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老的少年 第十七卷 第六章 一醉解千愁
    依維斯密室附近,璐娜呆呆地坐在草地上。從她那恍然出神的表情來看,她對永久之謎剛剛發生的事情似乎一無所知。

    說來,也是璐娜命大,她之所以平安無事,是因為她人在密室的附近,受到依維斯練功時放射出來的氣體所保護。她的癡心讓她為依維斯奉獻出自己的心,她的癡心也救了自己一命,也許,這就是上天對她的回報吧!

    而休息片刻之後,重新飛上半空的妖怪王正好路過這裡,他只覺得眼前一亮,那女人蕭索的身影讓他頓生憐意,同時,心中彷彿有一股久違的暖流在流動著。

    這個人是誰?她是誰?生性冷漠無情的妖怪王隨即降落在地,默默地站在璐娜面前,並沒有想為什麼璐娜在這樣的震動中可以安然無恙。

    但璐娜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繼續用手指在地上亂畫著。妖怪王驚異不已,他還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忽視呢,也從來沒有任何神、魔、妖、人能夠使他產生一種自己好像一顆塵埃一樣微不足道的感覺。

    是她嗎?妖怪王莫名其妙地激動起來,久違的熱情充塞了他的腦袋,難道是天意見憐,讓我又遇上了她?

    妖怪王沉浸在往昔的回憶中,那朦朧而遙遠的幸福讓他恍恍惚惚,如墜夢中。

    「哦!」大約20分鐘後,璐娜緩緩地抬起頭,眼前這個醜陋無比的傢伙並沒有讓她感到絲毫的害怕。確實,對於一個經歷過生死的考驗,經歷過愛情的重重苦難的人,又還有什麼值得她害怕呢?

    妖怪王驚覺過來,望著璐娜帶著淚意的眼睛,他只覺得心裡「咯登」一下,有一種被閃電擊中的感覺。在那一剎那,妖怪王的眼睛裡浮現出一絲無奈、一絲無助並夾雜著一點興奮;在那一剎那,妖怪王竟不自覺想起第三次神聖之戰戰敗時自己即將潛逃之際那無比惶恐的回頭一望。這種感覺是那樣的陌生,又是那樣的熟悉。

    「你是誰?」璐娜似有若無的聲音使妖怪王如墜冰窟又如進火坑,他感覺到這正是自己一直以來苦苦尋求的人。籠罩著淡淡的憂傷,那樣的恬靜祥和,妖怪王覺得自己的呼吸似乎有點急促,他不得不運氣平息下來。

    「妖怪王!」妖怪王深深地望了璐娜一眼,顫聲答道。

    「你來這裡幹什麼?」璐娜警覺道,雙手很自然地抬了起來,準備反攻。

    妖怪王忍不住微笑不已,她又怎可能是自己的對手呢?他不再答話,雙袖一揮,向璐娜捲了過去。璐娜只覺得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了。

    而依維斯因此又避過一劫,如果不是璐娜使妖怪王怦然心動意亂情迷的話,以妖怪王的功力,他一定會感覺到依維斯的存在,並能輕而易舉地將在修煉之中沒有還手之力的依維斯殺掉。可以說,璐娜又救了依維斯一次。

    ※※※

    聖歷2109年11月17日,達修等人帶著兵馬終於回到了皮爾瓦拉城。

    星狂與雷克納大戰後遍地焦土,屍首如同殘破玩具般散佈各地的景象早已不復,但皮爾瓦拉城大多數建築只剩下斷垣殘壁的狀況並沒有得到改善。眾人自然又是一陣唏噓。

    在大廳裡坐定之後,天行站起來說道:「各位,大部分人將要去永久之謎探望依維斯他們,而留小部分人在這裡負責管理軍隊。我們應該商議一下,馬上決定各自的去處。」

    「西龍大人還沒來,是不是等他來之後再做決定呢?」星狂雖然覺得天行有點過於性急,不過,大敵當前,天行這種態度倒也無可非議,便客客氣氣地問道。

    「事急矣!魔族可不會等西龍來到這裡再發動進攻。」天行振振有詞,「況且,我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會在哪一天來,有備無患啊!」

