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家講放下,一般是這樣一個場景,一個和尚過來給你腦殼敲一棍子,這屬於比較猛烈的,溫柔一點的就是走到你身邊對你輕輕說一聲:「放下!」
如果你接收到這信息,當時就會到感覺一下全部放下,身心內外輕鬆自在得不得了,但是,人是這麼容易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嗎?丁寧在對周倩說出「我答應你!」的那一刻,卻真的有這種放下的感覺。
何必執著那些虛無飄渺的人和事呢?翻成一句話很俗的話就是:眼前有佛,何必去西天?
丁寧其實也知道,自己與韓雪兒的交往,注定是沒有結果的糾纏,最後傷痕纍纍的肯定是自己,也累及韓雪兒,那麼,何必呢?
與其這樣,不如答應周倩。
況且和自己交往,是周倩心裡頭藏著的無比良好而純潔的一個願望,難道這等順水推舟,成人之美的美事都不做嗎?丁寧向來是自詡是君子,呵呵,雖然說,一直以來認為自己與周倩有代溝,但正式交往起來,情況或許又完全不一樣。
其實,說穿了,與周倩交往,就如同和小孩子過家家一般。在答應周倩的那一剎那,丁寧就有這種覺悟。
丁寧知道,像周倩這樣的女孩注定會有著更加遼闊廣大的舞台的,因而注定也是會離開自己的。對於這方面,丁寧擁有超乎尋常的直覺,雖然周倩並未把她即將要出國留學學習表演的事告訴他。
一切彷彿是水到渠成一般,丁寧迅速地適應了身邊有一個女朋友,譬如深夜兩個人會打電話。呵,明明QQ也可以熱聊、語音聊、視頻聊甚至彼此誘惑聊,但兩個人還是選擇傳統的方式。有時候傳統地方式,才是浪漫的方式。
「那個女的是誰的?」周倩在電話裡頭理直氣壯地質問道。
「誰啊?」
「今天在肯德基碰到那帶著一家三口的那個。」
周倩說的是阿雅!
丁寧甚至沒有跟阿雅說話,女人啊,真是擁有讓人驚歎的直覺。
為了慶祝和周倩正式開始,丁寧在答應周倩的第二天晚上請周倩吃肯德基,結果遇到阿雅一家三口。
丁寧向來鄙視肯德基,但春州就是這麼大的地方。合適請客地地方來來去去也就這些地方,三四天後就翻不出花樣來。
丁寧看中肯德基的主要原因,因為那吃東西人不用像在咖啡廳那樣坐上那麼長一段時間,丁寧是準備談戀愛,但沒有忘了自己還有重要的兼職工作。
當他和周倩兩個一出現在肯德基時立刻就引發了圍觀,說大一點是騷亂,這是丁寧始料未及的。
當一兩個人認出周倩就是《相親》劇中女主角之後,聞訊而來的人們迅速都圍了過來,說的話無非是「現實中的人比電視裡面還要好看」諸如之類的。而大媽大嬸「嘖嘖」的讚歎口水聲都幾乎濺到了丁寧臉上。
等到大媽大嬸們看到丁寧時她們就像看到新大陸一樣,周倩於是大方地介紹說:這是我地男朋友!這立刻引發了又一陣大眼小眼瞪過來,丁寧看得很清楚,大媽大嬸們的眼神分明告訴自己:她們很失望,這個小伙子很一般。
丁寧淡然地笑了笑,心想,原來周倩也是大明星。
丁寧問了周倩需要什麼。撥開人群去買漢堡、蛋撻、香辣雞翅之類的。
排到丁寧的時候,服務員小姐忍不住對丁寧說:能叫你女朋友給我簽個名嗎?
丁寧點點頭,端著盤回轉身的時候,看到周倩正忙得不亦樂乎地在給大家簽名。
有個大媽很可愛,實在身無片紙就要求周倩把名字寫到她肥肥的手上。
看到這一幕,丁寧心中並未有壓力,若是他與韓雪兒交往,陣勢自然又不一樣,相比而言,眼前是小菜一碟。
滿足的人群終漸散去。周倩晃了晃手腕,朝丁寧可愛地吐了一下小舌頭。
丁寧笑了笑,表示不介意,這個時候,丁寧看到了阿雅,以及她地媽媽,她的孩子,她的媽媽,也就是,他們一家三口都在肯德基。
丁寧第一個反應就是準備裝作沒看到。終覺得這樣不好,丁寧的頭低了低又抬起來。
丁寧驚訝地看到阿雅似乎跟他做同樣的動作,也是把頭先壓低了一下,然後抬了起來。這樣一來,兩個人四目算是恰好相對。
丁寧忽然想。自己憑什麼無法正視阿雅?
是因為她曾經不光彩的過去?還是因為自己曾經太過荒唐?丁寧不願想。阿雅的存在,對自己是一種尷尬的提醒。不。不應該是這樣的,這樣一個弱女子,曾經為了她的丈夫,為了她地那個家,什麼都可以豁出去,這實在是應該值得尊敬的。
兩個人對視了那麼一秒鐘,丁寧終於沒有上前打招呼。
於是一切如電影鏡頭一般,丁寧端著盤子從阿雅一家旁邊走過。丁寧聽得到自己心臟霍霍的跳。丁寧倒是沒想到,即使是忙於簽名的周倩她也拿眼睛偷偷在人群在看自己。
這樣少女的心思,丁寧讀得出來,她是怕自己在她視線當中消失,怕他丟了。
晚上八點時分,丁寧收到阿雅發來一條短信,短信是這樣寫的:
丁老師,今天在肯德基看到你和你的女朋友,我真的很高興。兒子說認識你的女朋友,在電視裡看過。我也想起來了,她真的很漂亮,而且看起來很善良,又能拍電視,很能幹。你要好好珍惜她。我們一家人要到秀州去了。公司在秀州剛剛收購了秀州酒店,需要人過去,我競聘了一個崗位,還不錯。我想,以後我們會在秀州住下了。正像丁老師你說地,到一個新的地方,一切重新開始。我現在有些興奮。真的。最後,我想說一聲,謝謝,真的謝謝你!你是個好人。而我相信,好人終究是有好報的。阿雅。
丁寧不知道阿雅花了多少時間打這些信息,反正他看完之後眼睛濕了,鼻子酸酸地,他既高興又難過。丁寧想,自己實在沒做過什麼。原來心頭想地,一個禮拜去阿雅家一次,給她兒子補補課什麼的,可是這個丁寧都沒做到。丁寧太忙了。現在想起來,她一直記得自己無意中說過要她嘗試著到新地地方重新開始的話。
是啊,呼吸新的空氣,沒有歧視,逐漸忘記屈辱,這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多麼的重要。
丁寧馬上回了祝福的話。回完了,丁寧腦海好像出現這樣的場景,一大清早,一家三口,老的老,小的小,向火車站蹣跚而去。
阿雅要走了,要永久地離開這座城市,這很好!
丁寧的眼淚忽然流了出來,他的手指像是條件反射一般跳動起來,辟里啪啦地打字,忙碌著述說著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