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歷2109年12月6日,地獄。
不知道是心血來潮,還是受直覺的指引,病體稍愈的魔皇佐拉帶領著一群魔族士兵來到了妖怪王的住處。
在團團包圍了妖怪王住處後,佐拉下令所有士兵在外面候命,自己則親自帶著多納爾和沒有受傷的幾個天使級魔族高手走進去。
妖怪王的宮殿裡一點聲息也沒有,連僕役都不知所蹤,靜得可怕,衝進宮殿的每一個魔族都情不自禁地放輕了腳步,一個個鼻尖滿佈著汗珠兒。妖怪王對他們造成的心理壓力甚至遠遠大於他的真正威脅。
「末日王!末日王!」佐拉朗聲嚷了兩句。但是,四周依然一片靜寂,除了佐拉的回音之外,沒有任何別的聲音。
妖怪王到底那裡去了呢?佐拉心生疑惑,又嚷了兩次,接著,他說了這樣幾句話:「末日王,現在魔宮可能有人族高手潛入,為了保證末日王不受打擾,保證魔宮其他居留者的安全,我們決定對魔宮進行全面搜查,希望末日王你不要見怪。」之後,佐拉便下令搜查妖怪王住處。
魔族士兵小心翼翼地前進,火把在他們手中「辟里啪啦」地燃燒著,一道接一道的門被打開,一個接一個的罐子被掀開,然後又仔細地合了上去。對於妖怪王的東西,他們當然不敢弄亂。
吵鬧聲四起,凌亂的腳步聲、時不時為了壯膽而說的話使沉寂已久的妖怪王住處頓時變得熱鬧起來。佐拉一邊搜查一邊心懷忐忑:要是妖怪王知道了,會有什麼後果呢?
而勇敢的魔族士兵們則早已想到了碰到妖怪王之後的答詞,「……這是魔皇的命令……」潛台詞是:我們只是奉命行事,如果末日王您想發洩不滿就去找我們的魔皇吧。
「聖皇陛下,東邊沒有發現任何痕跡。」
「聖皇陛下,北邊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佐拉眉頭蹙了蹙,依維斯和楊秋究竟跑往哪裡去了呢?各個進出口已經封住,整個地宮幾乎每個角落都仔細搜索過了,但還是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難道他們還會化成灰不成?
「聖皇陛下。」又一個士兵匆匆跑過來報告,「西邊……西邊發現了一小攤紅色的血跡。」那士兵臉孔微紅,說道。
「什麼?」只有人族才可能有紅色的血,佐拉幾乎條件反射般地跳了起來,但他立刻又醒悟到,在大庭廣眾下,自己不該表現得如此不鎮定,定了定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快給朕帶路!」
片刻之後,佐拉果然看到一小攤濺在地上的血跡,他將鼻子貼近地面,像一條狗一樣嗅了幾嗅,然後,又伸出手,摸了摸,「沒錯,是他們留下的!血還是溫的,證明是不久前才離開這裡的,追!」
「聖皇陛下,往哪個方向追呢?」士兵們遲疑著,不知道如何是好。
「往青陽出口那個方向。」佐拉立刻果斷下令。
※※※
聖歷2109年12月7日。
到處是密密麻麻的山毛櫸,崎嶇不平的地面更增添了搜尋的難度。魔族士兵們佝僂著腰,用手中的武器輕輕地撥開面前的障礙,慢慢前進。他們的心情惴惴不安,陷入了矛盾之中,既怕遇到依維斯和楊秋,被他們一劍殺死,又想殺敵立功,陞官發財。
「昨天晚上,據說第三團的士兵碰到了他們,結果無一生還,連屍體也不知道哪裡去了!」說話者的聲音顫抖不已,明顯內心極度害怕。
「沒這麼誇張吧!你別嚇我。」
「誇張?魔皇都不是他們的對手,何況我們呢?」
「但他們已經受傷了。」
「他們傷得再重也可以輕易要了我們的命。」
