己家的報紙,如果有丁寧的文章,蕭薔則更是期待,有時候她甚至覺得丁寧的文字透著點性感的味道。
這是一種接近離譜的感覺,就像是明明是香味,偏偏要說聽到香味一般。蕭薔蕭,老總並不清楚,她與丁寧的關係自從退出肉體的瓜葛之後,現在進入卻是精神層面的彼此欣賞與交流。
聽說丁寧出外考察去了,這樣他的文章來的頻率少一些,蕭薔很是期待著他的歸來。
對於蕭薔而言,她的報紙事業可謂正蒸蒸日上,那些自己關於報紙媒體的設想以及打算都正在一步一步強有力得到實現。
這對蕭薔來說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因為她從前想是不會這麼快到來的。
當然,壓力絕對是有的,而且非常大。
報紙一旦想要有獨立強大的聲音,即站在客觀的而不是站在官方的立場對春州的一些人和事,一些領導與部門進行強有力地評論,這就很讓人坐不穩了。一時間,許許多多的大帽子就扣下來。諸如現下地報紙還有沒有黨性原則?還有講究不講究組織紀律性?還顧全不顧全春州市的經濟發展大局呢?這些蕭薔都不怕,因為有周輝書記頂著。就蕭薔所知。周輝書記與楊市長就本市地媒體已經正式產生了衝突。這些官場上的勾鬥,蕭薔不想去搞清楚細節,她現在樂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大幹事業。正因為這樣,向落後的腐朽地已經不代表廣大人民的一小撮官僚利益集團開炮鬥爭地樂趣。蕭薔是不願獨享地。她希望有一個人來與她分享,或者說分擔。而這個人選。在春州自然只有丁寧。於情,自己在春州唯一還說得來的朋友就是丁寧;於公,想當初這樣的春州超前輿論監督大戲的設計丁寧也是在周輝書記指定下一起參與的。
丁寧回到春州一個禮拜內接到蕭薔三四個電話,都是在深夜,內容都是相約出來坐坐、聊聊。
丁寧一一婉拒。丁寧不是怕蕭薔,而是直覺到某種危險,或者說沒感覺到危險只是因為與韓雪兒最近「親密接觸」之後要擺正自己,讓自己更清白一些。當然。這都是屬於一個男人內心比較虛偽或者說矯情的想法。不過不說出來的話,誰又會知道。因此。丁寧在蕭薔面前,至少目前的印象是顯得有些「拿大牌」,不過,丁寧在得到周輝書記地約見通知之後,他不可避免地要遭遇到蕭薔。
對於市委書記周輝而言,近來地狀況很有一些異樣。作為他一力倡導的輿論監督大戲會有什麼結果,他其實也有預料,但他只是一般性地想到了這樣地局面會給春州「廣大干群」造成一定的壓力,卻沒想到會如此之大,大到一部分干群居然迅速的分流,也就是站在楊市長的隊列當中去。
周輝書記心頭苦笑,他原本是能夠想到的。當他計較官場的規則多了一些,而不是計較老百姓利益多一些的時候,他是能夠迅速想通這一節關係的。
兩個月以來,一些原本就官僚作風嚴重,對老百姓態度惡劣,服務民眾意識薄弱的行政部門遭到前所未有的輿論壓力,這其中還有一些是自己的老部下。這些人紛紛找上門來,含屈叫冤。周輝書記知道他們的確有點冤,因為部門作風形成並非一日之功,而要改變以扭轉這些不良作風是需要勇氣與謀略的。周輝書記對老部下們耐心地做說服工作,說要正面看帶外面的批評與建議,要善於把壓力化作動力,借此機會好好整頓一下行業之風。但是,這個時候,楊市長就跳了出來。現在看來,他的跳出不可謂不精確,而在官場上看準時機大膽一搏往往是很致命的。
