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來,慕容健進來出去都陰沉著臉,吳旭送的手機不再別在腰上,而是甩在抽屜裡,偶爾回到宿舍看一眼信息,也置之不理。看得出來,慕容健與吳旭的談話肯定又不歡而散,甚至比上一次的交鋒更加的激烈,看情形,還真和自己有關,平日裡與賈明鎏生活中的隨和與親熱再也不見了蹤影,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明顯帶著敵意。
賈明鎏自是不便多問,只琢磨著該怎麼修改自己的第一個調研報告,現在有電腦了,倒不怕秦遠翻來覆去地折騰,只是兩個人在報告的內容上發生了較大的分歧。秦遠堅持只能寫華主任提供材料中唱的讚歌,要把反映物資公司職工們的擔心和憂慮的內容刪除掉:「改革是大勢所趨,必然會觸及一些人的利益,我們要圍繞推動改革順利進行來統一宣傳動員的口徑,不能把私下裡的牢騷和不滿都攤到領導面前去。領導們日理萬機,哪有心思為這些雞毛蒜皮傷腦筋?」
賈明鎏不願意,就說:「如果把物資公司職工們的想法等等內容都刪了,這報告也太短了。」
秦遠:「你呀,就不能吃一塹長一智?上次的動員報告你就寫得花裡胡哨,錢總很不滿意呢。」
僵持了幾次,賈明鎏當然強不過秦遠,又不能總拖延時間,只好按照秦遠的意見把「領導不宜」的內容刪除掉,重點添加了學習錢總動員報告之後,職工們「充滿信心、歡欣鼓舞、群情激昂」的詞句,秦遠就把報告就交到了錢總手上。
但是,錢總還是發火了:「秦主任,這調研報告誰寫的?」
「小賈,賈明鎏。」
「就這調研能力和水平?你把他喊來。」
賈明鎏再次與錢總面對面交談,已經沒有了上次的緊張,畢竟一段時間以來,在樓道裡,辦公室裡都有過多次的見面,賈明鎏和錢總打招呼,錢總臉上也有了和顏悅色的表情。
但是,當目光與錢總嚴厲的眼神相對的時候,賈明鎏忍不住還是躲閃不定。
「小賈,這次去物資公司調研,喝了多少酒啊?」
賈明鎏腦袋裡飛轉了幾百圈,可就是沒想到錢總會問這個問題,傻了:「錢總,我、我酒量不行,只喝了一小杯就醉了。」
「我看你肯定是醉了。」錢總把報告往桌子上一甩:「職工們對下崗分流都一片叫好,老萬帶的隊伍思想覺悟都這麼高?」
賈明鎏看看旁邊坐著的秦遠,秦遠裝著在沉思沒有理會,賈明鎏也就不敢做聲。
「你們這是典型的報喜不報憂。是走馬觀花看不到問題,還是輕描淡寫迴避問題?如果就是這樣的工作作風,我看很不適合在辦公室工作。」
賈明鎏當時汗就下來了,也顧不得許多,把裝在口袋裡的報告拿出來:「錢總,是我一時糊塗,自作主張把報告的一些內容刪減了。」
錢總先是看了賈明鎏一眼,然後接過報告,認真地看起來。賈明鎏一顆懸起來的心,也隨著錢總臉色的嚴峻或緩和,七上八下像貓抓一般。
「這就對了嘛。」錢總終於露出了點笑容。「年輕人不要有太多的顧慮,要敢於說真話,說實話。」
賈明鎏和秦遠都頻頻點頭稱是。
「小賈,這才像個調研報告的樣子。」賈明鎏鬆了口氣,秦遠則惶恐不安。
和錢總握手告辭的時候,賈明鎏瞥見錢總的桌子邊上,反扣著一本翻開了的《橋牌入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