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紅色、黑色奔騰的雲,忽然扯來漫天的血霧。我掙扎著,卻怎麼也掙不脫,伯父、伯母、還有段祁,渾身是血地望著我,一言不發,我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恐懼,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一切變化的太快了,一場巨大的災難。
「病人呼吸急促!」趕快搶救,在醫護人員手忙腳亂地一陣搶救中,我重又昏睡過去。不知過了多久,我醒來,睜開眼睛,視覺神經殘留的信息是保鏢們奔向伯父、伯母還有段祁,保鏢把手指輕輕放在他們的頸脖上,然後微微搖了搖頭,「不!」我大聲叫著,坐了起來,看清楚坐在我身邊的是段祁的保鏢阿三,他一看到我,驚喜地叫道:「你醒了。」
我說:「老爺、太太、少爺他們呢?他們怎樣呢?」
阿三不說話,我大叫道:「你快說啊。」
阿三哭咽道:「是我們沒用,他們都去了!」
「什麼?」頓時,就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我是在做夢嗎?怎麼可能?
阿三說:「你剛醒來,別亂動,我去叫醫生。」
大嶼灣,一幢別墅內,方子哥和一鷹鉤鼻子的老者,馬逸飛的師兄末節師。末節師說道:「他醒了。」方子哥冷冷說道:「通知獵鷹,照原計劃行動!」
此時,躺在病房的我,心痛萬分,我不知道,不知道一下失去父親、母親、哥哥,幾乎所有的親人的段琴,她應該怎麼去承受這一打擊?我心被什麼死死地絞著,難受異常,我想爬起來,卻牽扯到肩的傷口,這是槍傷,不同以前刀傷,疼的是另一番濃烈的味道,就在這時,手機的鈴聲響了,我的手機竟然還放在床頭,我趕緊拿過來,接聽,裡面響起一生硬的聲音:「黎先生,任務已經完成,餘下的五百萬請迅速打入我們的賬號。」說完,掛機,門忽地被踹開,湧進大批警察,為首的一個嚴正地說道:「黎浩天,你被指控犯有謀殺罪,現在你依法被我們拘捕,你有權保持沉默,但你所說將成為呈堂供詞!」
這是在演電影吧!我晃了一下腦袋,想使自己更清醒一些。
我被關在看守所裡三天,沒人來看我,所裡不許通電話,沒電視報紙,我知道,我與世隔絕了。
三天後我被提審,問的第一個問題:事發前三天,你是否和保鏢阿三一同上街?
我說:是的。
警察:阿三已經失蹤,他走之前寫了一封信,承認自己與謀殺案有關,是你收買他,通過他聯繫世界頂級的殺手組織——獵鷹,事發三天前,正是你和殺手會面商量具體暗殺事宜的。
我明白了,此刻的我,正掉入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裡,我知道目下最需要是冷靜,再冷靜,我該如何表現呢?心念電轉,知道我走錯的每一步都可能引來殺身之禍,我並不害怕死亡,可是我害怕不明不白地死去,徒讓對手得意,雖然我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是誰要這樣置我以死地。
我神情有些害怕,又憤怒地說道:「你們不能聽他的一面之詞,事實上是他跟我說要結婚了,要給新娘買一枚鑽戒,不知道挑什麼樣的好,要我參考一下,所以我就陪他去了。」
煩人、反覆、重複的問題我不想再重複了,預審後居然就是法院開審,令我對香港的司法機關辦事效率刮目相看。
