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翔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從方雨潔口中說出的這些,徹底顛覆了自己對於紅se共和軍的認識。從李嘉俊等人口中說出的一切,以及真正在新京所看到的,六十三勞改農場的親身經歷,無一例外都顯示出∼
金天正才是解決所有問題的根源所在。可是,本應該是被打壓對象,和齊越一樣屬於被威迫身份的方雨潔,竟然用輕描淡寫的口氣說出剛才那一番話……這與想像當中本該出現的場景截然不同。以至於林翔實在難以接受,甚至一時間有些無法認同究竟身處現實?還是被朦朧的虛幻所籠罩?
,「紅se共和軍目前表lu在外的一切信息,全部都是具有欺騙xing的偽裝效果。骷髏騎士團的真正實力,遠比你想像中龐大得多。之所以有金天正的出現,一方面是因為他個人因素所驅使,另一方面,則是我們需要這樣一個人。」
林翔頗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重複了一遍話語當中最為關鍵的詞:,「我們?」
,「沒錯。我們。」
方雨潔淡然回答:,「確切地說,應該是我和齊越。除子他,沒有第二個人值得讓我相信。當然,現在還必須加上你。」
林翔坐直身體,把手伸進衣服口袋,慢慢mō索著。這個舉動引起了方雨潔的主意。她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拉開抽屜,拿出一盒已經拆開封口的特供香煙。抽出一枝叼在口中,左手拿出打火機點燃,右手將煙盒高高拋起,準確地掉落在林翔懷裡。
煙盒表面,是一幅曾經熟悉的圖畫。作為商標,更是清楚無誤地寫著,「熊貓」兩個字。
,「我記得,你不抽煙。」
今天看到,聽到的意外實在太多了。林翔覺得自己的大腦正在趨於麻木和混亂,卻仍必要問上一句。
「上百年的時間都呆在實驗室裡,我必須給自己找點足夠用於消遣的樂趣。」
方雨潔仰起頭,以極其優美的姿態噴出一股濃白se的煙霧,淡淡地說:「寄生病毒會把尼古丁成份第一時間從身體裡驅除」不會對肺部形成污染,卻保留了對大腦和神經的刺jī效果。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香煙都是比「傑特」更加容易令人感到愉悅的東西。」
林翔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浪費時間,直言道:「說說骷髏騎士團吧!你這裡的情報,應該比我知道的更多。」
,「早在大戰以前,洛克菲勒實際上已經控制了整個美國。」
方雨潔彈了彈煙灰,習慣xing地恢復冰冷平淡的說話語氣:,「根據當時國家安全部獲得的情報,摩根與杜邦之類的豪門大族,其實早就已經被洛克菲勒併吞。只不過,出於政治和利益方面的需要,他們仍然在公眾面前保留相對獨立的形象。至於所謂的羅斯柴爾德與福布斯排行榜,那只是洛克菲勒故意製造出來」mihuo世人眼光的工具。他們先是控制了骷髏會,進而掌握了整個美國。當時的共和、【民】主兩黨政界,超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屬於洛克菲勒。不誇張地說,洛克菲勒家族的族長,才應該是真正意義上的美國總統。」
林翔點了點頭,說:,「這一點,包括基因病毒和孟山都公司之間的糾紛」我己經清楚。能不能談談骷髏騎士團內部的情況。我很好奇。
「說實話,我所瞭解苒情況,可能並不比你多多少。」
方雨潔把玩著捏在指間的煙頭,凝神道:「我們和「上帝之劍」其實都屬於骷髏騎士團的敵對勢力。但無論是任何一方,都沒有遭受過徹底的致命打擊。這絕對不是實力不足或者正在醞釀謀劃1之類的原因所導致」我們曾經分析過種種情況,所有理由和推測,都不符合邏輯。尤其是最近五十年間,骷髏騎士團似乎對於擴張控制區域完全失去了興趣。他們甚至不再建立新的據點,也不再大規模投放培養人。
而是與各個勢力之間形成平衡,只在固定地區進行維持。即便是邊緣地帶偶爾有城市被敵方攻佔,也不會作出任何報復舉動。」
說著,她坐直身體」若有所思地說:,「很奇怪不是嗎?就那些已經掌握的情報分析,骷髏騎士團的實際力量」遠比表面上看起來更加強大。無論遲鈍也好,麻痺也罷,總而言之都不應該出現這樣的反應。
也正因為如此,我和齊越只能隱藏實力,順勢把金天正放到台前。通過其手下擁護者的宣傳、造勢,讓他成為紅se共和軍的偉大領袖。」
林翔平靜地坐著,沒有繼續問下去。
不知為什麼,他忽然感覺到,眼前的方雨潔,似乎有些陌生。記憶當中那個不會對科學以外任何東西產生興趣的方博士,只在潛意識當中留存有一個逐漸模糊的形像。至於現實中的人物,雖然同樣還是終日以實驗室為家,卻增添了對於權力的渴望,對操縱一切的特殊嗜好,甚至更對yīn謀與狡詐有著更為透徹、深刻的理解。
每一個人都在變。
呱呱墜地的嬰兒,誰也無法想像出他究竟會擁有什麼樣的未來。
整整一個世紀,改變的,不僅僅只是我一個人。環境和利益影響著人類對於現實社會的判斷,忠實於丈夫的貞女,會因為偶爾jī情dang漾變成天酒地的男人,也會因為某個觸動自己心靈深處的微妙碰撞,徹底拋棄從前的一切,成為對家庭妻女負起全部責任的最堅實依靠。甚至,在旁人看來顛覆傳統,根本無法接受的古怪僻好,同樣能夠使想要體驗另外一生活方式的男女雙方,通過手術改變固有的xing別器官,使自己改頭換面成為另外一種新的身份至於我,已經不再是大戰爆發前那個熱血澎湃的年青士兵。誰能想像,曾經接受過社會主義教育的共和國戰士,竟然會成為統治龐大領土,接受億萬人叩拜的最尊貴皇帝?
