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走出來的時候,的確,把莫蘭嚇了一跳,她想不到,這地底之下,還會有人,一路上冷冷清清的走來,白玉石鋪成的通道雖華貴無比,兩壁的油燈雖然微微的亮著,但是,她絕對想不到,這裡會有人,在這冰冷的白玉門後,會走出來一個人,而且極老極醜,這個人,有一雙極疲憊的眼睛,任何人看見他那雙眼睛,對會感覺,這個對什麼都不會在乎,世間萬物都不看在眼裡。
就算是迦邏帝來到他的面前,他只不過淡淡的望了他一眼,毫無表情的說了一句:「您來了……」
莫蘭注意到,他既沒有行禮,也沒有向他表示應有的敬意,他看著迦邏帝的表情,就彷彿迦邏帝是一個極普通的人。
這人,翻了翻眼皮,臉上皺紋疊起,他推開那道玉石門,側身讓道:「既來了,就請進去吧!」
莫蘭聽這人的語氣,彷彿石板相擊,既順從又平靜無波,她想,他的語氣中還是有一些無可奈何的。
她不禁奇怪,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人,對迦邏帝既不尊重,卻又無可奈何的順從著迦邏帝的命令?而平日裡不可一世的迦邏帝,卻他的不尊重,卻仿若未見,冷冷哼了一聲,帶著往裡走。這種情形,讓莫蘭想起了監牢裡死不悔改的罪犯,由於長年牢房的生活,他們已經順應了環境,可是,當那監頭兒過來的時候,他們依舊毫無敬意。對,這個人就是這種情形。
半開的玉石門,在邀請他們進入,見迦邏帝帶頭而入,莫蘭忙扶著普羅走了進去,從牆壁上摸下來的鐵屑,到地上鋪著的白玉石通道,再到這個整塊玉石雕成地大門。這個奢華無比的地下廳堂,帶給她無數的暇想。她想,這玉石製成的門後面,會是什麼?成群的美女,成堆的金銀,數不清的奇珍異寶?但是,她卻怎麼也想不到。她走進去的時候,看到地是這種情景……
一個透明的水晶小屋,聳立在這個極大地大廳中央,之所以稱它的小屋,那是因為,莫蘭找不出什麼稱呼來形容它,它的形狀是一個長方形的箱子。但是,這個箱子卻極大,幾乎佔了整個大廳的三分之一,更讓她震驚的是,這水晶小屋裡面。住得有人,那個地背朝著他們,彷彿不知道他們走進來一樣,始終沒有朝他們看。
莫蘭只看見這個人的背影,他穿著一件明黃色的錦袍,莫蘭感覺。這錦袍極大。而這個人,卻極為瘦小。因為,從後背上看,那錦袍就彷彿空空蕩蕩的掛在衣架上一樣,她還看見,那個人的後腦勺,梳著一個小小的髮髻,不知道為什麼,莫蘭感覺這髮髻極為眼熟,可是一陣間,她卻記不起在哪裡看過。
她不知道別人是什麼樣的想法,她只知道,看到這個人地時候,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等她從震驚中醒悟過來,才發現,不但她極為震驚,就連普羅,莫鐵,紫羅蘭公主等,也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您想再從他那裡取嗎?」那位開門的老人道。
沒有明白他說什麼,除了迦邏帝。
「我既來了,你就應該知道,我來的目地,十年來,我只來過這裡兩次,今天,是第二次,既來了,自然不能空手而回!我得救我的兒子,不是嗎?」迦邏帝清清冷冷的聲音迴響在這死寂地大廳,聽得莫蘭心中升起陣陣的不安。
那老人滾動著混濁的眼睛,掃向精神委靡混身是血的普羅,聲音雖平靜無波,卻帶上了一絲嘲諷,他道:「怎麼,你也會有親情?」
莫蘭想,這位老人,他居然敢這麼同迦邏帝講話?諷刺起人來平靜如此?可就是這種語氣,讓迦邏帝怒氣一閃而過。
迦邏帝冷冷的道:「諾亞大神的後代,需要親情嗎?」
莫蘭一震,他什麼意思?諾亞大神地後代?誰是諾亞大神地後代?他是?怎麼可能?一個神,會有後代嗎?
一連串的疑問在她腦中浮起,還沒等她發問,紫羅蘭公主早已忍不住,連聲急問:「父皇,你說什麼?諾亞大神地後代,誰是諾亞大神的後代?」
莫蘭感覺,就連身邊的普羅,身子也僵硬起來,他的手忽然間抓住了自己的,抓得自己的手隱隱生痛,可見,迦邏帝說出的這句話,給他的震驚有多麼大。
諾亞大神?那位站立在神壇上受迦邏帝國萬人敬仰的神,有後代?而聽迦邏帝的口氣,他的後代,彷彿是他?
迦邏帝輕笑一聲,在水晶屋子旁踱了幾步,輕輕的道:「皇兒,你是不是以為,父皇天生就是這樣殘忍,天生就沒有父子親情,不把天倫之樂放在心上?」
普羅自是沒有說話,只是嘴角含了冷笑,那冷笑看得莫蘭心底一陣發酸,那是一種帶著苦意的冷笑。
紫羅蘭公主喃喃的道:「父皇,身為一個帝王,冷酷一些,也無可厚非的……」
迦邏帝走前幾步,手撫上了那冰冷的水晶屋,歎道:「蘭兒,你還記得嗎?那一年,迦邏帝國下了一場極為難得的大雪,你們十幾個皇子皇女,在皚皚的白雪之中,打起了雪仗,我抱著你,望著他們,看著他們在雪中歡笑,那一刻,我真的很高興,我的子息是如此的旺盛,那一刻,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老人,希望齊享天倫之樂,我那十幾位皇兒,雖說爭鬥不斷,但是,迦邏帝國是一個大國,我有無數的疆土可以冊封,可以讓我自己的孩兒成為真正的天之驕子,每一個都是……」
紫羅蘭公主低下頭:「父皇,我記得,那個時候,我六歲,那是您最後一次抱我……」
「皇兒,你還記得,那一年的雪下得極大,繁雲低遠岫,飛雪舞長空,卻是朕記憶最深的一年,因為,那一年以後,一切都發生了改變,皇位對我來說,已不重要,甚至於親情,對我來說,也變得不重要,如果那一年的那一天,能夠重來的話,我寧願我不知道這個秘密,不打開這道門……」
他一時自稱為朕,一時又自稱為我,可見他的思想已經極為混亂,那個大雪皚皚的冬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改變了一個帝王的後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