香港大法院,審判已經進行了三天了,我拒絕了法院給我指派的律師,決定進行自我辯護。控方這三天已提出了不少的人證、物證,當我看到方子哥作為控方的人證出現的時候,我全明白,幕後的黑手一定是他,我太小瞧他了,忽視對手的下場就是死都可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方子哥說道:「我與浩天第一次相見是在醫院,他給我的印象是溫文爾雅,他絕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後來他向我表示喜歡段琴,我是段琴的未婚夫,我愛段琴,我並不想退縮,但後來他利用段琴的姨說動了伯父,伯母,我看,如果他能給段琴幸福的話,我也就認了。對於這些,並不能證明浩天人品如何,因為換作是我,我也會這樣去做的,情場如戰場,是需要一定手段的。」
方子哥和控方一問一答,看似是句句說我好話,實際上是一步一步說明我所謂的精心策劃步驟。控方提出的所有人證物證,當法官問我有什麼疑問的時候,我一律回答沒有疑問,保持沉默。
最後法官說道:「請檢控方做最後陳詞!」
控方大義凜然:「被告黎浩天,在八個月前一起交通事故救了段琴,而他對挽救段琴生命這件事上到底起了多大作用,我們並不知道,但被告卻以段琴救命恩人自居,更利用一段美麗的愛情故事為自己做粉飾,博起了段家父子的同情,在經過長達半年的努力,被告獲得段家上下的歡心,可是,當兩百億身家的段氏,亞洲首富地位,對任何一個正常人來說,都上無法抵擋的誘惑,被告終於鋌而走險,收買保鏢阿三,請來獵鷹殺手組織,在馬賽那一天對段家三人下手,而在段家三人一槍斃命的情況,獨他一人輕傷,從獵鷹殺手組織的案錄看來,是絕無僅有的現象,這明顯是苦肉計,且在事後,由於被告沒有及時交付酬勞,獵鷹頭目紅鷹親自打電話給被告,有電話紀錄為證。通過二天來的法庭答辯,被告對認證物證提不出任何的疑問,這證明,證明他心裡有愧。」說到這裡,控方用手指著,全場嘩然。
控方繼續說道:「以上事實,人證物證具在,因此本案事實清楚,證據確鑿,懇請陪審團宣判被告謀殺罪成立!」全場再次嘩然。
法官拿小木錘使勁捶了捶桌子,說道:「安靜!下面請被告做最後陳詞。」
我環顧四周,說道:「法庭,無疑是辯真理,明是非的地方。」我說的很有力,大家凝神開聽,這是開庭以來我第一次自我辯護。
我繼續說道:「法庭不是玩假如的遊戲和邏輯陷阱的地方,如果有人自以為聰明,玩這等遊戲的話,那是侮辱法官大人,以及陪審團成員的智慧。我無須做自我辯護,這是法律常識,舉證是控方的事。而我們所看到的控方所謂強有力的人證物證,實際上都是一些間接證據。阿三是人證,可他跑了,據說已經出了香港,他因為受良心譴責,寫下一封悔過信,闡明自己的罪過,順便指明幕後的支使人是我,那我請問,如果阿三他的這封信寫的是方子哥的名字,大家又都做如何之想呢?」
「我反對,反對被告做不切實際的聯想。」
「反對無效,被告繼續。」
「謝謝法官,我想控方忘了常識,那就是最後陳詞的時候是不允許打斷的。控方在法庭侃侃而談,說我如何如何的時候,我從未打斷過一句,請控方表現出應有的禮貌。」
控方臉紅一陣白一陣的,我繼續說道:「阿三為什麼寫這封信?一是事實卻是如此;二是他受人指使故意捏造;三是為人逼迫,這些可能性,稍有些理性的人都可以想到,在未抓到阿三之前,而就認為他信裡闡述的就是真實,這是否過於武斷?還有那個電話,在我莫名其妙地接到那個電話後,警察就衝了進來,配合的真是天一無縫,使我幾乎以為警察和那些殺手是同夥的。」在場開始有人笑。
我說道:「試問,我一個來自大陸來的人,背景簡單,有什麼力量發起這樣的暗殺?這一切一切的巧妙安排,難道在座的人沒有感覺到嗎?顯然,是有人在栽髒陷害我!而那陷害我的人才是真正的兇手!」
「請原諒,我也要做一個假設了,這個假設可能對某人不恭,甚至會被做譭謗罪起訴,但我還是要說。殺人,無非是為了得利益,能殺段家人非是高明之人不能,而這人是有理由笑到最後的,而不會像我這樣愚笨,讓一切的證據都指向我。」又有人笑。
