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李村時已是傍晚時分。
秋日斜落,李村在一片輝煌的晚霞籠罩當中,這個時分正臨近秋收,田中已是大片金黃,與那晚霞交相輝映,美到極處。
炊煙裊裊,似乎比上一次來多了許多。
丁寧想起老楊說的,山莊發展已上正軌,僱傭的人大多是本村的人。
不過,眼前的李村還是那麼寧靜,並未因為丁寧、老楊等人的雄心勃勃計劃而有太大的改變。
丁寧穿村走巷,路過石伢子爺爺的屋堂。丁寧看大門開著,喊了幾句,沒人答應,估計老爺子他們還在外頭。丁寧遂再上行水庫。走著走著丁寧發現景像已有少許改觀:
首先是通往水庫的路變得平整開闊了許多,其次是兩邊山丘上,從前多草少樹,而現在都已經種上青青的杉樹苗。
等到丁寧登上水庫,放眼眺望那一片幸福熱鬧的坡地時,心裡頓時興奮起來。
這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地方!丁寧心頭感歎道。
這一陣子,丁寧很有些找到領袖之感,都快有些找不到北了,現在,站在這青草鋪滿的水庫壩上被這山風徐徐一吹,人的頭腦就清澈動明起來。
真是想不到,做夢一般,前方正是自己的夢中木樓,韓雪兒發來的設計方案突然一下就從紙面躍然而出。
丁寧一驚。先前地感覺並不強烈,而現在一切都成具像。
進口的原木經過鋸、削、刨、打磨拋光。上油等一道道工序,最一切都還是木頭地原色,散發著陣陣樹木獨有的芳香,利用巧妙的方式盡可能少用釘子而用卯合的方式搭建起來;寬大從上而下的巨大的透明玻璃,讓人看到陽光從上到下猶如瀑布一般傾瀉,同時巨大玻璃的安裝又極度彰顯現代時尚感;內部工作室、書房、臥室、客房等一應俱全,設計合理。老楊他們已經把前期基礎打好,木屋別墅建成之後,現代社會離不開的諸如電,網絡等一個要素都不缺。屆時的生活就既可以直接感受現代社會諸多浪潮,又可實際享受這一片寧靜而獨有的天地。
喝水不忘挖井人,沒有韓雪兒,丁寧地夢想不可能以大躍進的速度進行。當然,嚴格從產權來講,這木樓應是韓雪兒的。但是,如果就韓雪兒一個人,沒有自己,屬於春州的土地她怎麼可能獲得,更重要的是通過自己的手促成了這件事。那麼這木屋別墅應算是有自己股份,而且至為重要的是,韓雪兒同志一年當中估計就那麼一段可憐時間過來住住,倒時候自己往市區一貓,等她走後再回來,名義上自己可算是看房人,但實際卻是木屋別墅的實際使用者和享受者。打完如此如意算盤之後,丁寧於是吶喊一聲衝了下去。
丁寧一出現。老楊立刻迎了上來。
兩個三十好幾的男人熱情擁抱在一起。
丁寧感歎道:「不是在做夢吧?」
天,他的木屋別墅已經在建設當中,那裡聚集了一幫子穿著工作服地人了。
老楊雙目炯炯,說道:「不是做夢!」
在丁寧眼裡,老楊、喬紅兩個顯然是無比聰明的人,他們堅定不移地呆在這,用自己的雙手,每天開拓自己的疆土。建設自己的家園,這種感覺與一國王有什麼區別?真正懂得享受人生的其實是他們兩個啊,丁寧心中感歎道。
老楊立刻喊來喬紅。
喬紅跑過來,見是丁寧,興奮地說道:「是丁寧來了。正要和你說。建築隊前幾天就已經開工了。」
老楊指著那一幫子年輕人說道:「這些人是木屋別墅建築隊的,他們原來都是各自的職業。都是工科出身,後來都迷上了木工,就聚在一起,自己弄木工也有七八年歷史,現在他們組建公司,三年前就開始接手各地木屋別墅工程,真正地量身訂作。走!丁寧,過去看看他們的工具,你就會覺得興奮!」
「你們這些男人!」喬紅歎道。丁寧有些不解,老楊說話的神態很是有些壓抑不住的興奮,有些那個什麼。
丁寧想了想,有些類似在街上突然見到一個自己日思夜盼女孩那樣的興奮。
男人的愛好大抵一樣,各式各樣的美女,各種各樣的車,還有就是各種奇怪地工具。
老楊帶丁寧看的就是這幫子木屋別墅工程對的工具屋。
走進去一看,的確有些興奮起來,這感覺,就像是進了一個兵器庫,裡面整整齊齊擺設的各式工具,可以說個個都稱得上奇兵異器。
老楊興奮地跟丁寧一一介紹,什麼是台鋸?什麼是圓鋸?哪一樣是電鑽,這些東西還有配套地,比如說圓鋦要鋦出怎麼個花紋來地,各種規格,還有尺子,以及各式各樣的刨子,從大到小逐一排列。丁寧看得眼跳心跳,這時候喬紅跟進來說道:「丁寧,他現在都成了木工發燒友了。」老楊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道:「我現在頂多是感興趣,稱不上,現在在跟石伢子爺爺學基礎木工。」