此時,突然有一個聲音驚叫道:「我好像看到他們了!就在那邊!」
頓時,魔族士兵全都緊張起來,互相對望著,全身在神經質地顫動,他們似乎看見就在不遠處,依維斯和楊秋的身影在閃現著,手中的劍散發出耀眼的光芒,隨時可能衝出來讓自己身首異地。魔族士兵屏住呼吸,相互打著手勢,開始佈置包圍圈,然後小心地往中間靠攏。弓箭兵從箭套裡抽出箭來,對著中間的草叢一陣亂射。
「撲」,精神處在極端緊張狀態下的魔族士兵們嚇得面如土色,轉身欲逃。
「大驚小怪!只不過是幾隻鳥而已,給我鎮定點!」軍官望見幾隻鳥展翅飛去,便嚷道,其實這個色厲內荏的傢伙,內心的恐懼也不亞於士兵們。
魔族士兵們為自己的舉動感到羞愧不已,他們再次並排站在一起,緊緊地握著有利於近身作戰的大刀,窸窸窣窣地向中間圍攏。
「殺!」軍官發出一聲命令,示意士兵們壓過去,自己卻下意識地偷偷退後了幾步。
緊張萬分的士兵們發出一聲吶喊,衝了過去,舉起大刀一陣亂砍亂劈,十分鐘過後,整整半里見方的荊棘竟然被平放在地上。看來,這群士兵不是合格的士兵,但卻都是合格的砍柴夫。
「敵人並沒有在這裡。」士兵們這時才清醒過來。
「轉移到森林的另一端,繼續搜!」軍官紅了紅臉,高聲嚷道。
※※※
魔族的搜捕行動仍在持續,受傷嚴重的依維斯和楊秋並不敢公然飛行,只好在地面上前進,憑借各種各樣的東西作為屏障,艱難地涉過一道又一道的險關。
到現在為止,依維斯和楊秋曾嘗試過藏進草地裡、躲到山洞裡、爬在樹上,但是,每一次當他們以為自己已經甩掉了追蹤之時,魔族士兵便又出現在他們的視野內。而且,在佐拉的督促下,魔族士兵追得越來越緊了。在一次實在無路可逃的窘況中,依維斯和楊秋不得不與追捕者正面衝突,將對方整整一個團都幹掉了。雖然追擊他們的魔族士兵並沒有碰到他們分毫,但是,過度消耗體能卻使需要調養的依維斯和楊秋傷勢更重了。
「依維斯,你是我一生中唯一一個和我並肩作戰之後仍然保持好感的人。」當時,楊秋欣慰地望著依維斯。
而此時的依維斯,只是有氣無力地笑了笑,都快沒命了,還管什麼好感不好感的。
沒夜沒日,連續不斷的逃亡與追擊,無論對於那一方來說,都是一種意志和體力的殘酷考驗。但問題是一方擁有充沛的體力和不計其數的援兵,他們隨時可以把那些疲憊不堪的士兵換下而派上活蹦亂跳的生力軍;而另一方卻只有楊秋和依維斯兩人,沒有任何食物,只能用草根充飢,也沒有時間睡眠,敵軍隨時可能追上來。不過,不管情況如何艱難困苦,依維斯和楊秋倒還都保持樂觀的心態。
「我就不相信這群兔崽子能將我怎樣!」受了重傷的楊秋說起話來那副神態仍然讓人害怕。
「我還要回去見璐娜呢!我不能讓她為我而痛苦。」依維斯已經不知道多少次這麼為自己打氣,「而且,還要把楊秋前輩交還到莫問的手上。」
依維斯和楊秋咬緊牙關,默默地走著,現在的他們已經到了不拿劍支在地上就難以支撐下去的程度了。每走一步,傷口疼痛非常,渾身像散了架一樣,然而,強烈的求生慾望驅使他們繼續往前走著。
依維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左手向後甩了甩,飢餓、初冬的寒冷、越來越嚴重的傷勢使他身體的左半邊幾乎麻木了。四周的荊棘直往他身上亂刺,剛開始時很疼痛,不過,現在依維斯早就習慣了、麻木了,他的臉色極端蒼白,身上的白色衣衫都被血染成紅色。
「依維斯,你還好吧?」楊秋居然還笑得出來,問道。
「好!」依維斯費盡力氣才答道,「您呢?」
