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歷2119年11月15日,像往常一樣,「人間仙境」風和日麗,雲淡風輕,一片太平景象,依維斯、璐娜、魔武也都各自做著往常一直在做的事情。
這天,三個人一起吃完了早飯,坐在木屋中隨口聊了聊天,然後,依維斯和璐娜一起去野外散步,而魔武則去某個山洞進行他那堅持已久的修煉,練武對他來說似乎像呼吸一樣重要。
一切都是那麼平常。不過,一個意外來客的到訪使依維斯他們的慣常生活不經意地被打斷了。
當時,依維斯和璐娜正手挽手地走在路上,而來者不知道從哪裡鑽了出來,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依維斯和璐娜迅速對視了一眼。然後,只見來者打量了他們一眼,啟口問道:「請問你們兩位是依維斯總統領和璐娜夫人嗎?」
「我是依維斯,這是我的妻子,不過,我已經不做總統領很久了。」當那人說出第一句話後,依維斯便已察覺到他是魔皇佐拉,心中大概也猜到他的來意,不過,暫時他還不想揭穿來者的真實身份。
「你們好!」為了讓依維斯以為自己只是個普通人,佐拉微微地鞠了一躬,「在下久聞依維斯總統領的大名,特來拜見!」
「你好!」依維斯微笑著點了點頭。
佐拉望了望璐娜,只見她的肚皮微微凸出,於是,眼睛裡便立刻閃現出一絲歡欣的神采,問道:「尊夫人有喜?」
「是的。」依維斯點了點頭。
「那麼,恭喜依維斯總統領了!以總統領您的俊秀外貌、天縱奇才,還有璐娜夫人的綽約丰姿,你們的嬰孩將來一定也會是個驚天動地的大人物。」佐拉客客氣氣地連聲恭維。
「我只希望他將來能成為一個普通人。」依維斯淡淡地說道,幾乎從小就受到萬眾矚目的他早就深深體會到作為公眾人物的不幸之處——在人群的環繞中很容易迷失自我。
「總統領看淡世情,在下欽佩萬分。」佐拉打量著依維斯,心裡在思考著依維斯所說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實性。野心勃勃的佐拉實在很難相信別人可以如此淡薄名利。
「叫我依維斯吧。」依維斯說道。
「雖然你現在已經不是人族的總統領,但是,你依然是前進軍的總統領啊!」佐拉答道。
「在這裡每個人都是一樣的,人族的一切與這片土地毫不相關。」
「既然如此,在下就冒犯了!」佐拉又是一躬,「依維斯,今天我來到這裡,是有一些疑問想當面請教你。」
「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說出來大家一起探討,也談不上什麼請教不請教的。」依維斯十分坦然地說道。
「首先,我想請問你對寰宇大陸的當前形勢有什麼看法。」
依維斯眼裡一亮,「我已經離開大陸很久了,但既然你提出來,那我就隨便說說吧!如同大家所見到的那樣,如今天下正在穩步發展之中,一切東西都有待進一步地完善,人民的生活也有待進一步提高。而在這個發展過程中,難免會出現一些波折,但是,我相信最終人族會在其最高領導者的帶領下,克服一個又一個的困難,邁向一個更高的階段。」
「請恕在下無禮,你的話似乎有粉刷太平的嫌疑。」佐拉微微躬身,說道。
「那你又有什麼特別的見解呢?」依維斯毫不介意。
「有人說,人族自從你來到這裡,不管世事之後,就一天不如一天。現在之所以還保持著前進,只不過是因為你在任時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形成了一種前進的慣性而已,而到了一定程度之後,人族勢必再度衰退。而且,這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佐拉將自己心裡的話和盤托出。
「聽到這樣的評語,我實在心中有愧。他們不是因為不瞭解真實情況而高估了我,就是低估了整個人族的凝聚力。」依維斯平心靜氣地回答。