春州市終究失去了周輝書記與老楊市長攜手共進了大好局面,這個新楊市長到底和周輝書記不是一路人。當然,他沒有明著和書記唱反調,只是在這個時候屢屢拋出要瞭解幹部的難處,作為領導還是多從愛護保護幹部出發的言論。
這些話已經在市委常委會議書記與市長兩個已經開始正式從嘴裡蹦出來了,而那一次會議更能談得上言語上的直接交鋒了。
一次有關政治宣傳主題會議上,楊市長似乎是順口地提道:「周書記啊,我聽說好多同志對春州晚報有意見啊。」
「哦?有什麼意見?」周輝書記問道。
楊市長笑了笑,看了看周圍,說道:「老百姓不清楚,我們這些做領導卻清楚,我們手底下這些幹部也不容易啊,當然,我不是反對媒體輿論的監督權,這是他們的神聖職責,但是,還是要顧全大局,有些話不能太過尖銳,根子上我們還是要把工作做好,既指出對方工作上的不到之處,又說得委婉一些,這樣也能接受。」
周輝書記擺了擺手,說道:「楊市長,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有些時候,針刺一下的效果會更好一些。這樣的做法我是同意的,也是支持的。」周輝書記旗幟鮮明地亮出自己的觀點,也可以說是毫不客氣,楊市長不由得眉頭輕蹙。明眼人就知道楊市長這回有些不爽了。
周輝書記繼續說道:「我們的一些官僚作風,可以說是積重難返。麻木了,太多不正確荒謬的規則同志們都已經習以為常了。我們要好好反省一下,為什麼群眾到政府部門辦點什麼事會像報紙反映地那麼艱難?為什麼有些外地客商抱怨我們行政效率低下?為什麼我們眼皮底下早在三年前就應該撤掉的公路收費站到現在還沒有撤消?為什麼我們地有些部門可以隨意動用手頭的權力去向群眾卡一點,拿一點?這些都是我們客觀存在地狀況,我現在大家好好反省一下。是真正代表廣大人們的真實利益,還是只代表一小集團的利益?」
見周輝書記抬出了是否代表廣大人民利益的言論。楊市長當然無話可說。只是低著頭。
周輝書記有些激動地說道:「現在,報紙上登出地一些事實,以及人民群眾發出的一些言論,有些同志就坐不住了,就罵娘了,這個態度不對啊。楊市長提議要愛護我們地幹部,我個人非常同意這一點,我認為給大家敲敲警鐘。就是對大家最大地愛護。」
這一場會議很有些不歡而散的味道。當然需要比較敏感的人才能察覺到,因為周輝書記與楊市長還是比較小心自己的言語。只是偶爾擦出點火星而已,但不得不說,這場會議象徵點什麼,而這點隱晦未說的含義很讓一些人擔憂起來。若市委書記與市長沒有站在一起,那麼下面的人又面臨著站隊的問題了,而這向來是政治生涯裡面決定生死讓人頭疼無比的事情。
據周輝書記所知,這一段時間以來,那些對周輝書記大抓外部批評環境,增強輿論監督地做法不滿地人,很有些已經暗中向市長那頭示好了。
到這一刻,周輝書記就看清楚了,自己此舉,的確觸動了某些人根本利益,使得他們不得不要選擇。站在領導地角度來說,這不利於春州的政治團結大好局面,但站在發展的角度來看,代表著真正願意為人民群眾做實事和只願為自己或者小集團謀福利的這兩方面最終都會發生鬥爭。而周輝書記之前一直是模糊這裡頭的界限的,既想為人民群眾辦一些實實在在的事,又想維持幹部隊伍的穩定,還是丁寧說得對,兩頭都討好那是不可能的。周輝書記最近思考,想當初自己從政的初衷是什麼,再想一想這麼多年過去了,自己到底做了一些什麼?這仔細倒過去想,還真是沒什麼值得好驕傲的。周輝書記想,自己的政治生命大概也就頂多十年的樣子,再不奮起,最終也落下一個「混字」而已。但是這樣一來,就必須要開始鬥爭!