「沒事!」楊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再說,死也不能死在地獄,死在魔族那些狗崽子的手下,也太丟臉了。」
滿身疲憊,腳步虛浮,一不小心就會跌倒在地上。依維斯和楊秋只能扶著樹一點點地往前移動。面前的世界開始扭曲、變形,意識慢慢模糊,依維斯恐懼地發現,自己漸漸產生了幻覺,甚至開始失去思考的能力,「那我呢?」
「你?還年輕,完全不用考慮這種問題。」楊秋氣喘吁吁,「依維斯,你可不能放棄啊!」
依維斯用左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我不會放棄,我們都不會放棄!也不能放棄!」
保持對話可以使他們的腦袋的一部分保持清醒。本來,以他們的功力,他們現在至少也能恢復個六七成,但是,地獄裡的空氣和地面的完全不同,甚至加重了他們的傷勢。更何況,還不斷有魔族士兵追殺,根本就不給他們調息養傷的空閒。
「有沒有看到他們?」一個叫聲從依維斯和楊秋後面傳來。
「報告長官,還沒有!」
「噢!」那長官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依維斯和楊秋對視了一眼,苦笑一聲,雙雙伏倒在地上,寒冷而潮濕的地面將陣陣濕氣滲透進他們的傷口,更加疼痛難忍,以致依維斯和楊秋都不得不從地上撿起一根小棍子,塞進自己的嘴巴裡,然後用盡全力地咬著,發出輕微的「卡卡」聲。
他們盡量將呼吸的聲音壓低,眼睛裡映照著不遠處朦朧的火光,甚至還看到魔族士兵刀刃上耀眼的反光。
「這邊沒有人,去那邊看看吧。」那長官環顧了一下,下令道。
緊接著,響起一陣陣零碎的腳步聲,魔族士兵漸漸遠去。
「又過了一關,依維斯,我們可真是福大命大。」楊秋狡黠地笑了笑。
「吁!」依維斯輕輕地喘了一口氣,用手支撐著自己坐起來,然後,又伸手將楊秋扶起來。
幾天之間,依維斯又瘦了幾圈,望著他,楊秋感到又心疼又內疚。我可是答應洛河要好好照顧依維斯的!
「我們還是繼續走吧!只有離開地獄才有生存的機會。」依維斯說著打算用長劍支撐起自己的身軀。用力,用力,我一定要站起來,一定要!依維斯看著自己的雙手,在心裡反覆地說道,身體一點一點地上升。而楊秋則略顯緊張地注視著整個過程。終於,依維斯整個身軀都直立起來。楊秋鬆了一口氣,但是,好景不長,在直立過程中已把身體裡的力量幾乎耗光了的依維斯,並沒有保持這個姿勢多久,一個站立不住,腳一歪,軟綿綿地倒在地上。
「先休息一會再試吧。」楊秋在一愕之後,立刻又恢復了正常。
依維斯點了點頭,眼皮不由自主地想合上去,睡眠的誘惑是如此的難以抗拒。不能,我不能閉上眼睛,我答應璐娜,會回去的,楊秋前輩也需要我的幫助。依維斯咬著自己的舌頭,在心裡反覆提醒自己道。
「以前,當我居住在死神之渴望的時候,有許多人找我幫他們報仇。我有一個規矩,凡是有人要找我幫他報仇,就必須經受得起種種磨難,結果,總是有人做得到,而這些人通常卻不是武技最強的人。」看得出來,楊秋也在強打起精神,「你知道為什麼嗎?」
「意志力,他們有最強的意志力。」依維斯答道,「武技強的人通常有依賴性,而武技弱的人卻絕對不會有這種依賴性,他們只能寄望用自己堅忍不拔的意志力來實現願望。」
「對!」楊秋點了點頭,「他們能做到的事情,我們沒有理由做不到啊!」