「依維斯,你過分謙虛了,如果當初不是你,也許人族早就被魔族滅掉了,這你總否認不了了吧?」頓了頓,佐拉說道,「到了後來,假如不是你主張了新政體,並竭盡全力地推行,很可能,人族在戰後不會恢復得這麼快。」
「當初如果沒有我,也會有其他人站出來,我只不過是剛剛好碰上了那個時候罷了。」依維斯並非是在故意謙虛。因為每個時代都有不同的佼佼者,如果說人民組成了一個車輪,那麼這些佼佼者就是指路標。「至於新政體的施行之所以沒有失敗,也是一樣的原因。」
佐拉側頭想了想,「那你是說這一切都是適時而生了?」
「沒錯。」依維斯讚許地點點頭。
「另外,我也想知道你對你的下一任,就是現在的當權者有什麼看法。」佐拉又問道,「據我所知,民間評論家好像普遍都對他們頗有微詞。」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方法,而這些方法是否正確只能通過實踐來驗證,並非是我說它是對的,它就是對的,我說它是錯的,它就是錯的。」依維斯抬頭望向遙遠的天際,「我和他們所處的時代不同,社會環境也有所區別,基本上不存在什麼可比性。如果非要評價的話,我只能說我們有做的對的地方,同樣也有失策和不足。世界上並不存在完美的東西,我們不能夠過分奢求。而有些人說現在的領導者不好,那可能是因為人都有懷舊的傾向,很可能,幾年之後,在新一任的總統領上任後,有些人又會很懷念現在的領導者。」
「那你是主張用寬容的眼光去看待這一切了?」佐拉若有所得地點點頭,「但是,又有人說你與新一任的統帥,特別是耶律齊,還有特別顧問天行之間矛盾重重,而且,當初,也是因為他們,你才被迫放棄繼續當總統領。你會不會認為他們是錯的,還有他們對你很過分呢?」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矛盾。大家所處的位置不同,看事情的角度和觀點自然也不可能相同無異,這並非是一個誰對誰錯的問題,更談不上什麼過分不過分。我完全可以諒解他們。」依維斯淡淡地解釋著。
「果然胸襟過人!只不過你可以以如此豁達的態度去面對這一切,他們卻未必可以。」雖然佐拉語氣平和,但是,言語中卻隱然帶刺,「因為你的光芒過於強盛,使他們在相當長的時間裡都生活在你的陰影中,無論是誰處在那種環境下,心理都難免會很不平衡。」
「如果自己已經看開了,又何必在乎別人怎麼想呢?人世間有太多太多的恩怨情仇,如果每一件事情都去計較的話,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得到快樂。」依維斯說著又望了望身邊的璐娜,目光之中全是無盡的柔情。
「那麼,你又是如何看待九年前魔族發動的那場戰爭呢?作為人族的一員,你是否對魔族有著刻骨銘心的厭惡感,並認定他們就是侵略者,應該驅而逐之?」佐拉想了想,又問道。
「魔族也好,人族也好,不過是兩種不同的生靈罷了。」依維斯答道,「歸根結底,這又是一個角度問題,如果我是魔族的一員,很可能我也會想侵佔人族的生活空間,所以,我完全能夠理解魔族發動戰爭,只不過,因為我是人族的一員,我只能挺身而出,捍衛自己種族的尊嚴和權益。」
「因此你幫助人類打敗了魔族?然後,又讓魔族軍隊活著回到地府?」佐拉心頭一震,他本以為依維斯之所以放魔族軍隊離開,不過是因為想使人族對他有所依賴,而他則憑此控制人族罷了,實在想不到作為一個人類,依維斯竟然對人族和魔族一視同仁。看來,當初羅比特對自己說依維斯如何胸襟廣闊,想法超人一等並非是信口開河。
「是的。無謂的殺戮已使魔族和人族生活的空間變得血腥滿天,使魔族和人族之間的矛盾層層升級,悲劇已經延續無數年了,我想讓它停止。」依維斯悠然歎道。
「九年前你放魔族軍隊走的時候就已經抱有這種想法了?」
依維斯點頭默認,如果不是抱著這種想法,在當時那種大好形勢下,他又怎麼可能放走魔族軍隊呢?