是啊,鬥爭是永不停止的話題。
然而,鬥爭是要講究藝術的,因此,周輝書記覺得很有必要找蕭薔以及丁寧來問問,看看這兩個小年輕他們是怎麼想的,或者他們能給自己足夠的啟發。
晚上九點十分,丁寧踏進周家大廳的時候,他就被書房裡面傳周輝書記很愉快很親切的聲音所吸引。這種聲調丁寧很熟悉,不由心中一動,有些猜到周輝書記目前正在和誰說話。而這個時候,坐在沙發上的蕭薔站起來,說道:「丁寧,周書記在和周倩通電話哩。」蕭薔臉有些發熱,並不是害羞,而是有些惱,因為丁寧進來時根本沒有望到自己,而是第一時間豎起了耳朵。
丁寧就覺得面熱,心跳加快,那樣的女孩,是一輩子都不能忘的,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
蕭薔努了努嘴,說道:「進去也說一兩句。」
丁寧連忙搖頭。
蕭薔笑了笑,道:「沒膽鬼!」
蕭薔這一句,透著很是親暱,丁寧沒有注意到,連帶著蕭薔今天精心打扮的特明麗特端莊的模樣也沒注意到。蕭薔見丁寧有些呆癡的樣子心中一疼,心底原先報有對丁寧的一點點「奢望」也就沒了。
在來之前,蕭薔精心準備了一個小時,化妝,挑衣服,對照著丁寧喜歡的口味。蕭薔的心有些不安分的躁動,她在想,若是自己主動一些,或許不會沒有收穫。而當下,丁寧的狀態就像一盆涼水倒了下來,好在蕭薔不少女,不是沒經過人事,心中一涼之後卻也很快穩定下來,原本就是這樣的結局,原來人的煩惱大多來自想要原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蕭薔也是心理素質超強,瞬間想透了這些,也就不再有那些負面的情緒,就在這時,周輝書記拿著電話從書房走了出來,對蕭薔說道:「倩倩要跟你通電話!」
蕭薔看了丁寧一眼,接過電話,然後徑直走到陽台,很快,丁寧聽到從陽台方向傳來似乎是兩個女子的唧唧喳喳的歡聊聲。似乎還有提到他,就在丁寧有些走神的時候,周輝書記說道:「坐啊!」
丁寧回過神來,趕緊坐下來。
「有一段時間沒過來了啊。」周輝書記說道。
丁寧連忙點頭道:「是啊,最近一個月在外面跑。」
周輝書記點了點頭,說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我們的政府部門也經常出去跑,比如市長牽頭帶隊,到處跑,考察,但是這種政府名義出去,對方政府名義接待,我懷疑是看不到多少真東西的。」
丁寧暗中有些羞赧,他這個月都去給他的紅顏知己當護花使者去了,這可著實有些辜負了市委書記,但話說到這頭,丁寧卻又不得不接口說道:「政府考察是一個方面,學術機構考察是一方面,老百姓比如說春州外出務工人員反饋回來的信息也是一個方面,這三者加起來,我們看待問題的應該就算全面。」說到這,丁寧想正好以此切入他來之前準備好向市委書記匯報的內容,於是丁寧把高凡他們準備就春州外出務工人員的調查方案向周輝書記匯報,以爭取市委是市政府多部門的配合。
丁寧匯報完了這個,蕭薔那頭的電話也已聊完了,坐在一旁聽丁寧說。
丁寧說完,周輝書記表示很是贊同,說道:「非常好,特別是這種主動為市委市政府排憂解難的態度非常好。你們這個想法,以前發改委也做過,但是沒有持續,給我感覺就好像頭腦發熱就做一下,主要目的還是為了收集外商是否具有投資春州的意願,不像你們這麼全面,具體,而且步驟非常合理,我看可以先搞起來。」
剛才蕭薔掛了電話並沒有給他與周倩通電話機會時他心頭多少還有些異樣,而現在他已經完全進入狀態,丁寧笑了笑,說道:「這是第一個要向書記匯報的,第二個,也是非常重要的。」
「你說!」周輝書記說道。
「就是林業方面的問題。」
丁寧這麼一說,周輝書記的眉頭立刻擰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