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小鳳思量好久,決定將社團的主要成員聚在一起,開次社內會議。
這是他第一次使用老大的權利,心中多少有點緊張。會議的場所選在幽靜的小樹林,參加的人員有張少成、趙耀、張松林、於大鵬,再加他自己,一共五人。
按照約定的時間,五人先後出現在小樹林中央空地,張少成四人皆不知道杜小鳳找自己來的意圖,不過如此鄭重其事,猜想肯定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議,四人一各個面帶嚴肅,沉默少語,舉目看了看杜小鳳,後者正低頭沉思,四人也不好打攪,靜靜在旁站立。隨著相處的加深,他們對杜小鳳越來越尊重,心中對他也越來越欽佩。
時間不長,杜小鳳抬起頭,環視一圈諸人,點頭道:「大家都到齊了。」
「老大,有什麼事要與我們商議?」眾人中,鵬哥與杜小鳳相識最晚,對他的稱呼有板有眼,一絲不苟。
杜小鳳沒有說話,細長的眉毛挑起,眼中露出濃濃的笑意。
張少成等人一愣,相互看看,接著,也都笑了。張松林撓著腦袋,笑道:「真是傷腦筋啊!小鳳,你把我們大家搞得太緊張了。」
杜小鳳點點頭,說道:「這是我們成立無憂社以來第一次碰頭會哦,我想,以後會定期召開的1
「恩1張少成等人點頭稱是。
杜小鳳問道:「通過松林這件事,大家能想到什麼?」
趙耀歎了口氣,說道:「我們太大意了,同時也太輕視我們的敵人了。」
「這只是一方面。」杜小鳳道:「是我之間的聯繫方式有問題。大家應該都知道,現在有一種很便捷的通訊工具,叫做手機。」
「撲1四人聞言差點集體暈倒,不知道杜小鳳為什麼這麼說,因為連傻子都知道手機是什麼東西。
「可是,」杜小鳳繼續道:「我們之中,佩帶手機的有幾個呢?沒有手機的請舉手。」說著話,他先將手舉起來。
張松林、於大鵬互視一眼,也跟著舉起手。
張少成和趙耀則在旁苦笑。
杜小鳳道:「三比二!如此說來,我們的聯繫主要還是靠口頭傳遞,那太慢了,也太不方便,如果松林有手機,在被學生會的人帶走時,我們只要一個電話,便能瞭解到他的準確位置,何必還要象沒頭蒼蠅似的滿學校混亂尋找,如果以後有人找門來,我們在無法抽身的情況下又怎麼將消息傳出去?所以說……」他頓了頓,環視左右四人,振聲道:「手機很重要,既然現在有這麼便捷的通信工具,我們若不懂得利用,那就太笨了,現在,我要求每個人都要有電話,無論身在何處,都能讓社團在第一時間找到你。」
張少成和趙耀邊聽邊大點其頭,認為杜小鳳的話有道理。
張松林和於大鵬面帶難色,羞紅著臉,低聲說道:「買手機是需要錢的,家裡恐怕不會給我出這筆錢。」
手機固然不貴,但是,對於高中學生來說,許多家長認為沒有佩帶的必要,特別是條件一般的家庭。
他二人的家庭情況,杜小鳳多少瞭解一些,恩了一聲,柔聲道:「這個我知道,所以我才把大家找來商議一下。」
「呵呵,這個簡單1趙耀拍拍張松林肩膀,笑道:「不就是兩台手機的問題嗎,我包下了,明天我帶給你倆。」
「不,不……」張松林和於大鵬連連搖手,道:「那怎麼可以……」
「沒關係1趙耀一攬二人肩膀,笑呵呵道:「大家都是兄弟,何必分得太清楚,我的,就是你們的,當然,老婆除外。」
「哈哈1眾人大笑,他的話,也讓張、於二人窘迫的表情緩和許多。
杜小鳳在旁則搖搖頭,道:「這樣不行,社團內部的事情,就應該由社團內部來解決,不能牽扯到個人身,更不能牽扯到個人的家庭。阿耀可以幫社團解決這一次,那下次和大下次呢?我們只能依賴我們自己!松林和鵬哥的電話理應由社團出錢,松林,我們現在資金有多少?」
張松林想也沒想,脫口道:「一共一千五百元。」
杜小鳳核計一會,搖頭道:「一千五百元,還是太少了,即使買兩部最廉價的手機,所剩也沒有多少。」
張少成實話實說道:「我們來錢的途徑太少了。」
「沒錯1於大鵬道:「向學生索要保護費是學校中一般社團錢財的主要來源。」
「這樣的事情,我做不來。」杜小鳳搖頭道:「不要忘記,我們是為了幫助別人才成立無憂社的。」
「所以嘛,」張少成道:「我們的資金實在少得可憐。」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杜小鳳道:「我們只有通過其他的途徑來解決。」
張松林苦笑,問道:「我們只是學生,還能找到什麼辦法呢?」
杜小鳳仰面,想了想,幽幽說道:「收人錢財,與人消災1
「嗯?」張少成四人一愣,沒太明白他的意思。
杜小鳳解釋道:「我們要讓更多的人瞭解我們,知道無憂社存在的價值,不只在浩陽,甚至包括全市其他的學校。」
張少成四人愕然,相互看看,默默無語,低頭沉思。他的話很吸引人,但說來簡單,事實又談何容易,被全市的學生所瞭解熟悉,那需要多麼大的名氣?!