「所以,我可以說,只要看誰最後得了段家的利益,誰就是最可疑的。」我這一說,人們紛紛交頭接耳,有些人明白我所指的就是方子哥。是的,因為在公開場合,方子哥與段琴的婚約並沒有取消,方子哥這次回來顯然是以未婚夫身份回來,我必須在法庭上指明這一點,這樣可使方子哥的行動放慢,非得等一兩年後事情平息了方才下手,那時,希望段琴已經又有了質的變化,不會聽人擺佈了。
法官宣佈休息,陪審團下去商議去了,半個小時後,陪審團出來宣佈結果,我心陡地緊張起來,還是害怕,陪審團代表說:「我們仔細考察控方被告雙方的答辯,一致認為,此案複雜,牽涉極大,影響甚廣,鑒於事實還有許多不清,證據還不充足,建議壓後再審,被告涉案重大,不允許保釋。」
一出法院,許多人,不停的閃光燈發出的聲音,想當初的商界新星,現在的階下之囚,命運真是會開玩笑。突然一個記者的聲音清晰地進入我耳裡:「黎浩天,人是否是你殺的?現在段琴小姐瘋了,你又做何感想?」
「什麼?」我撲了過去,警察拚命地拉扯我,卻被我不知道從哪來的勁給甩開了,我抓起那個人,叫道:「你說,你說,到底發生什麼事?」那人嚇得臉白了,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僕人一不小心讓段琴,段琴小姐看到他父母哥哥被暗殺的現場報道,現場的血腥場面刺激她了,她,她就瘋了。」
我的手一軟,被隨後的警察狠狠地扭過臂膀,蒙上臉,推上了押車。押車被數輛警車夾著,前有交通警察摩托開道,一陣響天震地的警鳴聲中,車開動了,我心裡苦極,恨極,段琴瘋了?天啊,我能想像的出方子哥那得意的臉龐,到此時,我才感覺到方子哥的可怕。他絕不是一個整日花天酒地的闊少,他城府很深,很深。
唯一的希望,我想到了蘭家,想到暗鳳,即使我被謀害了,她們不會不管段家的,想到這,我稍覺心安,方子哥可能並不知段家有這一層關係,上天保佑吧!
突然,車子猛然停住,前面的車子沉悶的一聲響,感覺是被掀了起來,緊接著一陣槍聲大作,警察是掃擊,聲音猛烈而有些凌亂,對方卻是點擊,幾乎一聲槍響之後伴隨一個人的慘呼,我知道,要我命的人來了。一會,押車裡沒人,靜了,腳步聲陡然響起,幾個人上來按住我,就覺得後腦被人重重一擊,失去知覺。
難道我就這樣死去了嗎?我不心甘,可不心甘又怎樣。從來沒有絕對的強者,在命運面前,有時候我們不得不低下高傲的頭。我感覺自己被什麼厚厚地包裹著,不能呼吸,那就不呼吸吧,睡了,我是睡了嗎?
香港日華大酒店812室,鄢心若確定房間安全了之後,拿出筆記本,上網,幾次登陸,她是要找夢真姐。好,聯繫上了。
心若:夢真姐,浩天出事了!
夢真:我知道,吳老已經通知我了。
心若:我現在在香港,最新消息,浩天在押送過程中被一夥來歷不明的歹徒劫走,可以肯定是一夥訓練有素的傢伙幹的,從現場勘察來看,初步懷疑是恐怖組織火煉蛇所為?
(火煉蛇是著名的國際恐怖組織,成員大由各國退役的特種兵構成,危害極大)
夢真:大姐,四妹已經趕來,你們可馬上行動,這次面臨對手很強大,一定要小心,這次活動有可能與恐怖之星邪王有關。
心若:邪王?
夢真:是的,國際刑警組織最近獲知邪王有可能在香港有所活動,但消息的確認花費我們一定時間,所以我們慢了一步。
心若:姐姐,你會來嗎?
夢真:不,我另有任務,但我們殊途同歸。
邪王是最近五年來世界最著名恐怖首腦,據說他大有統一世界恐怖組織的宏願,與其他帶有宗教信仰的恐怖組織不一樣,他是沒有信仰的,是徹底的反政府主義,崇尚個人之力統治全球,而不是法制、制度,是最具破壞力的,最近有證據表明他是東南亞某一地帶人士。心若想,怎麼浩天惹上了這樣棘手的人物?
