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明 第六卷 東臨碣石 第七章 辣手
    聽岳樂這麼一說,覺善心中一驚,猛地抓住岳樂的雙手,著急地問:「岳樂兄弟,你的意思是這只不過是他們的試探,敵人的大隊還在後面?」

    敵人這次突襲只有兩百人,一擊不中,又在車陣前丟了十來具屍,大概也知道單靠強攻也啃不下這支一萬多人的龐大軍隊。才倉皇撤退,等帶後面大軍跟上,集中兵力給被拖在這裡動彈不得的後金軍最後一擊。

    又想起岳樂所說的陳留至少有兩千騎兵,而且在擊敗後金西路軍主力後又得了幾千匹戰馬。如此一來,幾千騎兵奮力一突,這世界還真沒有哪一隻軍隊扛得住。

    醒悟到這一點,覺善只覺得渾身冰涼,不禁用力地晃動著岳樂的身體。

    「哎喲!」岳樂皺起眉頭,滿臉都是冷汗。

    覺善這才發覺岳樂的雙臂軟軟地吊在身體兩側,吃驚地問:「你怎麼了。」

    「剛才脫了力。」岳樂又哼了一聲:「放心吧,我敢肯定敵人就這兩百騎兵,這只是他們的小股騷擾部隊。」

    聽他這麼說,覺善還是不敢相信,「此話怎講?」

    岳樂雙手抓拳,然後輕輕鬆開,活動著手腳,「敵人雖然騎兵眾多,可你也知道騎兵出動後勤壓力極大。天寒地凍,便地積雪,連青草都找不到一棵。再說了,戰馬可是要吃糧食的。一匹馬後至少得跟著三個輔兵和一輛料車。而我們從濟南出發時,高蠻子的隊伍還遠在兗州,按照他們的行軍速度,現在最多趕到平原縣,離南皮可遠著呢!」

    「平原……」計算了一下時間,覺善還是很吃驚,如果那樣,敵人的行軍速度還是讓人震撼。

    岳樂冷笑一聲,「敵人派出小股部隊騷擾於我不過是想拖延我北歸行程,最好的法子就是不理睬他們。狗咬狗的,我們走我們的。」

    「可是,如果我們不管不顧地徑直北行。也許走不了兩天就要被敵人打垮了。」覺善還是非常擔心,「除非……除非讓你阿瑪將他手頭的騎兵都放出來斷後。」

    岳樂斷喝一聲,「你想什麼呢,不可能,騎兵要放在前面開路。在北京可有十萬明軍,如果騎兵拖在後面,還怎麼打一條通道。但靠步兵推進。明軍大可從容佈置火器在前面以逸待勞。」

    「是啊,真他媽倒霉!」

    「所有,這兩百輕騎兵很快會回來的。」岳樂冷冷地說,「覺善,還是組織好你地弓箭手吧,這已是你唯一可用的反擊手段了。」

    身邊的死者很快被後金士兵從車陣中搬出,扔到路邊地溝壑裡。燃燒的大車依舊烈煙灼目。一具屍體在上面被燒得蜷縮成一團。油脂一滴滴落下,發出讓人噁心的臭味。

    彷彿為了證明岳樂的話,陳留騎兵再次回來。他們並沒進入弓箭的射程,而是遠遠地提起火槍朝這邊一陣亂打,等將兩把長槍的彈藥射完,陳留人好整以暇地裝填著子彈,甚至發出一陣囂張的笑聲。

    現在地態勢是陳留騎兵的新式火槍能夠射中後金士兵,而後金士兵的弓箭卻拿人家沒辦法。在盲目地射了半天之後,弓手也沒了力氣。丟掉手中大弓,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聲咒罵。

    這個時候,陳留人突然發動,瞬間奔來,將手銃中的子彈暴雨一樣地打過來。

    一個侍衛額頭被人射中。米口袋一樣地摔倒在覺善身邊。黑血夾帶著白色腦漿噴了出來,在地上射出一道血線。

    覺善痛苦地搖著頭。「真是沒完沒了呀!」

    射光手銃的陳留軍並不急於衝陣,呼嘯一聲再次飆遠。

    「他們就要這樣沒萬沒有了,你又能怎麼樣?」岳樂悄悄看了一眼圓陣中的漢人俘虜。那一萬多面色驚恐的漢人蹲了一地,正在冷風中輕輕湧動。

    「你地意思是俘虜們會暴動,不可能。」覺善肯定地說:「漢人都是沒血性地,他們只是羊。只要抽出刀子晃一晃,我後金士兵一個人可以殺一百個。」他有想起在濟南的時候,曾經有一個傢伙一個人就俘虜了一百個精壯漢人。這樣的綿羊值得放在心上嗎,不用擔心的。