見到依維斯這種反應,佐拉沉默許久,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然後,終於再度抬頭面對依維斯,「照現在看來,人族似乎有紛亂的跡象,而魔族的81長老即將復出,你認為魔族還會趁機挑起戰爭嗎?你會擔心人族對付不了魔族嗎?」
「魔族是否會挑起戰爭你應該去問魔皇。」依維斯對著佐拉意味深長地笑了一笑,「至於後面那個問題,只有留待實戰去證明了。」
「如果這種事情不幸地又再度發生,你是否會復出?」
「我希望不要發生,否則,他們將會自食其果。」依維斯一本正經地回答,「我相信誰都不願意看到屍橫遍地、兩敗俱傷的景象。」
「假如是人族率先挑起爭端呢?」佐拉心裡一驚,嘴裡卻接著問道。
「自有人類至今,沒有一次戰爭是人類率先向魔族挑起的。」依維斯答道,「當然,這並不能作為以後人族不會有人首先燃起戰火的佐證,但至少可以說明,人族並非是一個好戰的種族。我個人認為你說的情況發生的幾率很小,儘管不是完全不可能,因為如果魔族一直敵視人族,並虎視眈眈,誰也不能保證人族不會先發制人。」
「如果魔族擁有像人族一樣良好的生活環境,我相信魔族也完全可以處之泰然。」佐拉面色黯然,說道。
「境由心造,這幾萬年來你們不也活得好好的嗎?而且,就算是把人族趕走了又怎麼樣呢?也許,你們會因為不適應而懷念以前那所謂的暗無天日的魔宮呢。」依維斯依舊保持著氣定神閒的樣子。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聽到「你們」兩字,佐拉臉色大變,不自禁地後退了幾大步。
白髮少年用手攙扶著璐娜,說道:「知即是不知,不知即是知,能與君一談,實乃生平樂事,希望君好自為之。」然後,肩並肩徐徐走開。
佐拉愣立當場,心裡大受震動。原以為自己的幻化之術已經登峰造極,萬萬想不到卻被依維斯一眼看穿。
而,從依維斯的言語之中,佐拉的確感受到了羅比特所描述的依維斯的影子,只不過,又正如羅比特所言,實在很難真正地把握到依維斯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依維斯似乎是豁然無累,心無點塵,把一切都看得異常透徹,但是,佐拉卻又非常明顯地感受到依維斯對於某些東西有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執著。佐拉實在弄不清楚那一個才是真正的依維斯。
夕陽西下,群山漸次朦朧,周圍慢慢地暗淡了下來,最後,佐拉那蕭索的身影也被夜幕吞沒了。
回到魔宮的佐拉心神恍惚地下令召集了多納爾、畢達爾,羅比特,另外,還有因為在神魔大戰中受了傷而一直閉關養傷,但現在已經破關而出的78個長老——當初受傷的長老有80個,但現在還有兩個傷勢仍沒有復原,仍在閉關修煉之中。
「前幾天,朕去『人間仙境』見到了依維斯,問了他一些問題。」佐拉環顧著大殿中他的諸位大臣,面色凝重地說道。
「依維斯怎麼說?」大殿中的大臣們個個都是一臉的期盼,他們對現任的人族領袖並不在意,反而一直以來最為關注依維斯,當然這是因為整個魔族在依維斯手下吃過太多虧的緣故。
「他一眼就識穿了朕的真實身份。」佐拉說著皺了皺眉頭,「但剛開始時他並沒有拆穿,朕現在想,他大概是想瞭解朕的真正想法吧!」
大臣們個個都臉露詫異神色,因為佐拉的變幻術被譽為天上、人間、地府三界第一,依維斯竟然可以一眼看穿!
