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綿延百里的曹軍漢寨之前,我遙望著滾滾而去的長江之水,只見江面之上是煙波浩淼,赤壁之下是戰船密佈。沿江數十里排開的水寨氣勢雄偉,大小不等的千餘條船隻密密麻麻的佈滿了江面。
那日送走了趙雲之後,我獻策不必繼續追趕,先將四散的民眾聚攏在一起,在安撫一番後派了部分人馬押送著這些人向北而去。目的地當然不是他們以前居住的地方,而是千里之外的并州。而這次遷移只不過是第一步,更大規模的遷移會在今後人們意想不到的時候發生。
曹軍沒有去追趕劉備,而那位在長阪橋上獨自蹲點守侯的黑臉大漢,自然也就沒機會做出一嗓子嚇退數萬曹軍的輝煌壯舉了。
大軍在長江邊上安營紮寨後,曹軍的不足之處就顯露了出來。北方士卒大部分都是旱鴨子,即便是會水的也不過是在小河邊、池塘裡能撲騰幾下。加上水土不服又使得兵士非戰鬥減員情況嚴重,迫使想一鼓作氣衝過長江消滅孫權勢力的曹操不得不屯兵於江邊暫時休整。
不久之後就有細作的消息傳來,說是不甘心屈服的孫權和逃到了江夏的劉備很快的就達成了協同抗曹的協議,諸葛亮為劉備的全權代表和人質前往江東。
清晨的空氣帶著溫濕的江水氣息讓人精神一振,在前生曾讓許多人魂牽夢饒的經典戰例赤壁之戰就要打響了,而我也做好了協助曹操打完這一仗後再做好兩件事情就要來個功成身退了。一想到可以憑借自己的半吊子歷史知識欺負一下自己前生的偶像——諸葛亮,我不由得很淫蕩的笑了起來。
別人的官是越做越大,而我的官是越做越小。白給的副丞相推掉了,清閒的丞相祭酒也不幹了,在工部當了幾年尚書後在北方工業形式一片大好的情況下又來了個自動申請離職,然後討了個空有其名的海軍統領衙門的活在許都遙控指揮青州海邊的海軍事項。
這幾年錢倒是沒少賺但……命苦啊!辛辛苦苦賺到的錢。除了交納了大量的稅金給國庫外,餘下的都讓我給貼補到了大型海船的建造上去了。說什麼幾年後借水軍於我……哎!這水軍分明就是我自己一點一滴給弄出來的啊!
就在我長噓短歎的時候賈詡面帶不愉地來到我的身邊很不客氣的說道:「總算找到你這浪子了!」
劉表之子劉琮投降後曹操將賈詡留在了襄陽安撫人心,他出現在這裡讓我覺得好生奇怪,將剛才在江邊拾起的一塊小石頭丟進了水裡後我問道:「文和兄不在襄陽,跑到軍前做什麼?難道文和兄還想親自上陣不廝殺不成?」
賈詡見我滿不在乎很是生氣,他跨步到我的面前用手指著我的鼻子質問道:「枉汝自許算無遺策!難道你這就沒發覺丞相危在旦夕嗎?」說罷還用力地跺了跺腳!平時的賈詡可不是這個樣子的,看來是真急了。
探手將插在衣服領子上的羽扇取了下來,我用扇子撥開賈詡的手並指著一眼看不到頭的水寨說道:「如今形式可謂一片大好!文和何必危言聳聽啊!」
「我危言聳聽!」賈詡怒道:「在追擊劉備之時你是如何答覆我的?」
我裝迷糊道:「答覆你什麼?」
賈詡道「我當日曾對主公言道:明公昔破袁氏,今收漢南,威名遠著。軍勢既大;若乘舊楚之饒,以饗吏士。撫安百姓,使安士樂業,則可不勞眾而江東稽服矣。」
我連連點頭道:「是有這麼一會事!不過時值主公剛剛兵不血刃而得荊州,氣勢正盛沒有聽文和的勸阻。」
賈詡握著拳頭說道:「當時主公雖沒聽我的勸阻,但也不曾說一定要兵過長江,而汝也說我的策略是上策!讓賈某以為你會擇機進言。可你非但沒有勸阻,還鼓動著主公陳兵於此,卻是為何?難道汝不知我軍在軍力之上並不佔優嗎?」