依維斯無力地點了點頭,他知道每一個正確的道理都是如此,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以前我總覺得精神上的磨難是最痛苦的,比如失去阿雅,現在,在肉體受到極限挑戰的時候,我才明白,原來肉體的疼痛絲毫不在精神的痛苦之下,並且,還會直接影響到自己的精神狀態。看來,肉體的疼痛也是一種磨練意志力的方法。」
楊秋滿意地點了點頭。
「對於未定的事情,我們寧願相信它是可能的,至少,還可以維持那一份希望。」依維斯忽然想起莫問轉述的楊秋說過的話,將視線投向那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又說道:「魔族長年累月在這樣暗無天日的環境下生活,其實本身也是一種磨練意志力的方法。」他側過頭望了望楊秋,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心,感覺到它那溫熱的跳動。而每次觸摸到心跳,依維斯總覺得璐娜就在自己的身邊、在自己的懷中。
「璐娜,你還好嗎?我一定會回去見你的!一定會的!」末了,依維斯對自己說道。
※※※
聖歷2109年12月9日,又是兩天過去了。在這兩天,魔族依然查不到依維斯和楊秋的蹤跡,只是搜查的一路上憑空多了很多屍體。
「飯桶,你們這些飯桶!」佐拉拍著桌子,怒道,「傾軍而出,封住了所有出口,居然還找不到依維斯和楊秋!」
「陛下,不是士兵們找不到,只是他們都打不過依維斯和楊秋,給殺掉了而已。」一個大臣閃身而出,說道。
「一大群士兵抓不住兩個受傷的人,反而給他們殺了,你以為這很光榮嗎?」佐拉更加怒不可遏了,「你們說,怎樣才能抓住依維斯和楊秋,快給朕想出辦法來。」
「陛下,依維斯和楊秋神出鬼沒,」又一個大臣眉飛色舞地說,一邊左右跳來跳去,大概是在強調依維斯和楊秋的行動軌跡,「要想知道他們的行蹤尚且如此之難,更何況抓他們呢?」
「朕明白你們的意思了,就是說永遠也無法抓住依維斯和楊秋了?」佐拉怒極反笑,「你們用腦袋想一想,就那麼兩個人,穿過重重防衛,闖入皇宮裡面,殺了我們好幾個高級將領,在逃亡之中還殺了我們那麼多弟兄。而我們卻對還在地獄裡的他們束手無策。這要是傳了出去,魔族的臉面還往那裡擱啊?」
「陛下息怒!」多納爾說道,「雖然我軍屢受挫折,但是,至少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依維斯和楊秋尚在地獄之中,只要我們再努力一點,還是很有希望抓住他們的。」
「你的意思是再多派些士兵去抓他們?」佐拉神色略微放鬆。
「他們一路殺伐,而不敢再度前來騷擾聖皇,足以證明他倆受傷非輕,我們大可以趁此機會,多派些高手過去擒拿。至於士兵嘛,多點更好,少也無妨,最關鍵是守住出口,斷絕他們的後路。」多納爾謙卑地微笑著。
「嗯,有道理。但是,你要明白,拖得越久對我們越是不利。一方面他們的傷勢會慢慢恢復,另一方面我們向人類發動進攻的計劃也可能因此而被延誤。」佐拉說道。
「陛下所言極是,不過,無論怎樣,我們都一定要把依維斯和楊秋繩之於法,而且,只要殺了依維斯和楊秋,攻打人族也就十拿九穩了。」多納爾說道。
「即使如此,朕看實行起來難度也相當大的。」佐拉不禁臉色黯然,對魔族士兵的表現,他實在很難放心,「多納爾,這件事情就由你去實行他吧!」
「遵命!」一抹陰雲掠過他的眉際,多納爾暗暗想到:許多人說我當了高官是因為拜陛下所賜,根本沒什麼真才實學,這一次,我要讓他們知道我多納爾並非是浪得虛名。依維斯、楊秋,碰到我算你們倒霉!