    「早決定一點也好。」達修覺得天行的話也並非無理,不想拂了他的面子,便說道。

    「老夫就是這個意思。」天行的眼光在在座的各人身上一一掃過,「那麼,你們決定了沒有?誰去?誰留?」

    「我去!」

    「我去!」

    在座的人除了達修、修羅、天行之外,沒有一個說不去的。自然,達修和修羅並非是不想見到依維斯,而是他們都知道總要有人留在這裡,自己剛剛從永久之謎出來,沒理由現在又要回去。

    「這樣說來,個個都想回去了?」天行對此表示十分不解,心裡想:不就一個依維斯嗎?遲早都會見到的,犯得著那麼著急嗎?而且,依維斯難道比整個人族還重要嗎?這群所謂的前進軍首領素質真的不怎樣!

    眾人均堅定地點了點頭。

    天行搖了搖頭,流露出不滿的神色,「但是,前進軍除了達修之外,還需要一個人在這裡統籌負責啊!至於我自己,則要留在這裡整頓埃南羅軍隊。」

    這一次,天行倒是沒有想錯,偌大一支軍隊,如果光靠達修這個不大願意帶領前進軍的人來領導,很容易出問題。

    「這個人可要非常聰明、睿智才行。」星狂邊說邊打量著傑倫。

    在堅持軍人原則和去見依維斯兩者間衡量了一下,一向很有軍人作風的風楊選擇了放棄軍人原則,「嗯,此人一定要有出色的才華,而且有領導過這一百多萬士兵的經驗。」

    「你們是在說誰呢?」天行有點急不可耐地問道,他可沒有耐心去猜星狂和風楊的啞謎。

    傑倫神色緊張,搓了搓雙手,「你們不是在說我吧?我先聲明啊!這一次打死我我都不留在這裡了,更不想當什麼指揮官,上一次背黑鍋也就算了,還想再次推我下水嗎?不幹,我絕對不幹!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去見依維斯總統領。當面向他謝罪!」

    「傑倫,作為一個軍人,能夠帶領一支常勝之軍不是一件很光榮的事嗎?居然說什麼背黑鍋、下水。」天行板著臉道。

    這個天行可真是老古董,一點幽默感也沒有!傑倫苦著臉想,口裡卻只好賠罪道:「我只是隨口說說罷了,天行前輩不要太認真,不過,我要去見依維斯總統領倒不是開玩笑的。」

    這下可抓到傑倫的辮子了,星狂心裡嘿嘿地暗笑了幾聲,說道:「既然說錯了話,那就應該將功贖罪。傑倫,這個重職非你莫屬。」

    「我也覺得傑倫是最適合的人選。」風楊順水推舟。

    「你們這不是落井下石嗎?太不仗義了!」傑倫憋紅了臉,抱怨道,「怎麼說,這次也該輪到我解放了。」

    「依我看,就這樣決定吧,由傑倫留在這裡統帥百萬前進軍。」天行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突然又醒悟到達修才是前進軍的現任領頭人,自己有點越權了,「達修,你的意見呢?」

    「一切聽憑天行前輩定奪。」達修說道。

    「唉!」傑倫頹然若喪,低聲嘀咕道,「風楊、星狂,你們這兩個渾蛋,我給你們害慘了!」

    「傑倫,你在說什麼呢?對於我們任命你為指揮官你有什麼不同意見嗎?」天行臉色一沉,問道。

    「沒有,在下十分願意效勞!」傑倫只好站起來,很不情願地表態。

    「那就好,散會!」天行大手一揮,帶著自己的徒弟若炎走了下去。

    「咳咳,這個天行前輩好像有狂熱的領導慾望噢。」星狂附在風楊的耳朵旁嘀咕道,「不過,好在遭殃的是傑倫,不是你我,嘿嘿!」

    風楊卻是不發一聲,在帝國士官學院的時候,那些老師整天都告訴他在人後議論人非是最蠢的事,他當然沒有忘記。

    「風楊,你沒事吧?發什麼呆?」星狂用手捅了捅風楊,說道。

    「沒事,很累了,我想先回去休息。」風楊打了一個呵欠,轉向達修鞠了一躬,「達修前輩,晚輩先去休息了!」

    「這個傢伙!」望著風楊的背影,傾訴慾望得不到滿足的星狂恨得牙癢癢。

    與此同時,另一雙眼睛也正惡狠狠地盯著他,「星狂,風楊,這次你們害我不能去見依維斯總統領,哼!下次別撞在我傑倫的手上,否則,有夠你們瞧的!」

    ※※※

    費麗采居處。

    「費麗采姑娘,我是星狂啊!我又看你來了。」星狂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顯得謙卑至極,和剛才在開會時判若兩人。

    「請坐啊!」費麗采指了指身邊的凳子,說道。

    「什麼?你叫我坐下?你真的叫我坐?」星狂懷疑自己聽錯了,費麗采居然會對自己這麼好,有沒有搞錯?