方雨潔的變化,很正常,不奇怪。只是在感情上的確有些難以接受。
「為了達到目的,把一個普通人變成信仰上的神靈。這樣做……
值得嗎?」
沉默良久,林翔終於再次開口。他的目光變得深邃且幽暗,聲音也更加悅耳且富有磁xing。只不過其中明顯增加了太多yīn沉與晦暗的效果,略帶沙啞,更有幾分若有若無的歎息。
「金天正只是一個傀儡。他自己或許並不清楚這一點,但是我知道。這就已經足夠∼」
方雨潔保持著習慣的冰冷與刻板,說話聲聽起來如同電子合成音一般機械:「你說的沒錯。在很多人眼裡,他的確就是大權在握的政治之神。但如果將覆蓋在外表的偽裝一層層錄去,他其實就是一頭身材肥胖的光豬。說實話我對這個人從來就沒有過任何好感。
除了用慷慨jī昂的口號和演講盅huo人心,把盲從者與崇拜者變成自己的信徒,他什麼也不會。空有進化力量,異能等級卻低的可憐。不會管理國家,不懂得如何執政每天所做最多的事情,就是呆在官邸和那些溧亮的女複製人廝混。就是這麼一個狗屁不懂的傢伙,偏偏卻攏聚起一大幫同樣想要執掌權力的野心家為他搖旗吶喊。個人崇拜,修建塑像,世界上最偉大的領袖哼!說得多麼動聽,根本沒有把前人所做的一切放在眼裡。狂妄、愚蠢、目空一切的瘋子、
白癡一」
她的xiōng口劇烈起伏著,眼睛裡燃燒著熊熊到火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發出最惡毒的詛咒。由於叫喊聲太大,房間四周不斷傳來「嗡嗡」
的震dang與回音。差不多了近三分鐘以後,她才用力狠吸了一口快要燃盡的香煙,長長噴吐出一大口濃密污濁的悶氣,這才漸漸變得平靜下來。
「如果我們沒有默許金天正一步一步爬上來,或許。他現在仍然還是一個對人熱情的下級官員。好人中的最佳形象勞模中的精英。」
方雨潔自嘲地笑了笑,把煙頭直接摁在辦公桌上,用力碾熄。望著那堆夾雜著,褐,黃se煙絲與白灰的散亂粉末,時間,竟然有些失神。
「你似乎有些後悔?」
林翔換了一隻腳搭在膝蓋上用手指在香煙中部點了點,說話速度很慢,也很輕。
「後悔?」
方雨潔自嘲地搖了搖頭沒有解釋。她站起身來,走到旁邊的木櫃前拉開門板,取出兩隻闊口玻璃杯,還有一瓶已經開封,只剩下三分之二的白酒,重重擺在桌面上。「彭」的一聲拔掉瓶塞,舉起瓶子挑釁般地沖林翔舉了舉,說:「要不要來一點兒?」
林翔對她的舉動顯然感到意外,不過也不介意,只是意味深長地看著她,認真地說:「你的變化,實在太大了。」
「用不著懷疑我的身份。」
方雨潔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了笑,將兩隻杯子倒滿,端起自己面前的一杯,抿了一大口,噴吐著酒氣說:「如果不相信,可以去檢測我的血樣。我還是我,不是那些空有外表卻沒有獨立思維的複製人。」
林翔對這番話置若罔聞。他側過身子,看了一眼酒瓶壁面上殘破的「五糧液」標籤,平靜地說:「製造一個受人崇拜的神,究竟有什麼意義?」
「我們需要偽集,也需要掩飾一」
方雨潔低頭看著盛酒的玻璃杯,冰冷且帶有幾分倦怠地說:「你不明白從最初建設新京的時候開始,東部邊境地區的NG332基地就已經被骷髏騎士團控制。整整七十三年時間,無論我們發動何種程度的攻勢,NG332從未被攻陷過,騎士團的守備區域也絲毫沒有變化。你能夠想像嗎?我們甚至連滲透或者前移一步都無法做到。
那塊地方臨近海邊,除了我們,還必須承受來自「上帝之劍」的壓力。
呵呵你能想像嗎?以我們擁有的軍力,竟然一直無法將他們徹底滅殺。即便偶爾小勝,也會被他們重新趕回原來的邊境線外。」
這番話帶給林翔的震撼極大,他微微抽了抽眼角,遲疑著問:,「沒有動用大規模殺傷力武器?」
,「我們擁有五千萬噸級的核彈頭,也有強腐蝕xing的改良型糜爛毒氣。然而我們什麼也不能使用。誰也不知道骷髏騎士團的實力究竟如何,也不清楚他們是否會使用相同的手段進行報復。他們的核心位於北美,那裡已經超出了正常攻擊範圍之外。我們無法承受任何損失」