※※※
西龍等人終於回到了阿爾斯山,在聞說了依維斯和楊秋襲擊魔族的事情,他們也都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莫問大人,依您看,依維斯總統領一定沒事吧?」儘管星狂對依維斯的武技非常有信心,但是,一想到依維斯和楊秋是以兩個血肉之軀去對抗整個魔族,星狂的信心便大受削弱。
「我也不知道。」也和璐娜一樣,莫問這幾天一直在擔心那兩人。
「要是……要是依維斯總統領和楊秋前輩給魔族抓了……」
「放屁!」維拉的話還沒有說完,便給西龍打斷了,「依維斯和楊秋前輩都是寧死不屈之人。」
維拉嚇得呆在一旁,再也不敢插嘴。
「西龍,無須動怒,維拉也不過是推測罷了,雖然這種推測的確狗屁不通。」風楊勉力維持冷靜,「唯今之計,只有整頓好軍隊,然後乾脆主動揮兵攻打魔族,或者等候佳音。」
西龍喘了一口氣,平定了自己的情緒,「他說的是什麼話嘛,真是豈有此理!不過,我相信依維斯一定沒事,連死去都可以活過來的人還有什麼關闖不過來呢?」
「這樣想就對了。」傑倫倒是有十足把握,雖然不知道他這種把握來自何處,「西龍大人,直覺和經驗都告訴我,依維斯總統領和楊秋前輩都可保無恙。」
「但願你的直覺和經驗都是對的。」一個人無奈到要去相信別人的直覺和經驗,除了苦笑,星狂還能幹什麼呢?
一時之間,在場者一個個抿緊嘴巴,臉色木然。氣氛沉默而壓抑,空氣中蕩漾著不安。
「難道就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人家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我就想不通我們這裡的人個個都有著聰明的腦袋,卻找不到對策?」西龍手指猛烈地在自己的頭上敲擊著,說道。
眾人面面相覷了一陣,聳聳肩,無奈地攤手相對。
「假如依維斯真的出了事……」西龍不耐煩地擺擺手,「我是說假如!假如他出了事,我們還拿什麼去跟魔族拼?人族還有什麼希望?」
「不用拼了,要是依維斯總統領再出事,拼了又有什麼用?」星狂說道。他的意見馬上得到了維拉的強烈,剛剛受到西龍訓斥的他,正需要機會站出來表示對依維斯的忠心耿耿。
「話不能這麼說,那我們就更應該完成總統領未竟的事業。」風楊發現這句話自己有些違心,因為在內心深處,他也同意星狂的意見,只不過使命感使他選擇了另外一種說法。
「好在已經把璐娜救回來了……」西龍說著望了望門口,立刻下意識地打住了話頭。
在場者一看到西龍那副表情,紛紛望向門口。出乎意料的是,璐娜並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激動,她只是平靜地走了進來,用平靜的目光在在場者的臉上掃視著。
「你們覺得依維斯和楊秋前輩會怎樣呢?」璐娜問道,「上次我跟莫問說他們也許出事了,莫問還一個勁兒地跟我說沒事呢。」
別說是莫問,換成是我我也說沒事。眾人心中都抱著這樣的念頭。
「沒事,我們也一致認為不會有事!連妖怪王都已經死了,這樣一來,地獄還有什麼能人異士可以阻止依維斯和楊秋前輩呢?」西龍攤開雙手,說道,「不會有事的,璐娜,其實我也覺得你多慮了。」
「但願我是多慮吧!」
「我這可是發自內心的。」西龍一臉無辜,「你要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了。」
「喂,我也沒說過不相信吧?只不過,看你們的表情,好像還有很多事情瞞著我、不告訴我。」璐娜說道。
「咦,怪不得孔子會說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果然如此。」西龍打趣道,「有什麼好瞞你的呢?又不是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西龍,你可是依維斯最好的朋友,你要是騙我的話,我可不會放過你的。」璐娜橫著脖子,盯著西龍。