    「是啊!無論如何,你照顧了我這麼久,現在你來我這裡,我這個做主人的,總該好好地招待你才是。」費麗采笑語盈盈,聲音如銀鈴般悅耳動人。

    「謝謝,太謝謝了!」狂喜之下,星狂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興奮的感情,只是拚命地搓著雙手,坐下。也許,他會認為這是他平生坐得最舒服的一次吧。

    「聽說前進軍與埃南羅聯盟了,是嗎?」費麗采稍稍把臉向星狂湊過去,問道。

    「是啊!以後我們大家就都是一家人,再不用互相殘殺了。」星狂不自禁地搔了搔後腦勺。每當置身於費麗采的面前,他就會忍不住這樣做。

    「聽到這個消息,我真的很開心!」費麗采定定地說道,「這一陣子,我也想通了,其實,敵人和朋友都是相對而言罷了,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你說對嗎?」

    「對,沒錯,我也是這樣想的。」星狂聽得稀里糊塗的,弄不清楚費麗採到底在說什麼,只是連聲稱是。

    「還有,你以前也說,在戰場上殺人是很正常的,我那時心情不好,有點無理取鬧,還請星狂團長不要見怪噢!」費麗采又是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哪裡會怪你呢!我不會怪你的啦!」星狂撇了撇嘴,一副寬宏大量的樣子,「不過,你可否稱呼我為星狂,而不是叫我星狂團長,聽起來多生分啊!」