我不解地說道:「我軍精銳雖然留了一半在北方與匈奴作戰,然丞相已經徵調了青、徐、兗三州的城防軍做為補充,共計四十餘萬人馬,此番又有二十餘萬荊州兵投效,對外號稱百萬之眾,而江東孫氏水陸兩軍不過二十萬,其所依仗的長江天險已不足為懼。怎麼能說兵力並不佔優呢?」
賈詡道:「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給我裝糊塗?我軍精銳具是北方士卒,初來此來多有水土不服者。軍中疾病橫行,而最頭疼卻正是那投降的二十萬荊州兵馬。劉表經營荊州多年,恩德廣播於鄉里,雖喪,但虎死餘威在。如今我們又將劉琮殺了,荊州兵士不但不能為助力,只怕稍有風吹草動就會生變……如此又要牽制我軍……」
「停……停……停!」我瞪大了眼睛說道:「殺劉琮可是文和你為丞相出的主意啊!現在怎麼能來怪起我來了?」
賈詡也是急昏了頭,被我這麼一說才想起來,這殺劉琮還真是他的建議,可想起來是想起來。賈詡的火更大了。他吼道:「歷年以來。丞相用兵之時雖喜用奇兵,但戰略之上始終都是穩紮穩打。若是以往,打下荊州之後必然會用兩到三年收復人心,整頓當地的內政軍事,若不殺劉琮,難免會為主公帶來麻煩!……我那裡會想到丞相會在得了荊州之後突然改變以往的做法,倉促間就要攻打江東?!若是知道主公要打江東!將劉琮押解到許都軟禁才是正理,那會這麼急的就取了他的性命!」
擺出了一副你能那我怎麼樣的表情,我說道:「不該殺也殺了,不該打的也打了!聽天由命就是了!」
「聽天由命?」賈詡搖頭道:「若是聽天由命的話,你我與丞相恐怕要命喪此地了!」
賈詡這麼一說,倒是給我提了個醒。我笑道:「文和何必裝出這等急切的神情,難道你以為能瞞的過我嗎?若是有喪命之危,你會巴巴的從後方地安全之地跑到這裡來送死嗎?」
「就知道瞞不過你!」賈詡見我如此輕鬆就輕笑道:「我只是納悶以奉孝的才識,怎麼會看不透此戰勝少敗多。所以就找了個借口想和你當面談一談。」
我道:「文和兄想談什麼?」
指著不遠處正好經過的一艘戰船上沒精打采的荊州兵,賈詡說道:「荊州的二十萬士卒在劉表的影響下多為心繫漢室者,要設法做些防範啊。不然即使此戰不生意外,但若是……若是主公若是取代……之時難免會有變故!」
我點了點頭道:「此事我已經向主公提過,不過看主公的意思是已經有了決斷。」
「還有一事!」賈詡道:「我想和奉孝談一下蔡瑁、張允!」
「哦!他們怎麼了?」
賈詡說道:「劉琮死後荊州舊臣之中以此二人為首,而他們還掌握著荊州十餘萬水軍,如今我軍士卒感染疾病者甚多,戰力銳減,已不足以威懾他們不起異心,還是早日除去他們為好。所以我想請奉孝倣傚當日誅殺許攸一般。找個借口將他們除去!」
還用我去當壞人?前日交戰不利,昨天蔣干已經大包大攬的過江去做勸降周瑜的工作了。那封擺在周瑜大帳之中的書信現在應該已經到了蔣干的懷裡了。
看著賈詡認真的表情,我忍不住要買弄一下就說道:「文和可知昨日丞相聚眾議事是為何事嗎?」
賈詡想了想道:「聞前日初戰不利,昨日議事定是商議如何能破對岸周瑜之軍。」
我笑道:「雖中但並未全中!」
賈詡道:「原聞其詳細!」
我指著岸邊地水寨道:「文和看這水營如何?」
賈詡道:「吾雖不通水戰,但也能看出,這水寨攻守兼備,大船居於外為城郭。小船居於內,可通往來,即便是外戰不利被人攻入寨中,也可在營內殲之。」