「石伢子爺爺?」丁寧問道
說起石伢子爺爺,老楊地興奮好像升級,說道:「丁寧,別看這些東西厲害,我也以為很厲害,沒想到,石伢子爺爺一出手,就是昨天,你沒看到,太精彩了!」
「發生什麼事?」丁寧問道。
老楊看了喬紅一眼,說道:「昨天,石伢子爺爺背著手到這裡走了一遭。著重是看這些工具,愛不釋手地樣子。後來。石伢子爺爺就和工程隊長聊起來。隊長一聽石伢子爺爺的老木工,人很謙虛,就要討教。石伢子爺爺也不客氣,從家裡就拿來刨子、鋦子,當著面示範,那手藝,嘖嘖,做得比這些機械還要地道。」
丁寧聽得目瞪口呆,還有這樣地事,說道:「這怎麼可能?」
「是啊。我也不相信,但是東西一出來,確實不一樣,兩樣東西直,光滑度都差不多,而石伢子爺爺手上那樣,好像更多了一些說不出來的味道。當時,隊長帶領一幫人就要跟石伢子爺爺學木工了,呵呵。」
喬紅這時插話道:「他也跟著起哄。」
老楊樂呵呵地說道:「這怎麼是起哄,想想。老輩人的東西,就靠那幾樣東西,就能拚得過現代發明的機械做下的東西,那不得了。石伢子爺爺當時就說,現代的工具好是好,就是太多,很多工具的存在其實就是彌補人技術的不足,作為一個真正的木工。其實是用不著那麼多東西的,一把斧頭,一把鋦子,一個刨子,幾個鑿子,也就差不多了,一個小木箱子,拎著就能走。」
見丁寧無比吃驚地樣子。老楊得意地說道:「現在,工程隊的人要在這段時間跟老人學東西,以後還要請老人出山,到全國各地講解木藝之道。」
老楊講得誇張,丁寧在第二天見過石伢子爺爺上來做事時才有了真實強烈的感受。
現代發明那些繁多工具。一是為了減少勞動強度。二是盡量減少操作誤差,三是適應越來越多個性化的要求。
但是。看到石伢子爺爺輕輕一斧頭一下去,精準無比,而且看起來也似乎沒用什麼力。
丁寧跟著工程隊裡的人圍了過去,石伢子爺爺在那講解,斧頭怎麼磨得削鐵如泥,怎麼揮斧頭,砍在木頭什麼位置,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老頭一下講了許多。
丁寧於是真正的目瞪口呆了。
暫時休息的時候,工程隊隊長跟丁寧講述他的感受,說沒想到這一趟下來,見到石伢子爺爺,那種感覺就像自己是一流浪江湖的牛人,總是自以為了不起,突然一下遇到武聖。
借助工具是西方人地模式,做事傾注精氣神卻是中國人模式,老祖宗留下的東西厲害著了。
當丁寧知道這幫武裝到牙齒的現代木工隊伍他們的觀念正在被鄉下一個木匠顛覆的時候,丁寧深刻地認識到在春州這一片默默無聞的土地上,其實,真是藏龍臥虎的。
對於石伢子爺爺來說,他也很興奮。
學了一輩子的木匠,現在老了,只能自娛自樂,正難過著師傅傳下來地手藝沒個人接手了,老爺子的後代們沒幾個願意接手,沒想來了一幫年輕小伙子,還都是大城市的,見過大世面,還多是高學歷,不愛別的,偏偏喜歡木工,這讓老爺子真的很高
丁寧當然也想過自己親手做一樣屬於自己的東西,這是每一個經歷過男童階段的人幾乎都會有的理想,哪怕再醜,只要是自己做地,有那麼一點實用的價值就可以。現在,眼跟前就有這麼一個機會,石伢子爺爺就是個隱世高人,雖然丁寧從前也看到這一點,但顯然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而這位隱世高人並未拿高人的架子,一副生怕別人不願學的樣子,教得可謂熱情高漲,一點不藏私,這個熱鬧,丁寧自然要參加一個。
至於區域經濟研究所裡地事有高凡坐鎮足夠了,自己躲在這,重大地事可以遙控。
為了方便起見,丁寧吩咐小葉給所裡建一個網絡視頻會議空間,沒事大家就往在那上面招呼。
丁寧對自己不到辦公室上班,有其強大的理由。
在丁寧看來,公私是不能分地,像自己,這李村屬於自己木屋別墅弄好了,這看似私事,但是這人心情一旦舒暢了,工作起來自然就精力旺盛,頭腦清楚。
這是有實證的。
別的不說,從前宣傳科的老張,自己剛見到他時整個一張苦瓜臉,現在面容卻舒展多了。
就是因為丁寧把工作作息調得人性化一些,只要做完了做好了手頭的事就可以早一些回家,上學的小孩上下學接送自然就不用這麼緊張,每天自然不用那麼疲於奔命,人啊,把勒在脖子上無形中的繩子松那麼一點點,就會覺得輕鬆許多。
因此,丁寧對自己不坐鎮區域經濟研究所不覺絲毫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