「我那敢有半句虛言啊!」西龍大聲叫屈,「你問這裡的人了,我剛才的話是不是真的?」
「他們當然偏向你了。」璐娜的眼睛滴溜溜在在座所有人的臉上轉過。
「依維斯要是出事,我跟著他去死得了吧?」西龍肅然道。
「撲哧」,璐娜笑了一笑,「我說著玩的,用不用這麼認真啊?我只想聽聽關於依維斯和楊秋前輩的事情而已。」
「都說完了,散會啦,大家各回各處吧!」西龍打了一個呵欠,說道。
其他人也明白很多話璐娜在場的時候就不便提起,也沒有申辯,立刻聽從了西龍的命令,迅速解散。
「渾蛋!」望著眾人遠去的背影,璐娜頓了頓足。
※※※
「費麗采。」星狂門也沒敲,直接走進了費麗采的閨房,卻四處也找不到費麗采。
屋子裡一片靜寂,非但人影見不到半個,就連聲音也一點都聽不到,「奇怪,到底去哪了呢?往常這個時候她一定會在這裡等我的啊!」星狂暗自嘀咕著走出了房門。
在房門處,他剛好碰到了打掃衛生的奴婢,便問道:「費麗采姑娘呢?你知道她去哪裡了嗎?」
「噢!她好像出去散步了,喏,就是往那邊去的。」奴婢很樂意地指點道。
「謝謝你。」星狂很有禮貌地表達了自己的謝意,然後,一點也不顧及兵團長的身份,頭也不回地拔足飛奔而去。
十五分鐘後,星狂終於找到了正鬱鬱寡歡的費麗采,雙手托著香腮,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在想什麼呢?想我嗎?」星狂湊了上去,柔聲說道。
「你幹什麼呀,嚇死人了!臭美!哼!」費麗采有點厭惡地說道。
星狂陪著笑臉,「沒事吧,你?」
「沒事,哼,我怎麼會有事呢!要有事也不敢驚動星狂團長你啊!」費麗採挖苦地冷笑道。
「今天怎麼了?火氣這麼大的?」星狂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頭霧水。
費麗采陰沉著臉,別過臉去,看著天邊的雲朵,正眼也不瞧星狂一眼。
「我做錯了什麼啊?」星狂有點措手無策地說道,「我……要是我做錯了你可以告訴我啊!別一個人生悶氣,把身子氣壞了可不好。」
費麗采依舊保持沉默,嘴巴閉得緊緊的,彷彿永遠也不打算打開一樣。
星狂無奈,只好也不再說話,默默地坐在費麗采的身邊。
好一會兒過去之後,費麗采忍不住開口說道:「你啞巴了嗎?你不會說話了嗎?死人頭。」
「我……我見你不說話,以為你想靜靜地坐一會,看看美麗的夕陽,就陪你看了。」星狂結結巴巴地說道。
「你……」費麗采不知道是該氣好還是該笑好,板著臉,「哼,一天到晚就只有軍務,根本就沒有將我放在眼裡。」
「我把你放在心裡了嘛!」星狂嬉皮笑臉地說道,心想:以前剛見她的時候還以為費麗采是個冷若冰霜的人,但是,現在呈現的又是另外一副模樣,唉,還是西龍大人說的對,唯女子和小人為難養也。
「少貧嘴了!」費麗采忍不住笑逐顏開,「就知道氣我。」
費麗采的臉龐被美麗的夕陽鍍上了一層金黃的光彩,在星狂眼中,簡直只有完美才足以形容她燦爛的笑容。嘴唇飽滿而紅潤,其上完美地長著小巧別緻的鼻子,一雙迷人的杏眼珍珠般閃爍著,散發著熠熠光輝,和飄曳的頭髮相得益彰。
「老盯著我幹啥?」費麗采被星狂熾熱的目光弄得有些意亂情迷。
星狂怔了一怔,回過神來,擺了擺手,「沒……沒什麼。」
「又在想你那些軍務了?」費麗采惱怒地用手指在地面上劃著,所過之處,小草東歪西倒。
「沒有,你別瞎想嘛!」星狂無可奈何,他怎麼好意思對費麗采說自己剛才是看她看得呆了。
「又在騙我了。哼!」費麗采甩開了星狂的手,抱住頭。
「費麗采,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星狂苦口婆心地說道,「不要老為這些小事吵架,好嗎?」
「那你是嫌我煩了?」費麗采霍地站起身來,掉頭而去,「以後別來找我了,大家互不相欠。」