杜小鳳環視眾人,見大家皆面露擔憂,笑道:「如果只是讓人知道無憂社的名頭,那遠遠夠,我們還需要讓人們相信我們的實力。」
張少成沉吟一聲,先看了看杜小鳳的面色,然後方婉轉道:「這些,恐怕做起來會很難。」
杜小鳳頷首道:「困難一定會有的,但是,如果因為害怕困難而不去做,那我們永遠也達不到想要的目標。」
趙耀笑呵呵問道:「小鳳是不是已經有打算了?」
杜小鳳一笑,道:「打算是有了,但未必想得那麼周全,我想,第一步,先把無憂社的名聲提去。」
於大鵬問道:「怎麼提?」
杜小鳳笑道:「宣傳。」
「宣傳?」眾人茫然地眨眨眼睛,異口同聲地問道:「怎麼去宣傳?」
杜小鳳信心十足道:「發傳單是個不錯的辦法嘛。」
傳單當然是便捷實惠又能起到相應效果的宣傳手段。
當晚,張松林找到一家小印刷社,從眾多紙張中挑選出價格最低廉的一種紙薄得快要透明,又與老闆娘足足侃價半個鐘頭,最後,後者終於招架不住他的三寸不爛之舌用老闆娘的話說他是死纏爛打、胡攪蠻纏,將價格又讓了讓,如此一來,成本加印刷費,平均下來每張宣傳單只需要五分錢,即便如此,張松林仍心有不甘、戀戀不捨地拿出一張百元鈔票,忍痛印刷了兩千份,臨出門前,他又補要了一張發票,當然,他也沒有忽視老闆娘那張快要發青的臉,還有,壓在她手下那把鋒利閃爍寒光的切紙刀,最終,張松林提起兩大包印好的宣傳單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出印刷社。
此事過後,杜小鳳更加堅定由張松林管理社團資金的想法。
第二天。
張松林與於大鵬領著幾名無憂社成員,一大早就趕到學校,在大門口,每人懷中都摟抱著一大疊宣傳單,見有學生走過,便前遞一份。杜小鳳來到學校時,正看到張松林等人忙得不亦樂乎,而趙耀則背著雙手,趾高氣揚站在一旁不遠的地方。
杜小鳳含笑,將腳踏車停靠在一旁,招手道:「松林,把宣傳單分給我一些,阿耀,不要站在那裡看熱鬧,也過來幫幫忙。」
趙耀聞聲,轉過頭見是杜小鳳,咧嘴笑了,聳聳肩,無奈道:「本來我是想幫忙的,但松林不同意。」
杜小鳳看向張松林,問道:「為什麼?」
張松林笑得神秘,道:「我交給阿耀一項更加艱巨的任務1
杜小鳳不解,道:「什麼任務?」
張松林詭笑道:「一會你就知道了。」
「呵呵1杜小鳳搖了搖頭,不知道他在搞什麼鬼。
這時,幾名敞懷不像善類的學生結伴向學校正門走來,張松林身旁的一位青年快步走前,滿臉帶笑,遞幾張宣傳單。
那幾名學生先打量他一番,然後目光落在送到面前的宣傳單,眉頭大皺,粗聲粗氣地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那青年客氣地笑道:「這是我們無憂社的宣傳廣告,幾位同學可以看一看,瞭解瞭解。」
「無憂社?」幾名學生皆面露鄙視,其中一人哼笑道:「什麼狗屁無憂社,給我滾開1說著話,他揮手將青年的手打開,幾張宣傳單隨之飄落在地。
「媽的!現在無論誰成立個幫會都以為自己很了不起,還敢厚著臉皮發什麼傳單,真他奶奶的活見鬼……」幾名學生罵罵咧咧,踩著傳單走過去。張松林老臉一沉,看著地粘了鞋印的四張宣傳單,喃喃說道:「一張五分,四張兩毛,我操你們個媽的……阿耀1喊到趙耀時,他眼睛都快紅了。
趙耀歎口氣,將環抱胸口的手放下,身形一晃,擋住幾名學生的去路。
「小子,你幹什麼?」那幾名學生不認識他,見他昂首站在自己等人面前,斯斯文文的模樣非要擺出眼高過頂的架勢,心中火燒,說起話來語氣充滿火氣,「小子,好狗不擋道,你他媽想找扁嗎?」