    「星狂?」費麗採用指尖掠了掠頭髮,笑了,「這樣叫,是不是冒昧了點?」

    「不會,一點都不會。」星狂連連擺了擺手,表示自己一點都不介意,「高興還來不及呢!」

    費麗采認真地點了點頭,「嗯,那我以後就叫你星狂哦!」

    星狂覺得自己快要陶醉死了,眼睛笑成一條縫,從費麗采口中說出的「星狂」是那樣的動人。但他表面上只是傻笑不已,無法言語。

    「對啦,那你以後也別叫我什麼費麗采姑娘噢,把姑娘這兩個字去掉,就叫我費麗採得了。」費麗采眼珠子一轉,神采飛揚。

    「費麗采……費麗采。」星狂滿懷欣悅低低地喚了兩次,根本無暇考慮費麗采為什麼突然會對自己這麼好。

    「那以後我們可就是好朋友了噢。」費麗采一臉可愛地望著星狂。

    星狂滿臉通紅,「好朋友!能和你做好朋友是我最大的榮幸。」

    「來,拉一下勾吧!」費麗采伸出尾指,在星狂眼前晃了晃,眼睛裡泛出笑意。

    星狂這才發現自己滿手是汗,雙手馬上在衣服上擦了擦,尷尬地望著費麗采,一副不知道如何是好的表情,「還是先洗洗吧,我從外面來的……」

    「不用啦!這麼麻煩,嘻嘻,在戰場上你不是凶巴巴的嗎?怎麼在這裡卻像個小男孩似的?人家女孩子都不怕,你怕什麼噢!」費麗采說著主動拉著星狂的手指,勾了幾勾。

    手與手接觸之間,星狂只覺得好像大熱天洗冷水澡一般,奇爽無比,坐在凳子上,一動也不動,兩眼發直,無限專注地看著費麗采。

    「喂,你怎麼啦,中邪了啊?」費麗採用手在星狂的眼睛面前搖了搖。

    星狂如夢初醒,忙不迭地說:「沒有,沒有,我好好的。」說完,甚至站起來揮了揮手,表示自己安然無恙。

    「嗯……那我們從今以後就是朋友了噢!朋友有困難就應該互相幫助,你說,是這樣嗎?」費麗采眨巴著眼睛。

    「對,對,是的,是的。」星狂點了點頭,感覺自己有點樂暈暈的。

    「那你現在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費麗采噘了噘嘴。

    「沒有,我沒有。」星狂搖了搖手,「你呢?我可以幫你什麼呢?」

    「嘻嘻。」費麗采笑了一笑,「聽說你們的總統領依維斯復活了,你們即將要去永久之謎探望他,對嗎?」

    「是啊!我們總統領可是天底下最偉大的人物!」一提起依維斯,星狂的雙眼便充滿崇拜之情。

    「我也知道啊,據說風楊團長也是依維斯救的呢!」費麗采一臉的景仰。

    「是啊!」星狂說道,「你怎麼知道的?」

    「呵呵,這已經是街知巷聞的事了,我哪能不知道?」費麗採用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下擺,「其實,我是想你去永久之謎的時候也帶上我,我想見見這個偉大的英雄!」

    原來她對我好只不過是想見依維斯總統領罷了,星狂心裡一沉,口裡勉強笑道:「好啊!」

    「謝謝你,你真好!」費麗采笑容燦爛至極,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星狂沒有吭聲,只覺得心好像被冰凍住了一樣,發冷、發疼,莫名其妙竟然妒忌起依維斯來:為什麼總統領可以令一個女孩子還沒見到他便崇拜他,甚至可能是喜歡上了他,而我就在她的身邊,對她百般呵護,她的心門卻從未為我打開過?

    「喂,你發什麼呆啊?怎麼了?」費麗采問道。

    「沒,沒啥。」星狂呆若木雞,心裡繼續想到:哎,假如她喜歡的是總統領而不是我,那麼,我就祝福他們吧,自己一個人的傷痛如果可以換來兩個自己所愛所崇敬的人的幸福,那麼,這種傷痛便是值得的。

    「真的沒什麼嗎?」費麗采望著有點失魂落魄的星狂。

    星狂雖然心裡依舊難受,但是,經過剛才那一番自我開解後,也漸漸趨向開朗,「沒有,沒事呢。」

    「沒事就好。」費麗采此刻沉浸在即將見到偶像的快樂中,也沒有真正留意星狂的表現到底有什麼不正常。

    「嗯……我還有事,我先走了。」星狂苦笑了一下,便自顧自走了出去。

    麗采望著星狂的背影,點了點頭。

    ※※※

    翌日,西龍、白木、那蘭羅終於來到了皮爾瓦拉城。

    「師傅!」站在達修的面前,西龍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彷彿自己又回到了過去那種天真爛漫的日子。

    「西龍。」達修心下也甚是激動,他對西龍的期望本來很高,但西龍生性慵懶,無意精研武技,無奈之下,他也只得作罷。

    「您的白髮又多了。」西龍不禁愴然。

    「人總會老的嘛!」達修卻絲毫不以為意,「嗯,你去了永久之謎後幫我告訴依維斯,我希望看到他精神煥發、鬥志百倍的樣子。」

    「遵命!」西龍鞠躬道。

    「哎,何必這麼拘禮呢?」達修說道。

    此時,風楊、星狂、傑倫也都聞訊趕來,「西龍(大人)!」

    「你們終於肯出現了啊?也不出來迎接我。」西龍興高采烈地拍了拍三人的肩膀。

    「我還說西龍大人怎麼來得那麼遲呢!」星狂笑嘻嘻地裂開嘴巴。

    「我們可是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這裡來的。」西龍辯白道,「你以為我不著急啊!我比誰都著急呢!」

    風楊則平靜地說了一句,「西龍,好久不見了,見到你真開心。」

    「嘿,風楊果然是風楊啊,夠冷酷!大家這麼久的朋友,見到面就冷冰冰地說了一句:見到你真開心。熱情點吧!拜託!」西龍說著用手推了推風楊。

    西龍可真是童心未泯,風楊心想,笑而不答。

    「喂,傑倫,你怎麼愁眉苦臉的?給誰欺負了?」西龍嚷道,「這麼大喜連天的日子,你這樣傻呆呆地站在一旁,一聲不吭,嘿嘿,你不覺得太煞風景了嗎?」

    「哎!」傑倫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西龍大人,如果你身處我這種狀況,恐怕會比我更傷心呢!」