    岳樂笑著指了指得意揚揚跑遠的陳留騎兵,譏誚的問:「他們也是羊嗎?」

    「啊!」覺善冷汗淋漓。

    「你今天的感歎實在是太多了。」岳樂站起身來,「給我一匹嗎,我可不想陪你送死。」說句實在話,他現在非常地後悔。先前在馬車上,他早就決定只要陳留軍一攻來,立即搶一匹戰馬逃走。可事到臨頭卻怎麼也下不了那個心。若真那樣,覺善被全殲還好說。若覺善這小子真地抵住陳留軍的進攻,事後只怕自己會被他們挖苦到無地自容的地步。如果那樣,這輩子他岳樂就不用抬頭做人了。

    可此刻地情形果如他想像一般,稚嫩的覺善根本就不是陳留人的對手,這麼拖下去,覺善軍的崩潰已經注定。

    算了,還是逃吧。

    「等等。」覺善心亂如麻,再一次抓住岳樂的手;「岳樂兄弟,全軍上下只有你同高蠻子地人交過手,你若走了,我怎麼辦?」

    岳樂冷笑,「我可是在人家手裡吃了敗仗地?」

    覺善急道:「岳樂兄弟你說什麼話,我以前也覺得輸給陳留軍沒道理。可今天我一萬多人馬居然被人家兩百騎兵給吃得死死的,打又打不到,逃也逃不脫。不要說是你我,就算螯拜在此,沒有騎兵,也只有挨打不還手地份兒。你我都是一起長大的發小,這次無論如何要幫我。」

    岳樂見覺善說得真誠,心中好受了許多,「其實,其實現在最好的法子就是跑,什麼都不顧,一個字——跑!」

    「可敵人全是騎兵,尾隨追殺,又能跑多遠,岳樂大哥,你糊塗了嗎?」覺善發急。

    「糊塗?我岳樂自來就是個糊塗蛋。」岳樂苦笑。

    正在這個時候,陳留騎兵又來了。

    這次只過來了一個人。

    那人就是先前砍掉何合裡腦袋的那個名字叫林小滿的軍官,他手中提著一把黑色的大旗子,慢慢地走到陣前,「嚓!」一聲狠狠地將大旗插在地上,大聲道:「吾乃陳留軍飛虎營高原將軍麾下林小滿是也!」

    「他來做什麼?」覺善奇怪地看了林小滿一眼,回頭問岳樂。

    岳樂冷笑,「還能做什麼,鼓動漢人俘虜造反呀!」

    「啊!」

    「我說了,你今天的感慨實在太多,讓人討厭!」岳樂,「立即派人控制住俘虜,小心他們暴動。」果然,林小滿大聲吼道:「對面的山東父老鄉親們,我們是陳留軍,是來解救你們的。可是,敵人很頑固。現在,我要你們武裝起來,用拳頭,用牙齒殺死敵人。不要怕,敵人只有幾千,而你們有一萬多人。想想你們被後金強盜殺害的親人,想想你們被後金強盜燒燬的家園。馬上行動起來,將侵略者打倒,我會在外圍配合你們的。」

    漢人俘虜們開始騷動起來。

    覺善冷汗之冒,如果這一萬多漢人俘虜都反戈一擊,這個圓形車陣只怕立即要亂成一團,而敵人自可趁機攻擊。到時候,奔騰的馬蹄剎那而來,這一仗也不用再打了。

    「各隊,控制俘虜,控制俘虜,妄動著殺!」覺善嗓子都喊倒了。

    一隊後金士兵衝上前去,手中腰刀連連揮舞,一片又一片俘虜慘叫著倒下。生者皆紛紛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大聲求饒。

    林小滿還在大聲喊叫:「是爺們的站起來,跟敵人干呀!」

    岳樂哈哈大笑著站起身來,厲聲喝道:「林小滿將軍,你也看到了,你的同胞究竟是一些什麼樣的東西。他們只配做奴才,被我滿人殺戮和奴役的奴才。為這樣的人戰鬥,值得嗎?林小滿將軍,我人多勢眾,你那區區兩百人能起什麼作用。現在,你馬上後退,若敢靠前一步,我就殺俘虜。哈哈,我也知道你們高將軍是一個愛民如子之人,身負天下之望。你林小滿這一手很不漂亮,居然鼓動平民上陣,傳到高將軍耳朵裡,只怕你林小滿吃罪不起。」

    聽岳樂這麼一說,林小滿遲疑了。

    岳樂繼續大笑,「林小滿,立即帶你的人後退,若敢在靠近一步,我就開殺戒。這樣好了,你的騎兵每衝鋒一次,我就殺一百人。」

    說完話,一百顆血淋淋的頭顱扔出陣來,在地上滾成一片。

    「可惡!」林小滿悲愴地叫了一聲,提起大旗飛快跑遠。

    如此一來,陳留騎兵遲遲沒有發動進攻,而覺善的軍隊也被大車圍在正中,動彈不得。

    雙方進入了令人懊惱的對峙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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