趙耀默默栽掉眼睛,斯條慢理的放進口袋中,柔聲說道:「我叫趙耀,現在是無憂社成員,如果你們有什麼不服氣,可以隨時來找我。」
「媽的,什麼亂七八糟的1他不著邊際的一句話,應得那幾名學生莫名其妙,不滿地叫道:「我管你是無憂社還是有憂社,滾一邊去……」
他想伸手去推趙耀,哪知手剛剛伸出來,話音還未落,趙耀猛然踢出一腳。
沒有任何預兆,也沒見他怎樣用力,只是肩膀微微晃了晃,可這一腳正踢在說話那名學生的胸口,後者哎呀一聲驚叫,連退兩步,一屁股坐在地,手捂胸口,臉色難看,表情卻充滿茫然,從頭到尾,別說躲閃,他連對方的動作都沒看清楚。
不等對方另外幾人做出反應,趙耀甩掉外套,如同下山猛虎,手腳並用,只幾個照面便將那幾人全部打翻。他餘怒未消,不依不饒地又對倒地的學生又踢又踹,原本斯文的面孔佈滿猙獰,邊喘息邊厲聲喝道:「再讓我聽到你們說出一句膽敢侮辱無憂社的話,我會把你打到讓你媽媽都不認識你,聽明白了嗎?」
「聽……哎呀……我……聽明白了……礙…」幾名學生被打得抱頭團縮在地,斷斷續續的話中攙雜著慘叫聲。
一旁的張松林對趙耀很滿意,點點頭,面色恢復許多,滿臉帶笑地繼續向來往同學發放傳單,並且十分善地講解著:「我們無憂社是消人之憂,解人之愁的社團,向來不欺負弱小,以幫助別人為宗旨,如果你們遇到什麼困難,可以向我們求助,我們無憂社會會盡全力幫你解決……」
杜小鳳聽後,面紅耳赤,覺得臉一陣陣發燒。
趙耀對幾名學生的教訓告一段落,手指大門旁的牆根,喝道:「都給我到那邊蹲著去,唱完十遍《兩隻老虎》再滾蛋1
幾名學生苦著臉,顫巍巍從地爬起,環視左右,見有那麼多來來往往的學生,皆有些為難。趙耀眉毛一立,在每人屁股補了一腳,冷聲道:「沒聽見我的話嗎?快去1
「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的快,跑的快……」
「同學,我們無憂社是以幫助別人為宗旨……」
就這樣,無憂社的宣傳在「歡快」的歌聲中大張旗鼓地展開了。
無論怎麼說,宣傳還是達到杜小鳳預期的效果,至少,在浩陽,每個學生都知道了無憂社的名字,也瞭解到他們消人之憂,解人之愁的宗旨。現在,他們只等生意門。
名氣雖然提高了,但生意卻沒有幾宗,杜小鳳沒等來客人,仇家倒是找了門。
中午,午休。黑皮王大咧咧坐在高一二班的講台桌,只他一個人,卻有待無恐,旁若無人,敲著二郎腿,無視周圍一道道火辣的目光。他在等人,等杜小鳳回來。十顆搖頭丸,無論對於他,還是對於青幫,都不是個小數目,他必須得要回來。
杜小鳳回到教室,第一眼便看到了他,絲毫沒感到意外,他早料到,青幫一定會找自己,現在才來,他覺得周緣的忍耐力還是很強的。他走到黑皮王近前,點頭一笑,道:「好久不見了。」
他的從容,落在黑皮王眼裡,異常刺眼,他冷笑道:「是好久沒見,這段時間,我最想念的人就是你。」
「哦?」杜小鳳笑道:「聽你這麼說,我真是受寵若驚啊1
黑皮王搖頭道:「你給我的好處,我一刻都不敢忘記,現在,我希望能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杜小鳳道:「那恐怕很難,你要的東西已經被我賣掉了。」
黑皮王臉色一變,急問道:「你賣個誰了?」
杜小鳳悠悠道:「警察。」
「什麼?」黑皮王再也坐不住,從講台桌跳下來,大聲問道:「你說什麼?」
「不要擔心。」杜小鳳道:「當時,我只對警察說,東西是我揀來的。」
「哦,是嗎?」黑皮王先鬆了口氣,很快,黑面變得更黑,他道:「這麼說,我的東西是要不回來了?」
杜小鳳仰面想了想,點頭正色道:「看來,是這個樣子的。」