「費麗采,你……別誤會啊!我不是這個意思,完全不是。」星狂在後面邊追邊嚷道。
但費麗采不答不理。
「費麗采,費麗采……」星狂三步並做兩步,終於追上了費麗采,「你可以讓我解釋嗎?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口裡說沒有,心裡卻不知道說了幾遍了。」費麗采紅著眼睛,嗚咽著說道,「我常常懷疑,你想你的總統領還比想我多呢!」
「那是不同的嘛!總統領是我尊敬的人,而你是我……我……」星狂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個愛字,站在原地,支支吾吾。
「說不出了吧!我沒說錯吧,還真沒把我放心上。」費麗采頓了頓足,又繼續往前走,「什麼依維斯,你就一直跟著他好了,別來找我算了。」
「別有事沒事扯上依維斯總統領!」星狂也不痛快起來,他最討厭的便是別人在他面前說他尊敬的人的壞話,無論說話的人是誰。
「看到了吧!原形畢露了吧!」費麗采帶著哭腔,說道。
「費麗采,你怎麼說我都可以,但你不可以說總統領的不是!」星狂盡量讓自己的臉色顯得和善一點。
「我就要說,就說。你那麼喜歡依維斯,找他好了,別找我。」費麗采倒也不是討厭依維斯,只不過,星狂老是沒時間和她待一起,她心裡不痛快罷了。星狂要是安慰一下她,這個風波很快就可以平息了,可惜,事實總是會與願望相違背。
「好!是你說的!不找就不找,沒什麼了不起的,你也別來找我!」星狂本來就因為依維斯至今未歸,心裡極端不痛快,哪裡還受得了這種對待?當下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費麗采黑著臉,本盼望著星狂會遷就自己,那知道他會那麼大反應,只覺得自己受盡了委屈,禁不住淚流滿面。
※※※
「星狂,怎麼了?誰惹你發這麼大火啊?」正散步的風楊看見星狂怒氣沖沖地從自己不遠處走過,便叫道。
「沒什麼。」星狂的回答簡略得不能再簡略。
風楊走了上前,「還說沒事,臉都變青了,是不是和誰吵架了?」
「對,費麗采。」星狂氣不打一處出。
「吵什麼呢?」風楊暗暗好笑,「把我們的星狂團長氣成這個樣子。」
星狂於是把費麗采和他的事情向風楊簡略地提了提。「她罵我倒也算了,居然把氣撒向依維斯總統領,真是太……太放肆了!」末了,星狂補上這麼一句。
「星狂,這就是你不對了,你應該多花點時間陪她嘛,女孩子是需要哄的,就好像打仗一樣,需要有耐性地慢慢佈局,她說依維斯總統領的那些話也不過是找借口罷了,可歎你居然察覺不到,真是糊塗。」風楊說道。
「再怎麼也不能說到總統領身上去!」星狂給風楊這麼一說,心生悔意,口裡卻還是不認輸,「再說,我打過的時間最長的仗也就是幾個月而已,哄女孩子可能要哄一輩子,累都累死了,我不幹了!」
「我看你還是趕快向她賠罪,哄一哄,不然的話,時間越久可就越難了哦。到時別怪我沒提醒你。」風楊勸說道。
「我才不會向她賠罪。」星狂大聲疾呼,「除非她先向我低頭,這次明明是她錯了。」
「感情沒有對錯之分,只有得失,你自己衡量衡量吧。」風楊說得頭頭是道。
「別說她了,當初我就不該喜歡上她。」星狂說道,「怎麼那些女孩子變化那麼快的,以前是一副面孔,現在又是一副面孔,煩透了。」
「你與以前也有所不同了,只是你自己沒有認真去想而已。」風楊笑了笑,說道。
「我能有什麼區別?」星狂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盔甲、身體都和以前一模一樣?哈哈!」
「別強顏作笑了,有你哭的時候。」風楊微笑著說道。
星狂見被識破,只好訕笑了事,擺了擺手,「算了,我可要回去了。」
「真不去找費麗采談談?」風楊說道,「聽我的話不會錯的。」
「不去了。」星狂大大咧咧地說著便自顧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