    「傷心?有什麼好傷心的?」西龍笑哈哈地說道,「現在天從人願,依維斯也活了,多好的事情啊!還傷心?不可理解,太不可理解了!」

    傑倫搖頭歎息,「憂傷的人,又怎麼能看得見快樂呢?而快樂的人,又怎麼能理解憂傷的人呢?」

    「咦?好像深有感觸嘛!你今天到底怎麼了?跟平常的你區別很大啊!到底憂傷什麼?」西龍看了看傑倫,又把視線轉移到星狂和風楊的臉上,「風楊、星狂,傑倫到底怎麼了?你們怎麼都一臉壞笑?」

    「哪有啊?沒有!」星狂委屈地說道。

    風楊則不言不語,他是怕自己一出聲便會忍不住笑起來。

    「哎,都跟我打啞謎。不提這個了,咱們到底什麼時候走?」西龍問道。

    「明天。」風楊和星狂一起答道。

    「不是『咱們』,是你們。」傑倫望著西龍,很喪氣地說。

    西龍橫了傑倫一眼,「啊?你不一起去嗎?」

    「我現在是這裡的代理總指揮,哪有空去?」傑倫沒好氣地說道。

    西龍打量著風楊和星狂,「我明白了,你們兩個讓傑倫在這裡管理前進軍,而自己卻要去永久之謎。」

    「是啊!能者多勞嘛!像傑倫這樣的英才,不留在這裡管理軍隊就太浪費了。」星狂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彷彿傑倫生來就該留在這裡掌管軍隊。

    「從一開始傑倫便就任這裡的臨時總指揮,而從各方面的管理經驗、協調能力來說,他都是我們三個當中最強的,理應由他繼續當下去,這樣才可以穩定全局啊!」風楊一本正經地說道。

    「好你個風楊,還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真是殺人不見血。」西龍忍不住大笑道,「至於星狂,你那樣直白,就過分了點。不過,大家都是好兄弟,也不計較這些了,對嗎?」

    「對!」風楊和星狂都順從地點了點頭。

    計較又有什麼用?傑倫呆了一陣之後,才無可奈何地應了一聲,「是的,不計較。」

    「別垂頭喪氣的,高興點,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咱們四個喝幾盅如何?」西龍摩拳擦掌,滿臉興奮。