我醒來後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方子哥,我馬上又閉上了眼睛。
方子哥笑道:「浩天,怎麼不想看到我嗎?」
我說:「你我都不是廢話的人,要麼你把我馬上殺了,要麼你繼續玩你的貓戲老鼠的遊戲,慢慢地折磨我。」
方子哥眼睛一亮,說道:「既生浩天,又何生我啊!若是沒有我,可想而知,浩天將會成就一番為人景仰的事業,可惜啊,時不待你啊。」
我無語。全身綁得像粽子一樣,能動的就是兩片嘴唇了,可我不願意和這等卑鄙小人說話。
方子哥說道:「浩天今日法庭上的表演十分精彩,那個所謂香港第一控方對你而言,實在不堪一擊的,其實,我們打一開始也沒想通過法庭來約束浩天。」
我終於忍不住說道:「方子哥,你的表演才精彩,早在半年前你就開始表演,好一招以退為進,如果那時候伯父伯母意外身亡,最大的嫌疑就是你了。」
「對,對,浩天現在明白還不算晚。所有的事情都在計劃之內,只有一件事情意外,那就是段琴瘋了,這點意外。」
我兩眼彷彿要噴出火,恨不得燒死眼前這個惡人。
方子哥一擺手,說道:「浩天不要誤會,段琴的瘋,真與我沒有關係,不過這樣一來,我的計劃進行要順利的多了。」
我閉上眼睛,想起我可憐的段琴妹妹,同時,我也想起了孟如煙,她們同一個命運。如煙,出身門閥大家,卻沒什麼幸福可言,小時親眼見父兄被人殺害,唯有靠裝瘋才躲過來劫難,到後來終於血刃仇人,重振家威。
裝瘋,這兩個詞眼突然像閃電一般闖入我腦海裡,段琴也是在裝瘋?不可能,她沒有這麼高的應變能力?
「浩天,在想什麼呢?」方子哥看我神情痛苦,笑意盈然地說。是的,他現在是一個勝利者的姿態,他想看的就是一個曾經的對手,怎麼在他眼前慢慢屈服,剎那,我明白了,他是不可能立時讓我死的,他必得玩我,不管他怎麼玩我,我都必須忍下去。忍字功夫,我從來就沒少練過,命運要這般捉弄我,那就讓他來吧,他***!
方子哥說道:「你說對了,我要麼是馬上殺了你,要麼是慢慢玩你,浩天,我到底會怎樣,你可知道。」我搖了搖頭,方子哥哈哈一笑,說道:「浩天,你慢慢想吧,馬上就會有答案的。」
方子哥來到另一個房間,房間裡有兩個人,一個是末節師,另一個赫然是吉布斯,前番利用聖潔力圖掀起滔天巨浪的那隻大鱷,此時的我,還無法想像自己遭遇的是怎樣一個龐大的犯罪帝國?
方子哥問道:「你們說,我該如何處置黎浩天?」
吉布斯說道:「為保險起見,殺了他,我和這人在商場上有過正面交鋒,感覺他是一個在任何頹勢都有可能反敗為勝的人。」
方子哥說道:「你是說他現在也有可能反敗為勝?」
吉布斯腦門有些沁汗了,硬著頭皮說道:「我只是擔心。」
末節師說道:「方少,我倒有一個好辦法。」
「說!」
末節師說道:「恐怖島不是報告說又缺獵物嗎?」
方子哥眼睛一亮,說道:「好,就這樣辦!」
這一夜,都許多人來說,都很長,白天終於到了,天亮,就是否意味著陰霾少呢?方子哥興沖沖地驅車趕往段宅,這是他每天必下的功夫,段琴瘋了,更少不了他的照顧。
方子哥直接進到大廳,上樓,直奔段琴的臥室,還沒等進去,方子哥突然發現兩個女人,兩個蒙著紗巾的女人,他和她們之間彷彿隔著一道門,方子哥感覺到胸口一陣壓抑,為首的一個女子說道:「方少,段家出事,港區政府呈報中央,中央派我們下來保護段琴小姐。」
「我,我可以去看她嗎?」
「當然可以。」
方子哥走進的時候,發現段琴蹲在牆角在那自言自語,方子哥問了幾句,段琴抬頭木然地看了他,又自顧自地玩起來了。方子哥能感覺到身後兩個女人如利刃一般的眼神盯著他,無奈,說了幾句,就匆匆走了。
蒙著紗巾的鄢心若說道:「大姐,他是最大的嫌疑,為什麼剛才不幹脆拿下他,好好拷問他。」
大姐飛鳳說道:「我們沒有證據,不能亂來,三妹,你怎麼如此不鎮定啊。」
當晚,香港幾乎所有的黑道派別的頭目都受到激烈手段的恐嚇,責令他們一天之內給出黎浩天的消息,否則,殺無赦!
可是,當她們得知我在被劫當夜就搭上了一艘前往澳大利亞的運偷渡客的船消息時,那時的我,已經漂浮在茫茫的大海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