沒有足夠的情報與資料,不可能冒險。」方雨潔的聲音冷漠不變:,「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維持。有了金天正這個被神話的偉大領袖,再加上對所有非議者執行嚴厲懲處的政治監察委員會,才能夠把那些對領袖言行和現有制度不滿的精銳士兵、學者集中起來,以,「反萃命」罪押解到指定區域。表面上看來,他們的確是在接受勞動改造。實際上,卻是建立新的基地,在遠離新京與骷髏騎士團關注的偏僻地帶,另外編成新的軍隊和定居點。」
「這是一個非常龐大,也必須在極其秘密狀態下進行的計劃。作為必不可少的偽裝,我們營造出對獨裁者的絕對臣服。要保住那些已經離開,並且註銷檔案,在資料上註明已經,「死亡」的人,就必須真正殺掉另外一批無足輕重的人物,同時建立一些真正用於監管罪犯舟勞改農場。當然,按照舊時代的觀點,他們其實算不上什麼罪人,頂多就是言談舉止過於jī烈,思維方式頗為偏jī而已。但是我們毫無選擇一一要達到目的,就一定要作出犧牲。他們的命運,從開始就注定屬於要被放棄的那一部分。何況,他們也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類,而是初代複製人的自然誕生物種。」
林翔慢慢地喝著酒」沒有發表評論或者反駁。
一種難以言語的莫名悲哀與憤怒,正在腦海深處漸漸清晰,膨脹。
他想起了李嘉俊、李自翔,還有那些被自己從血石城礦區救出來,狠狠刻劃掉左臂上獨星紅旗的共和軍戰俘∼
即便身為奴隸,他們也仍然保持忠誠。不是對於偉大領袖」僅僅只是曾經生活過的那片貧瘠熱土。
六十三勞改農場裡的囚犯,仍然還是哥監獄長孔彪肆意凌辱的玩具。永遠不可能有人去拯救他們。西部軍區的後勤供應依舊困難,士兵和平民和從前一樣吃不飽。他們的處境不可能被改變,這種情況甚至可能一直要持續到他們的第二代、第三代所有的一切,都在,「國家利益」這四個冠冕堂皇的大字面前」徹底變得弱不可及,微不可視。
個人必須服從於全局。這句口號從舊時代一直喊到廢土,殘酷、
血腥」人們永遠看不到悲痛yu絕的小人物,歷史也只會記載屬於國家的燦爛與輝煌。
「這樣做值得嗎?」
林翔能夠聽出自己的聲音在顫抖。酒精的強烈刺jī」使大腦產生出一股遊走在憤怒與爆發邊緣的亢奮「一他並非沒有大局觀。為了實現目的,在帝都,直接或者間接死在自己手上的人,多達百萬。可華些人都不是黃皮膚黑頭髮,都是從地球另外一端散播開來的異種。
殺自己人林翔下不了手,但他絕不可能因為這樣的緣故,與方雨潔面對面發生爭執。
「你不是直接參與者,就永遠也不會明白。」
方雨潔默默地看著他,目光像是凝止不動的冰。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林翔隱隱從那雙幾分鐘前咄咄逼人的眼眸深處,看到一絲正在逐漸擴大,進而佔據整個眼眶,擴散成為面部表情的痛苦與悲哀。
「有很多人,其實都可以活下來。」
她幽幽地歎息著,慢慢喝著杯子裡所剩不多的殘酒:,「在舊時代,我們的國家,擁有一套應對緊急情況的特殊制度。按照規定,在緊急時期,列入國務院特殊名單的專家和研究人員,最高權力機構與軍隊核心,與各種貴重儲備資源一起,都將進入地下基地。這樣做」可以確保在高層保持絕對穩定的情況下,對臨時爆發的災難進行指導和命令。病毒最初在南方城市擴散開的時候,安全部門就建議專家組全部撤離。但那個時候的情況較為特殊,京郊和各軍事管區的守備極其嚴密,外交部門與歐洲各國也達成共識,對擴散xing病毒展開研究。那個時候,所有矛頭均指向美國,聯合國安理會也作出最嚴厲的制裁決議。
局勢發展變得對我們非常有利,唯一的問題,就是應該如何解決越來越龐大的活屍集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