    一個小時後,西龍、風楊、星狂望著趴在桌面上呼呼大睡的傑倫,相顧失笑。

    「看來,鬱悶的人喝酒比較容易醉,平時傑倫的酒量可不會差成這樣。」西龍繼續為風楊、星狂斟酒。

    「要說鬱悶,這裡還有個更鬱悶的人呢!」喝多了的風楊也開始多話。

    「哦?」西龍略顯詫異,看看風楊,接著又看了看星狂,「星狂,你沒事吧?」

    「沒事!」星狂滿不在乎的用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剛才眼睛給酒沾到了。」

    「噢,來,乾杯!」西龍一下便心領神會了,不過卻也不想揭穿星狂,令星狂難堪。

    「乾杯!」星狂「騰」地站起身來,脖子一仰,把酒倒了進去。

    西龍和風楊杯子剛好才舉到嘴邊,正準備喝下去,見到星狂這種表現,不禁面面相覷。

    「我看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明天還要趕路呢!」風楊提議道。

    龍見到星狂有點不對勁,於是也壓抑住自己想喝酒的慾望。

    星狂哈哈大笑,「去永久之謎有飛馬馱著,又不用我們出力。難得大家這麼開心,多喝幾杯嘛!這麼著急幹什麼?」

    「咳咳!」風楊整了整衣衫,站起來,「別忘了那可是在半空,要是掉下來,可不是鬧著玩的。」

    「對,我也很貪生怕死的。」西龍說著也站了起來。

    「哎!」星狂長長一歎,「算了,你們不喝,我一個人喝。」

    這麼一來,風楊和西龍倒不好意思走了,只得又重新入座。於是,這一次喝酒最終毫無懸念地以星狂醉成一堆爛泥謝幕。

    「風楊,星狂到底怎麼了?」已經有點醉眼朦朧的西龍在命令屬下將星狂和傑倫抬回各自的臥室後,問道。

    「他喜歡上一個人了。」風楊覺到自己的舌頭也不大受控制。

    「噢!」西龍腦袋裡忽地出現阿雅的身影,「什麼勞什子愛情,還是不要愛的好。像我們倆這樣輕鬆、快樂,難道不好嗎?」

    風楊只覺得自己頭漲得厲害,打量著西龍,衝口而出,「你不是也受了什麼打擊吧?這麼偏激!」

    「沒有。」西龍斷然否決,「沒有!我哪裡偏激了?」

    風楊趴在桌子上口齒不清地說:「沒有就好,沒有就好。」漸漸發出了鼾聲。而西龍目光呆滯,喃喃地說:「愛一個人的悲劇在於:不能在她不愛自己之前,停止愛她!」

    ※※※

    「該怎麼坐?」望著身上長著雙翼的飛馬,星狂戰戰兢兢地問道,「我有畏高症!」

    「不就是一匹馬嗎?就像平常的馬一樣坐啊,它們又不是第一次載人了,放心啦,安全得很。」風楊第一個一躍而上,威風凜凜地坐在上面,並用手摸了摸馬的翅膀,「咦,摸起來跟小鳥的羽毛差不多嘛!」

    此時,飛馬彷彿對風楊的舉動不滿,伸長脖子,嘶叫了一下,騰起兩條前腿仰起身體。

    「想把我摔下去呢!」風楊笑嘻嘻地嚷了一聲,抓住馬的韁繩,兩條腿夾得緊緊的。

    「我還是有點怕啊!」星狂看到風楊的坐騎那副樣子,更加害怕了,「要是它在半空突然來一個鷂子翻身,摔下來還有命?」

    「想不到你膽子這麼小,這樣吧,你別去了!」風楊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很不屑,「終於要飛了!飛入雲端,如同小鳥般自由自在,就好像依維斯總統領、魔武大人他們一樣,嘿嘿,修習武技多麻煩,要付出多少心血,有了這樣的馬可以省去很多練武時間,真好!」

    「這很安全啊!星狂。」西龍說著翻身而上,「看,我都上來了,多穩當啊!男子漢大丈夫的,怕什麼?」

    「你不要命,我可要。」星狂堅決地搖了搖頭,「不幹,我不上去了。這樣吧,你們在天上飛,我追隨著你們的影子,在路上跑過去得了。」

    「跑?陸地上的馬那夠天上的馬快?」西龍答道,「快上來了,別磨磨蹭蹭的,像個女人一樣。」

    「女人?」星狂心頭一動,望向早已坐在馬背上的費麗采,頓時臉面發燒,鼓起勇氣,一躍而上。心裡想:這個小女人都敢上去,我當然也可以。

    「早就跟你說過了吧!沒什麼好怕的。」西龍說道。

    「是挺好的,不錯啊!」星狂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腿卻夾得死緊。

    「大家準備好了嗎?」西龍嚷道,「準備好了我們就出發吧!」

    星狂的心跳得飛快,此刻他是既害怕又充滿期待,「我們會飛多快多高啊?」

    「非常非常的高,又非常非常的快,總之嘛,摔下來肯定會死掉的那種。」西龍忍不住嚇唬道。

    費麗采則興趣勃勃地看著星狂,她突然覺得這人也挺可愛嘛!想不到一個在戰場上英勇向前,從不言退的人竟然畏高!

    群馬有力地擺動著雙翼,星狂看著自己離地面愈來愈遠。他趴在馬背上,雙手牢牢地緊抱著飛馬的脖子,怎麼也不敢變換姿勢。身患畏高症的他體會到了旁人體會不到的恐懼,但在此同時,別人大概也體會到了他無法知道的樂趣吧!