緊接著,佐拉將自己和依維斯在「人間仙境」的對話一一陳述給他的臣下們聽。在敘述的最後,他歎著氣說道:「依朕看來,依維斯的實力恐怕已經到了至高的大天神境界了。看來,人間界只要有依維斯,我們就不可輕言戰事。」
殿下議論紛紛,但內容不外乎是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我們魔族連神族都能夠戰勝,怎麼反而害怕一個凡人?也有的說依維斯的武技既然已經達到了那樣的水平,那麼,他實際上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而是應該算是一個神,因此,不能把他當人一樣的看待,並認同佐拉的看法,人間只要有依維斯,魔族就不能言戰。
佐拉望著他這群臣下,心裡也是思潮翻滾,胸中飽含著雄心壯志的他實在不甘心一輩子都龜縮在魔宮裡,啜飲失敗的苦汁,但是,依維斯的存在卻又使他的滿腔熱情無法化成火焰燃燒起來。
難道非要等到依維斯死去,我們才能夠有出頭之日嗎?佐拉用手拍了拍腦袋,似乎是想將這個念頭從自己的腦袋裡驅趕出去。失敗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輩子都失敗。
「陛下!」此時,多納爾站出來說道,「雖然依維斯很厲害,但是,我們已顧不了那麼多,因為就算依維斯死了,也可能會有第二、第三個依維斯的出現,難道我們就世世代代在這個陰暗、潮濕的惡劣環境下生存下去嗎?」他的話引起了不少長老的贊同。
「今時不同往日。」佐拉微微一歎,「經歷過神魔大戰,又經歷過人魔大戰,我族已經元氣大傷,難復昔日之勇。當然,朕並非是主張繼續忍讓下去,而是說我們應該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使我們至少立於不敗之地,也就是說即使是失敗了也仍然有偷生一隅的機會。」
「人族有一句俗語,捨不得孩子,套不了狼,陛下,如果我們不敢冒險,那麼,我們永遠不可能有見到光明之日。而現在,78位長老都傷癒復出,正是最好的時機。」多納爾的臉上黑雲湧動,表情甚是激動,率兵進攻人族但卻因為依維斯的加入而無功而返的他,心中燃燒著強烈的復仇意念。
「陛下,微臣也認為應該慎之又慎。」羅比特鞠躬道,「依維斯當初之所以敢於放我們回來,可能就是因為他有對付我們的把握,因此,非有十足把握,這場戰爭不打也罷。」
佐拉點了點頭,他心中明白羅比特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一個和平主義者,但是,卻也不得不承認羅比特所說確有一定道理。
「當初是當初,依維斯並不知道我們還有這麼多武技高強的長老,否則,恐怕他不會那麼輕易就放我們回來。」多納爾反駁道,「而且,陛下,我們是經不起再次慘敗,但是,人族也不見得就能夠經受得起這次戰爭。我們和他們是處在平等地位上的,就看我們夠不夠氣魄和勇氣了!」
「那你覺得應該怎麼做?」
「全民皆兵,發動全面進攻,不給自己留後路,孤注一擲,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只有這樣我們才能真正地豁出去,才會更有戰勝依維斯戰勝人族的希望。」多納爾雄赳赳地說道。
「萬萬不能!」這一次,不單是佐拉,就連那些長老也十之八九覺得多納爾這種做法過於瘋狂,一不小心那可就是滅族之災。
「諸位,我們一忍再忍,已不能再忍了。」多納爾長身而立,說道。
「這個提議太不現實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絕對不可能被實行。」佐拉沉聲說道。他對多納爾現在的態度感到有點奇怪,當初多納爾在神聖之城近郊的時候,手下有百萬雄兵,但卻審時度勢,寧可違背自己的命令也不願意攻城,怎麼會一下子變得這麼好戰?其實,多納爾兵敗回來的途中,受到人族雞蛋、西紅柿等等東西的「熱情招待」,內心憤恨與羞愧交織。回到地府後,他又受到同僚的諸多冷眼,心態更趨不平衡。此刻的他寧願戰死也不願意再苟且偷生。
聽到佐拉否決了自己的意見,多納爾只好低頭不語,內心不禁怏怏。
「如果我們非戰不可的話,微臣倒有一個設想。」羅比特說道。
「說!」佐拉揮揮手,一向主和的羅比特竟然要提出一個戰爭方案,這當然引起了他的好奇之心。
「在場的諸位!」羅比特半彎著腰,環視一周,「我們這裡加上陛下,一共有整整81位大天使級的高手,正好可以組成以前我們對付神族的『生死無極』大陣,我們可以誘使依維斯與我們進行決戰,這一戰,我們要是勝了,就可以乘機剿滅人間界,要是輸了,那麼,很不幸,我們就只有死了這條心了。」
「好提議!」略微想了想,佐拉擊節讚歎道,「羅比特,你果然不出手則已,一出手自是不凡!」
「只不過,要陛下親自出戰……」
「為了我們魔族,就算犧牲了朕的性命朕也心甘情願,無怨無悔。為皇帝者在位不能為其子民謀求幸福,那這樣的皇帝還有什麼用?」佐拉笑著打消了羅比特的疑慮。
在座的其他諸位自然也是紛紛贊同,這的確是目前他們所能想到的最好辦法了,剛才那沉悶的氣氛立刻變得活躍起來,似乎看到了希望的亮光的他們一個個心情都大為好轉,甚至有些已經在設想著「我們戰勝了依維斯之後」的事情了。多納爾也是面露喜色,雖然不能完全順遂自己的心意,但畢竟,魔族並沒有選擇龜縮下去,怎樣也算是好事一件。
但是,事實上,這場未來的戰爭如果真的如他們設想般進行,而誰勝誰負現在又有誰能夠預測得到呢?