我道:「此寨出自蔡、張之手!」
賈詡道:「此二人倒也有些手段。」
我冷笑道:「可惜此二人也只有這些手段了!」
「噢?難道昨日議事丞相曾對他們發難嗎?」
我半真半假地說道:「昨日主公雖然未曾責難他們,不過我想蔡瑁、張允也活不了多久了。至於找借口就不必了,不出半日自然會有人提供一個再好不過的借口給丞相的!」
賈詡疑惑地看了看我並沒有多問,想是已經習慣我這一套了。
我道:「難得偷得半日閒,我們來個江邊垂釣如何?」
賈詡嘲諷道:「你那裡還用偷閒,天下之人又有誰不知道你是個閒散之人。為這事,陳群屢次告到主公面前,你卻偏偏不知收斂。」
「讓他告好了!沒人在主公面前告我的狀反而不好,陳群這麼做我是求之不得啊!」讓人擺了兩張小凳子在江邊然後取來魚竿,我邊往魚鉤之上穿魚餌邊說道:「讓我正正經經地,早就憋死了!何況……我這麼做不是和文和閉門家中不與人交往有異曲同工之效嗎?」
賈詡手持釣竿道:「我與奉孝不同!你我雖然同生於亂世,但奉孝所經歷的不過是黃巾只亂罷了!而賈某的故鄉乃是僻處西涼的武威。在那裡不但強盜橫行、天災不斷。時常還有外族劫掠。人的生命和財物沒有任何的保障,更談不上什麼仁義道德了。在那裡一個人想要活下去就必須學會保護自己,而賈某自幼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保護自己沒有性命之憂。況且對於丞相而言,我乃是降臣,雖然蒙主公不棄委以重任,但人要有自知之名。我既不願意浪費一身才學,投身到這爭霸天下的棋局之中了,那麼也就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至於和人交往嗎!……這世間有幾人又值得賈某與之交往的?」
聽了賈詡自負的話語後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文和兄的謀略只為關注如何活下去實在有些可惜!不過也正因為文和兄總是以自己和周邊的人的生存為第一要義。也就沒有其他的那些所謂的禮教束縛,使得文和可以縱橫馳騁地展現自己的謀略才華。正是在這種自由中,文和的謀略才能達到了權變的極至的境界。非常人可以比擬啊!」
賈詡搖了搖頭,歎息道:「賈詡為一己之私而獲罪於天下,大漢數百年江山有少半是壞在了我的手裡!哎……日後只怕會背負千古罵名啊!」
「千古罵名!哈哈!」我放聲大笑道:「文和兄太高看自己了!你我之輩到了千年之後不過是後人茶餘飯後的消遣話題罷了!即便有人站出來罵上幾句,也自會有人出來為我等的所做所為辯解一番的。」
看著江面隨著江水起伏不定的魚漂賈詡默然不語,似乎是在思考,又似乎是在發呆。
忽然有一葉輕舟沿岸而來,就聽小船之上有人喊道:「岸邊之人可是郭嘉郭大人?」
高順迎了上去喝道:「正是!」
「主公有令!請郭大人到中軍議事。」
我對賈詡說道:「哎!實在是忙啊!一條魚還沒釣上來,這公事就找上門了,你還敢說我是天下最懶散之人嗎?」
是一條魚也沒釣上來,不過其中原因不是時間太短,而是我的釣魚水平實在夠爛,魚咬鉤後不是提竿太早就是太晚……所以賈詡啞然。
我道:「走啦!去的早還能看到你所憂慮的那兩個人的人頭!去的晚了就什麼也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