    「哈哈,你們看星狂這小子!」西龍指了指星狂,取笑道。

    「不可否認,這樣比較安全,有種就別學我!」星狂爭辯道。

    眾人只是哈哈大笑了一陣,沒有再說什麼了,畢竟,這是在半空,一個不慎,很可能會跌個半死。

    半個小時後,星狂終於慢慢克服了恐懼,開始直起身來,「還真不錯啊!可惜,就是不能用頭去頂雲朵,如果可以的話,像頂棉花一樣,軟綿綿的,一定舒服死了。」

    「你可以讓你的馬飛得更高一點。」西龍挖苦道,「不過,我怕你沒這個膽量!」

    「我只是不想脫離大眾罷了,誰說我不敢?」星狂挺直了腰桿,訕訕地笑道。

    「得了吧!就憑你?」西龍故意說道,「要不大家都一起飛高一點吧?」

    「飛就飛!誰怕誰啊?」星狂賭氣道。

    「你們別浪費力氣了,飛太高壓力太大,馬受不了的。還想頂什麼雲朵,再飛高一千米也頂不到!」一直沒有說話的莫問打了一個呵欠說道,心想:這群人真是一群鄉下佬。

    「噢!那算了。」星狂笑嘻嘻地說道,抬頭望著天空上游動的浮雲,內心一陣陣悸動。

    置身在半空,看著下面的一座座村莊像螞蟻一樣小,一條條河流如同白色的小絲帶,風楊不禁歎道,「現在,我才知道人是多麼渺小,在這半空之中,竟看不到一個。就連在陸地上看來高聳入雲的山峰也不過像個小土堆罷了。」

    「風楊,你別酸了。」西龍笑了一下,隨即卻又好像想起了什麼,陷入了沉默中。

    星狂卻沒有理會他們,只是回轉過頭,偷偷地盯著費麗采,好久也捨不得回轉過頭。費麗采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忽而,她向星狂看了過去,星狂心跳迅速加快,馬上又回轉過頭,再也不敢往回頭望了。

    ※※※

    魔宮。

    「你就在這裡住下吧!有什麼需要可以跟侍婢們說,她們一定會盡量滿足你!」妖怪王對被他擄掠來的璐娜說道。

    璐娜面色慘然,兩眼噙淚,「我沒有什麼需要的。」

    「唉!」妖怪王歎了口氣,璐娜被擄來後並沒有大哭大鬧,表面上看來彷彿已經屈從於命運的安排,然而,妖怪王知道,只要自己再脅迫璐娜做她不願意做的事,後果將會不堪設想。「我知道我把你帶來這裡不對。」

    「我沒有怪你。」沉默半晌,璐娜淒然一笑,「我相信這是命運的安排。」

    「真的嗎?」妖怪王詫異地看著璐娜,他實在難以想像一個十幾歲的姑娘會這麼回答,命運究竟使她受到了怎樣的摧殘呢?

    璐娜並不答話,自顧自地坐在床沿邊,抬頭望向窗外無邊無際的黑暗。

    「你好好休息吧!」妖怪王雖然很想和璐娜交談,但他知道璐娜現在已不想說話,於是便選擇退出去。

    璐娜頭也不回,紋絲不動。

    片刻之後,妖怪王來到了馬拉維的住處。

    「末日王!」馬拉維垂手行了一禮,「恭賀您旗開得勝!」

    妖怪王點了點頭,示意馬拉維不必多禮,表情無比倦怠,「魔宮最近還好吧?」

    馬拉維看了看妖怪王,感覺到妖怪王的身上散發的氣流似乎比以前弱了很多,「沒事,只等著時機一到,便向人族發動進攻。」

    妖怪王點了點頭,不出一聲,陷入了沉思中。

    「末日王,這一次前去殺掉青華,中途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測?」馬拉維仰著臉,問道。

    「還算順利。」妖怪王的語氣徐緩,顯得很蒼老,他當然不會跟馬拉維說自己的武技已經暫時降低到大天使級了。「嗯,我有點累了,要回去休息了。」妖怪王微微一笑,起身走了出去。

    馬拉維躬身相送,心裡充滿了不詳的預感,一向精力充沛的妖怪王居然說自己累了!

    ※※※

    魔宮裡,佐拉公爵和他的兩個追隨者勞餌、多納爾正有條不紊地開展著他們的計劃。

    「妖怪王回來之後,表情憔悴,相信他的功力已經降低不少了。」多納爾率先開口道,「兩位也是識時務的,該知道自己的選擇是什麼吧。」

    站在佐拉、勞餌、多納爾面前的正是兩位在神魔大戰之中受了輕傷的大天使級魔族,一個叫畢達爾,另一個叫昆拉。

    「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畢竟是妖怪王啊!」昆拉歎了一口氣,他當然知道多納爾的用意何在。