死神之渴望。
站在門口,莫問望著金色大漠雄渾壯觀的無限風光,只見沙黃天藍、雲淡風輕,一種恍然如夢的感覺油然而生。他時而好像看到小時候的自己正赤著腳蹦蹦跳跳地玩耍著,時而又想起第一次拿起劍,在沙地上歪歪倒倒的情景,當時,師傅就站在自己的身後,自始至終保持著同一樣表情看著他。在那樣的情形下,如果是別的小孩,也許早就坐在地上哭泣了,但是,自小就失去雙親的莫問沒有哭,他只是咬緊牙關,一步步地依照楊秋教給他的招式去練習,跌倒了就爬起來,爬起來之後又跌倒,如此反覆,每一天他都摔得鼻青臉腫。但他堅持著,因為他知道沒有堅持就不可能成功——這不是楊秋告訴他的,而是生活教給他的。
曾經存在過的可以算是真實的嗎?莫問嘴角微微上翹。這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但是,卻又很複雜,複雜在於怎樣選擇參照物。相對於現在來說,過去的怎能算是真實的?但在過去來說,卻又明明存在。
「璐娜懷孕了。」莫問記得早晨的時候,師傅楊秋彷彿不經意地一提。多麼快噢,彷彿就在昨天,璐娜還是一個等愛的小姑娘,一轉眼卻要當媽媽了。
莫問想起自己當初是怎樣地癡戀著璐娜,默默地忍受著那分無望的愛的煎熬。而當時的痛苦,此時想起,卻已經轉化成為一些美麗的影子。那麼,現在呢?自己是否還愛著璐娜,他不知道,有些問題並不需要答案。莫問也仍然記得很小的時候,楊秋告訴自己一句話:「我們都是孤獨者,永不可能有歡聚一堂的時候,這是我們的命運,我們除了承受別無他途。」那時的他還很小,並不能完全理解這句話的含義,但是,由於楊秋講話時神情無限專注,吸引了莫問,因此他一直沒有忘記,而現在他完全懂了。
把劍當作生命,把生命當成劍。這就是一個劍客的生活態度。這個世界對於他們來說,除了劍之外再沒有別的東西,周圍的一切不過是背景罷了,只有自己和劍才是唯一的真實。他們可以失去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但,劍是無可取代的。
每一次觸摸到劍,每一次見到劍那悅目的光芒,每一次當劍刺進敵人的身軀,而後鏗然拔出的時候,看到對方鮮血激射而出的時候,就是一個劍客活出真我的時候,也是一個劍客生命中最為燦爛的時刻。
耳邊是遙遠地方傳來的若隱若現的駝鈴聲,沙塵在微風之中舞蹈著,如輕煙般的景象,也只有這樣的大漠風情才配得上一個真正的劍客,也只有一個真正的劍客才能夠如此和諧又蕭索地矗立於大漠之上。莫問抬眼向遠方望去,眼神裡既沒有希望,也沒有失望,很久很久以前,像很多很多的人一樣,他曾對大漠的盡頭產生過渴望,因為,他想知道那遙遠的地方是什麼之所在,然而,現在,他已不想再離開大漠半步,或者,不是不想離開,只是懶得離開。
與此同時,一個老人正站在一棵枯樹之下,默然不動。他記得以前曾經有一個女孩將一顆水晶埋在這棵樹下,那個時候,樹上還滿是綠色的葉子,樹身散發出旺盛的生命力,女孩在淚光閃爍之中,懷著激動的心情,用顫抖的雙手,將水晶挖了出來,然後,蹦蹦跳跳,破涕為笑,完全是一個歡樂的精靈。而現在,那個女孩就要生孩子了。老人同樣也忘記不了,當初他從一個心碎的人手中接過一個嬰兒的時候,內心是多麼的激動,現在那個嬰兒也要為人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