黑皮王苦笑道:「如果這樣,我很難向周哥交代了,杜小鳳,我希望你能幫我個忙。」
杜小鳳差不多猜到他下面要說的話,笑瞇瞇的看著他,沒有答言。
黑皮王接道:「這件事,我無法向周哥解釋清楚,只有麻煩你和我走一趟了。」
「去見周緣嗎?」
「沒錯1
「現在嗎?」
「現在1
「如果我不想去呢?」
「那就很麻煩了。」黑皮王嘿嘿笑道:「如果我一個人請不動你,那只好找更多人來請你了,我今天不是一個人。」
「我知道了。」杜小鳳隨意揮下手,道:「我跟你去,請帶路。」
黑皮王確實不是一個人來的,不然,也不會如此輕鬆,面不更色的和杜小鳳談話,在走廊盡頭的拐角,還藏有十多號青幫的學生,而在天台,他還有更多的援軍。杜小鳳的身手,他見識過,那不是他一個人所能應付得來的,再者,他瞭解杜小鳳是無憂社的成員,最近一段時間,無憂社風頭強勁,收攏了趙耀、張松林、張少成以及一大批原學生會成員,實力之強,不容小看,一個杜小鳳已夠讓人頭痛,再加這許多人,更是難以對付。所以,在來之前,黑皮王已做好充分的準備,不怕杜小鳳不乖乖就範,只是他沒想到,對方會這麼輕易就答應和自己走,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看著他好一會,黑皮王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轉身走出教室。
杜小鳳笑瞇瞇跟在他身後,虎目瞇縫成一條小細縫,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教學樓頂層,天台。
杜小鳳跟隨黑皮王來到學校天台,放眼望去,百餘平米的天台站有二十多號,加自己身後虎視眈眈的那十幾位,人數在四十以。他搖頭苦笑,暗討周緣實在太看重自己了。
周緣不知道在哪裡搬來一把椅子,肥胖的身軀坐在面,顯得毫不起眼,但他手中的蝴蝶刀也叫江湖刀或者折疊刀卻很漂亮,也很鋒利,陽光照射下,鋒芒刺人眼目。直到杜小鳳走到他面前,他仍沒有抬頭看一眼,專心地用刀鋒削著指甲。
看著他又短又粗的手指,動作緩慢,小心翼翼地,杜小鳳有些擔心,怕他不小心切到自己的指頭。
他不說話,杜小鳳也不說話,身子一側,背手遙望遠方。他知道,周緣一定會先開口。
他二人沉默無語,其他人也不好插話,剛開始時,青幫眾人還鬥志昂揚,氣勢洶洶,對杜小鳳又是叱牙又是咧嘴,可隨著時間推移,眾人的鬥志被頭灼熱的日頭漸漸烤乾,皆流出一身黏糊糊的臭汗,不少人敞開衣懷,躲到相對陰涼些的地方避陽。
杜小鳳體內混元氣深厚,即使太陽再毒,他也能忍受得了,並且十分享受陽光照在身,渾身毛細孔張開的感覺。
周緣可不一樣,本就怕熱的他此時已出了一身臭汗,偷眼觀瞧杜小鳳,見他滿臉泰然絲毫沒有說話的意思,暗中歎了口氣。他一甩手,嘩啦一聲,蝴蝶刀合攏,拿在手中來回把玩,輕咳了一聲,接著語氣不緊不慢地問道:「杜小鳳,我們以前見過?」
呵呵!杜小鳳暗笑,周緣還是先忍不住了。轉回身,他點點頭,道:「沒錯,我們見過。」
周緣只是覺得杜小鳳眼熟,至於在哪見過,他還真想不起來了。周緣的記憶力並不好,次與張松林在天台會面時,他也沒太注意到跟隨張松林身後的杜小鳳,對於那些小人物,他也從來不放在心。他沉吟片刻,問道:「不管見過也好,沒見過也罷,我想弄明白,我們有仇嗎?」
杜小鳳笑道:「萍水相逢,哪來的仇怨?」
周緣深吸口氣,道:「萍水相逢,好個萍水相逢,既然沒有仇怨,那我倒想問問你,為什麼要搶走我們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