    「對啊!所謂爛船還有三斤釘,假如我們小瞧他的話,一定會受到嚴厲的懲罰。就連不可一世的神族最終也被他打垮,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可以難倒他的呢?」畢達爾贊同昆拉的意見。

    「我們聯合起來並非是為了對付妖怪王,相反,我們是要籠絡妖怪王,讓他作為我們的撐腰者。」佐拉開口說道,「我們的目標僅僅在馬拉維。」

    「馬拉維?」畢達爾驚異不已,他還以為佐拉他們是想殺掉妖怪王呢。

    「沒錯。」佐拉說道,「馬拉維所依賴的不過是妖怪王罷了,自己根本沒有實力,更不能服眾。自從他上任後,我們魔族便一片混亂,分崩離析,像這樣的皇帝,難道不應該革掉他嗎?」

    「可他畢竟有一定功績啊!」昆拉說道,「至少他趕走了神族。」

    「趕走神族?」佐拉直盯著昆拉,兩眼發光,「趕走神族是建立在千千萬萬魔族兄弟的血肉上面的,魔族兄弟們為此爭先恐後,不怕犧牲,拋頭顱,灑熱血。跟馬拉維又有多少聯繫呢?我並非是說他一無是處,只不過說到趕走神族,他實在沒有多大的功績,換了另一個人當皇帝的話,在相同的條件之下,相信一定也可以做到。」

    「呵呵,這話似乎有點過於自信了。」畢達爾訕笑了一聲。

    佐拉側過頭來,「我可不認為我不具備那樣的能力。」

    昆拉則定定地注視著佐拉,面對佐拉的跋扈,受了輕傷的他不大敢公開表露自己的態度。

    「怎麼樣?兩位究竟決定了沒有?」佐拉問道,「是跟我們聯手還是繼續跟隨馬拉維,隨便你們挑選。」

    「沒有第三條路可走了嗎?」畢達爾猶豫了一會,還是問道,「公爵大人,神魔大戰之後,我和昆拉都已經身心俱疲,心灰意冷,對於爭強鬥狠之事實在沒有多大的興趣了!」

    「因此你們準備中立,不管魔族將會發生什麼事情?」佐拉逼視著畢達爾。

    「請佐拉公爵多多原諒!而我和昆拉保證不會對佐拉公爵您的事業造成一點點妨礙,只希望您能夠讓我們平平靜靜地歸隱山林,了此殘生。」畢達爾深深地鞠了一躬。

    「絕無可能!要麼你們歸順於我,要麼你們與我為敵。」佐拉斬釘截鐵地說道。

    「那麼,佐拉公爵可否容我和昆拉商議之後再作決定呢?」畢達爾問道。

    「事不宜遲,兩位在魔族裡面也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有什麼顧慮和決定現在就當面說個清楚,何必拖拖拉拉呢?」佐拉焉會不知畢達爾其實是打算拖延下去,使事情不了了之?當下,立刻拒絕了畢達爾的請求。

    畢達爾和昆拉對視了一眼,頗感無奈。假如他們加入佐拉一方的話,萬一妖怪王繼續現任魔皇,那麼,他們實在沒有什麼勝算;而假如加入馬拉維的話,馬拉維的勢力卻又已是日薄西山,下台只是早晚而已。

    「怎麼樣?兩位的意思如何?」佐拉繼續追問道,「只要你們加入我們的陣營,我一定對你們優待有加。等我們趕走馬拉維,統領魔族之後,再揮軍進攻人族,讓人族從這個寰宇大陸上消失,到時,我保證你們兩享盡榮華富貴。」

    「要我們加入可以,不過有一個條件。」無奈之下,畢達爾只好說道,「那就是我們倆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絕不與妖怪王為敵!」

    到那個時候,一旦妖怪王與我們翻臉,他們倆想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的。佐拉略一沉吟,「沒問題,假如我們最終不能爭取到妖怪王,你們盡可以離開。」

    畢達爾和昆拉點了點頭,「如此甚好!」

    「那麼,以後大家便是同盟者了。」佐拉麵露喜色,從桌面上拿起了酒壺,倒了五杯,讓在場的每位各拿一杯。

    「從此刻開始,我們便同舟共濟,同心協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有違背,天打雷劈!」

    接著,屋子裡響起一陣清脆的碰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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